辣手小子

第六十五章　

　　四個月之前，在地球的一棟看起來很普通的小樓之前。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踩著柔軟的青草，在清可見底的魚池邊散步，不時撒入一些魚餌讓池中的金魚翻滾的爭食。

　　“高必昂元帥否決了您的提案。”年輕的秘書向在草地上散步的老人說。

　　“哦。咳……把他們搬開吧。”老人咳嗽了一聲，蒼老而平淡的聲音像是在吩咐下人搬開一堆石頭。



　　現在。

軍用物資源源不斷的集中到子核月亮空港之中，消息靈通的人立刻就可以根據物資的數量和囤積地點猜出聯盟軍的進軍方向和規模。

　　很多人都認為聯盟軍大概是要掃除星團邊境的那些私墾星團夥吧，但是也有人質疑，那些人頂多算是失業的流浪漢和無政府主義者而已，最多幹過一些非法采礦、逃稅、小偷小摸、走私和違章開發建設的勾當，出動邊境警備隊就可以把他們趕得四處逃竄，用得著動用規模這麽龐大的正規艦隊嗎？

　　也有人猜測，可能是聯盟軍終於要盡全力對付去年很猖狂的海盜了。

　　可這些海盜最近幾乎在本星團銷聲匿跡了，說不定早就逃走了，難道要追擊到別的星團嗎？

　　魯傑對他自己一手操辦的局麵感到萬分得意，如果不是一位大人物的部下及時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他就要受製與一個年輕的暴徒了。

　　向那樣的小子屈服讓魯傑感到無比羞愧，即使有數百億的金錢作為補償，他也覺得難以容忍這種屈辱。何況幕後的交易的資金太大了，這燙手的錢別想瞞過李家在金融界的眼線，他最後隻會淪為李公子怒火下的飛蛾罷了。

　　魯傑這樣從農業工人發達到星係議長的政客有著朝三暮四的本性，天生就有政治上的危機感，是不可能永遠隻有一個主子的。

　　雖然他很感激李公子對他的信任，居然把那麽重要的命令書交給他，但李公子的放蕩，李元帥的老奸巨滑都是讓他感到不安的因素，他們實在算不上是好主人。李公子說不定哪天一不高興就會把他從高處拋下，像癟癟的青蛙般摔死，而李元帥那樣貪婪而狡猾的巨鱷，則隨時都可能將他當作棄子拋棄。

　　高家的力量相比李家來說要強大不少，這也是為什麽李公子極為憤怒的原因，他們並不想讓高家因此記恨上他們。但對高家，魯傑更沒有什麽好感，那是一群隻對軍艦和戰爭感興趣的外星人，他們的派係基本隻有軍人或者有預備役身份的退役將領，根本不可能接受他這個商人政客的投誠。

　　“哼，李爾那麽一個渺小而衝動的臭小子居然以為本議長會為那點小錢而聽從他的吩咐，簡直是做白日夢……不過那筆錢可真不少呢，太可惜了……”魯傑的胖臉不由心痛的顫動了幾下，光有錢是沒用的，天曉得那些收了錢的無恥政客會不會把票投給他，可是一但有了那位大人的支持，用不了花幾個錢，星團議長的職位就會唾手可得。

　　再無恥的政客也有自己的原則，他們隻屈服比他們強大的人，或者隻和擁有真正實力的人妥協。

　　所以無論李爾集合了多少人，在魯傑的眼裏都不值得一提，因為那些力量是陰暗角落裏的東西，永遠都無法拿到陽光之下，所以對他來說李爾隻是個隨時可以拋棄和背叛的對象罷了。

　　他隻會寄身於擁有最強大力量的聯盟政體，隻會在這個龐大的政體中尋找擁有巨大權勢的上位者作為庇護。

　　那位先生在魯傑這樣的人的眼中，才是真正的大人物，無論是聲譽、力量、氣魄還是禦下的手段都不是李公子那樣的花花公子可以比擬的，更別說他向來對下極為寬厚護短的性格了，可以說是極為理想的主人。

　　事實上他在從政以來就一直在想方設法想吸引這位先生哪怕隻是他的手下的注意，隻是職位低微而沒有見效罷了，那位先生也不是什麽樣的部下都要的，必須是精英，而且要有相當不錯的禮物才行。

　　高八虎這個禮物可以說相當不錯，因為他的失蹤和死亡，李家和高家的關係會因此變得……很有趣。

　　每當想到在波德星這位大人直屬的部下居然聯絡了他，不但接受了他的投誠，甚至還很溫和的誇獎了他幾句，魯傑就感動得幾乎要流淚了。

　　雖然那一天他被李爾把腦袋塞進了浴缸裏，但這一天仍然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幸運日，這一天他知道了高八虎，知道了李公子的擔憂，然後就接到了那位大人部下的電話，然後他立刻就毫不猶豫的把他們當作禮物送了出去。

　　幸福似乎要來臨了，他再也不是孤獨漂泊的野狗了，再也不用啃李公子丟下的骨頭，然後歡喜得毫無尊嚴的嗷嗷叫喚。

　　有這樣的大人庇護他，他可以驕傲的挺著胸膛，或者在同僚的耳後，低聲說出這位先生的名字，爾後神秘的一笑。

　　誰敢違背那位大人呢？高必昂老元帥和他的子侄門即使在軍界的影響力再強大，也無法和這位大人相提並論，李家再有錢，在那位大人的麵前也不過是一堆糞土。

　　這位先生已經如此強大了，為什麽還要對付高家呢？魯傑思考了很久，百思不得其解，“一定是因為高家的人攔住了那位先生的步伐吧，一定是這樣！這些不自量力的軍棍。”

　　一隻強大的艦隊向著桔子星的方向雲集而來，總噸位為一百五十五萬噸的艦隊，三艘三等戰列艦，四艘驅逐艦，六艘巡洋艦和十五艘攻擊艦，以及運輸船、搜索船等二十餘艘輔助艦隻，總記七千兩百名精銳官兵、一百二十架攻擊飛行器、數萬台戰鬥機器人。

　　這樣的軍力用來攻陷一個星團都綽綽有餘了。

　　“……備用電池、軍糧、飛彈、燃料、維修機器人、機油、除臭劑、洗滌劑，食用水、酒、咖啡、茶、大批的備用零件、基地後勤人員……訓練費、飛行小時費、墊付的薪金、行動津貼……該死！這隻軍隊根本就是吞錢的機器。”魯傑有些吃不消了，他幾經挪用，好不容易才從桔子星的財政預算裏擠出了六百億馬克，可是這麽多的錢居然隻夠這隻軍隊使用一個月的時間，如果開戰則隻能支撐一場戰爭。

　　“媽的，還有宴會的費用、鮮花的費用、旗幟的費用、邀請女模特和舞女勞軍的勞務費和交通費！該死！該死！每個人每天都要吞掉三十萬馬克！我的上帝啊……！”魯傑頭痛得幾乎要昏迷了，如果仗打上兩個月，桔子星的財政立刻就會破產。

　　“先生，哥斯·舒馬赫總統在一線。”秘書小姐的聲音突然傳來。

　　“接進來。”魯傑揉了揉額角，當他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擺出了一慣的微笑表情。

　　哥斯·舒馬赫的立體像出現在魯傑對麵的椅子上，哥斯身材修長，麵孔消瘦，算得上是個美男子，他右腿翹在左腿上，雙手交叉，嘴唇緊閉。

　　“您有什麽事呢？總統閣下。”

　　“叫我哥斯就可以了，我的老朋友。”哥斯雖然客客氣氣的，臉上卻是一副笑不出來的樣子。

　　“那麽哥斯，您找魯傑有什麽事呢？”魯傑拿起雪茄然後用小刀切開封口。

　　“您挪用了下半年的教育經費，公務員的旅遊津貼，還有老人基金的兩百億馬克，您這樣做未免太危險了，泄露出去會發生暴動的。”哥斯憂慮的道，事實上這些撥款請求剛剛送到他的桌子上。

　　魯傑點著雪茄，用肥胖的手指夾住之後，他將雙手一攤，臉色為難的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突發性的戰爭經費根本無法列入年度預算，隻能明年從財政中找齊了，而我被星團長官和星團軍事委員會任命為此次行動的籌款代表，不得不想盡辦法了。何況其中的墊付資金很快就會從波德星團的財政裏撥返，您就不用擔心了，放心的簽字吧。”

　　天曉得那些先生們說話算數不算數，哥斯猶猶豫豫的看了一會魯傑坦然自若的臉，歎了口氣道：“隻好如此啦。”

　　財政預算必須經過哥斯總統的許可才能生效，魯傑作為議長隻有提議權、審核權、駁回權，但許可權永遠都在哥斯的手裏。以往想讓哥斯同意這種危險的決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可是現在，有了那位大人物部下的許可，哥斯連反對的意見都不敢說出來，甚至還要獨自承擔最後的責任。

　　“嘿嘿，我何必擔心呢？煩惱都交給哥斯吧。”權力真美妙啊！無上的權力啊！魯傑忍不住笑出聲來，心中更是熱血澎湃，擁有這麽美好的東西才能算得上是生活啊。何必為那點金錢煩惱，無論花多少錢，最後的批準人和責任人永遠都是哥斯·舒馬赫先生。

　　“先生，小查爾斯·李先生在二線。”

　　“哦，接進來吧。”魯傑笑容一收，腦子迅速的運轉著。

　　李公子有些蒼白無血的臉出現在了魯傑對麵的椅子上，他穿著白袍子，緊張的弓著的身體，像受驚的貓一樣看著他。

　　“李公子，您有什麽事呢？”魯傑悠閑自得的抽了一口雪茄。

　　李公子很奇怪魯傑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無禮，但現在不是過問這點小事的時候，他有些焦急的道：“魯傑！你這個混蛋！你不是說沒問題的嗎？怎麽事情越來越嚴重了？如果再這麽折騰下去，高八虎就死定了！就算那小子不殺他，在那樣大規模的艦隊攻擊中，他也活不下來的。你明白嗎？快和那小子聯係，把高八虎弄出來！他要什麽條件都答應他！”

　　“這個……”魯傑皺著眉頭，然後用夾著雪茄的右手尾指的指甲搔了搔眉梢，又翹起了一條腿，靠上高高的椅背中，最後才雙手一攤的道，“您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懂啊！”

　　李公子表情一愕，臉色頓時變得更加蒼白，又過了兩秒，他的臉迅速的開始充血。“魯傑！你投靠了誰？居然膽敢出賣我！你不知道死字怎麽寫嗎？”

　　李公子囂張憤怒的表情看在魯傑的眼裏，讓他覺得無比的受用。

　　“您知道嗎？”魯傑抽了一口雪茄，然後嘟著胖嘴，一個一個接一個的緩慢的吐出了四個煙圈。“您和我都是聯盟的公民！人人平等啊！根本就沒有什麽出賣和投靠的關係！以前隻是我陪你這個長不大的老男孩玩你夢中的遊戲罷了，現在……”魯傑臉色一冷，“你該斷奶了。”

　　魯傑臉色又擺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挖苦的繼續道：“不要老是裹著那塊全是奶漬的尿布，您應該從那個嬰兒樂園裏走出來，多多學習一些常識！這樣也許您的父親還會正眼看您一眼。”

　　李公子六十年來還從來沒被人這麽挖苦過，頓時氣得手腳發抖，臉色鐵青。

　　“你……你死定了！魯傑！”

　　“哼！”魯傑臉色一冷，道，“您這是脅迫一個善良的公民和人民的公仆！您會收到我的律師信的，我奉勸您收起那副無聊的少爺嘴臉，認真的做一個遵紀守法的公民。這個社會不適合您那樣的白癡。”

　　李公子的身體晃了晃，他爆炸似的將桌子掀翻了，喘息如牛的大吼道：“魯傑！你會後悔的！我要你為今天所說的一切付出代價！”

　　“在您那麽幹之前！”魯傑又吸了一口雪茄，把煙霧從鼻孔裏噴出，仿佛噴出兩團白雲，他雙眼猛的一睜，冷笑的道：“我奉勸您考慮一下星團執政長官霍夫曼先生背後的那位大人。”

　　“你！”李公子驚呆了，一瞬間身體就僵硬了，“你投靠了他們！”

　　“沒錯。”魯傑冷笑著，總算覺得出了一口惡氣，心中充滿了飽餐盛宴般的快樂，“您馬上就可以得到我所有的股份了，我明天就會全部售出它們，而您現在就回您的嬰兒樂園裏苦思如何應付您父親和高家眾將官的質詢吧。”

　　“畜生！”李公子咬牙切齒的道。

　　魯傑冷笑的關掉了通訊器，本來他完全用不著如此應對李公子，即使李公子對那位大人來說是如何的藐小，但收拾他還是沒問題的。但既然已經把事情做了，就不要怕承認，遲早那個有些小聰明的李公子會弄明白這件事的。

　　而現在，李公子最好立刻去找高家的人解釋，為什麽他父親的命令書會害得高八虎失蹤。

　　“越描越黑啊……嘿嘿。”

　　“不管那小子在爆炸中死沒死掉，高八虎都不會有好結果的……嘿嘿，高八虎先生！我的發達之路，就要靠踩在你的屍體上向上行走了！”魯傑激動得難以自製，他看著巨大的落地窗外的綠色城市，心道，這個城市算什麽？這個星球又算什麽？在那位大人的麾下，將來必然會有數以百億的人民匍匐在他的腳下為他而歡呼。錢再多也無法衝昏他的頭腦，但對權力的欲望卻可以。

　　“議長先生！”秘書小姐突然道。

　　“什麽事？”魯傑緊緊咬著雪茄，興奮的將攥拳的雙手向後猛擺，胯向前頂，做了兩個頂胯的動作。

　　“高八虎少將要見您。”

　　“高……高八虎？”胖胖的雪茄失控的旋轉著向下跌落，在地毯上燒出一個黑點後被彈起，最後滾落到一旁一動不動了。魯傑的嘴巴大張著，呆滯的雙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眼神，是啊，無論如何高八虎都不應該出現在這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