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手小子

第六十四章　誓不屈服（二）

　　雖然名義上是寒假，但桔子星的冬天並不寒冷，有時中午還非常熱。

　　一些學校曾經準備取消所謂的寒假，但隨即就引起了不滿，老師罷工、學生遊行示威，最後雙方達成了妥協，將寒假縮短了一天。

　　雷莎騎著機車圍著桔子星轉了一圈，總算消散了一些煩悶，格佐夫無故的失蹤總讓她覺得有些隱隱不妙的感覺。

　　她剛離開停車場，一個穿著黑色西裝、頭戴黑禮帽，手戴黑色皮手套，黑頭發黑眼睛黑皮鞋黑襯衣黑領帶的年輕黑人攔住了雷莎。

　　突然被這個奇怪的人攔住去路，雷莎不由一愣，她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您好，請問您是雷莎小姐嗎？”瘦瘦高高的黑人脫下了帽子，極有禮貌的道。他的牙倒是白的。

　　“是。”雷莎皺了皺眉。

　　“我剛從大波德趕來，我叫黑格爾。”黑格爾很有禮貌的微微一鞠躬。

　　總的來說，他的態度謙卑有禮，但雷莎總覺得有些不快，她一直都很想發火，自從格佐夫無緣無故失蹤，她就一直很想放火把這個星球給燒了。

　　“你這麽穿不熱嗎？”雷莎眯著迷人的晶藍色眼睛，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陽光正是毒辣的正午。

　　“謝謝您的關心，我一點也不熱，雷莎小姐。”黑格爾溫和的微笑著。

　　“好吧，就算你不熱，那麽這麽熱的天氣，您來找我有什麽事嗎？”雷莎甩了一下頭發，“現在可是寒假呢，而你既沒有預約，也沒有生病。”

　　“是這樣的，我是波德星團特殊事務處理中心的。”黑格爾道，“我負責桔子星退役高階軍士的監管工作。”

　　雷莎瞳孔一縮，她感覺到自己的預感成真了。

　　“兩天前，格佐夫先生的信號失蹤了，您知道嗎？”

　　“不，”雷莎麵無表情的搖了搖頭，“我也整整兩天沒見到他了。”

　　“我相信您的話，”黑格爾一臉誠懇的點頭，“但您能幫我找到格佐夫先生嗎？”

　　“不。”雷莎一臉寒霜的道，“他愛去哪裏就去哪裏，我不想過問，也不會幫任何人去捉他。”不知為什麽，黑格爾越是禮貌，雷莎越是怒火上升。

　　“可您是他的情人，而且您是他在桔子星唯一允許來往的故人，在這種時候，除了您我再也找不到別人能幫助我的了。”黑格爾將帽子放在心口，幾乎是乞求的道。

　　“你知道嗎？”雷莎低下頭，雙拳攥緊了，身體難以忍受的顫抖著，“我非常非常的討厭虛偽的家夥。”

　　黑格爾歎了口氣，將帽子戴上了，有些惋惜的道：“真不想向您這樣的美人做那種事……”

　　“閉嘴！”雷莎無法忍受的大喝起來，周圍的空氣隨之猛然一震，巨大的空氣塊像推土機一樣撞上了黑格爾的身體，可是卻隻是將他的身影扭曲了。

　　隨著他身影的扭曲，周圍的陽光仿佛被吸入了一個黑洞，光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減少，原本陽光毒辣的正午在幾秒後就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

　　如果從十幾公尺外看過來，就會發現這裏變成了一個半圓形的黑色球體，光線一到這個區域就不知去向了。

　　雷莎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周圍的空氣迅速的凝聚成塊，並在她的周圍形成了一層層緊密的盔甲，即使是子彈也無法射穿，任何電漿束都會被這些空氣塊中細小的通道分散開來。

　　雖然力量被封住了大半，雷莎今天的力量遠不如以前，但她對現有力量的控製技巧卻遠勝往昔，就是從空氣中分離出微小的氣味粒子也不過是小事一樁。

　　雷莎輕緩的呼吸著，收集著周圍的氣味，黑暗中的身體有些緊張的出汗，眼睛始終竭盡全力的睜大了，空氣塊圍著她的身體緩慢的旋轉著。

　　可是無論怎樣她都找不到那個陌生人的氣味，泥土的味道，水的味道，五分製鍾之前有人帶著一個墨西哥雞肉卷從這裏走過，她甚至能聞出來那個雞肉卷才出爐不過兩分鍾。

　　“我還沒吃午飯呢。”雷莎咬牙的道，肚子都快叫起來了，她忍不住抬起腳步向前走了一步，走向她記憶中的餐廳。

　　但她隻是走出了一步，就連著那個十數公尺方圓的黑球，一同消失了，停車場前空蕩蕩的，仿佛什麽也沒有存在過。

　　韓舟走出宿舍，他的嘴角還有一小塊玉米卷碎片，他掃了一眼停車場，頓時一臉的驚喜，“雷莎老師回來了！”

　　不過出去旅遊了十天，他的肚子就又肥了一圈。

　　韓舟四處找了找，又去餐廳和醫務室看了看，又找了機器人查詢，可是哪裏都沒有雷莎的影子。



　　“高八虎將軍，請隨我來。”機器人舉著手裏的條形碼識別器道。

　　兔子洞似的狹窄監獄幾乎讓他無法直起身體，高八虎吸了一口氣，任由機器人拿起他的左手對著他手背上的條碼刷了刷。嘟的一聲，掃描正確，機器人點了點頭，確認無誤。高八虎整理了一下缺乏軍銜等標誌的將軍製服，努力保持著幾分將官的高傲，也不正眼看持槍的機器人，跟著它走出了牢門。

　　牢門外是一條細長的走廊，走廊的兩邊整整齊齊的排滿了無數個狹小的單人監房。他的軍官們從巴掌大的透明窗內看著他，眼神悲壯，像是看到了奔赴刑場的烈士。而士兵們的表情就複雜多了，有的幸災樂禍，有的羨慕，有的則麻木不仁。

　　士兵們稱呼這個狹窄的監獄為“星際養雞場”，除了高八虎之外所有的士兵和軍官們，每天都吃著膠狀的合成食物，不少人得了官能性厭食症，而高八虎將軍每天卻有專門的廚師送來各種高檔的美味，甚至還有地球產的香檳，誘人的香氣總是飄滿整個監獄。

　　因為他享受著養雞場裏的優良種雞也沒有的待遇，心理不平衡的士兵甚至開始稱呼高八虎為“種雞將軍”。

　　走廊裏的空氣有些渾濁，還夾雜著一些金屬焊接的氣味，一切都還非常簡陋。高八虎被兩台武裝機器人一前一後的押到了指揮中心一側的會議室中。

　　等待他的是坐在桌子對麵的李爾。

　　看著這年輕的海盜笑眯眯的等著他，高八虎的心中不由有些難堪。

　　“請坐，高八虎先生。”李爾拿起筆記本，調出了高八虎的資料。

　　高八虎昂著頭，盡可能傲慢的坐在了李爾的對麵，雖然椅子比李爾的矮，但他的坐高還是超過了李爾。

　　“您是聯盟軍波德軍事委員會的委員之一，對於您襲擊一家合法公司的行為有什麽想要辯解的嗎？”

　　“辯解？不。”高八虎淡淡一笑，不屑的道，“執行命令是我的工作。”

　　“哪怕違反憲法？”李爾冷冷的道。

　　“裁定是否違憲是軍事法庭的工作，先生。”高八虎的回答更加冷冰了。

　　為了不把氣氛弄僵，李爾轉開話題道：“您的父親是高白理上將，祖父是高必昂元帥，對嗎？”

　　“他們確實是我的直係親屬，”高八虎麵無表情的道，“但我可以保證他們不會為我付一分錢的贖金。”

　　“哦？”

　　“如果你們的目的是贖金的話，應該向波德星團的駐軍總部要，”高八虎冷哼的道，“即使我的家人願意付贖金，他們也遠在第三旋臂，沒有幾個月是不會有答複的。”

　　相比有錢有勢的李家，高八虎的家族要貧窮得多，但他們家族所有的男性幾乎全部在軍隊中，在軍界擁有相當龐大的影響力。高八虎的父親和兩個叔叔不是上將就是中將，他的祖父更是能影響到銀河聯盟軍事策略的三等元帥。

　　自從邁出太陽係之前，人類壽命就越來越長了，政府和社會保險業的養老基金、退休基金、老人福利金等便一個接一個的破產。為了避免可怕的財政危機，人類的退休時間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延後。

　　在年長者積累更多知識作出更多科研貢獻的同時，找不到工作的年輕人不得不蜂擁的離開太陽係進行宇宙開發，而老人在政界，軍界，科學界和商界等領域把持權力與權威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了。

　　雖然大多數重要的職位都有年限和連任的限製，但老人們仍然不可避免的積累了越來越可怕越來越深遠的影響力。

　　老齡化的銀河聯盟以一種太極拳似的平穩而穩固的姿態向前發展著，而實際上上位者的家族和後代在漫長的時間中積累了越來越龐大的力量。

　　任何一個資質平凡的人類，經過堅忍不拔的努力，持續數百年的向一個目標進發，都有可能成為這一領域的權威，何況人類之中永遠都不缺乏智力超凡者。

　　高八虎的祖父高必昂元帥在軍界的影響力就可以說是其中的一個例子，雖然處於半退休的狀態，一直擔任聯盟最高軍事委員會的高級顧問。但做過他部下的將軍有多少恐怕他自己也數不清，而且在他一百餘年軍齡之中，還從未打過敗仗。

　　不過高八虎一點都不喜歡這個老怪物祖父，從孩童時期他偷糖果、撒謊開始，就沒有任何一件糗事是能瞞過這個老怪物的。

　　一但麵對祖父那雙明亮的眼睛，他總覺得自己整個人一絲不掛一般，根本就抬不起頭來。所以他不顧一切的離開了家族所有人的翼護，來到了第四旋臂，不擇手段的拚命向上奮鬥。

　　由於有一些祖父的部屬在暗地裏照顧他，高八虎哪怕再蠻幹也沒出過問題，所以他的膽子越來越大，收到任何軍事命令，就非要十全十美的完成不可。

　　直到他完全失敗被俘，失去權力、失去奮鬥的目標讓他彷徨、迷茫、頭腦混亂，不知如何是好。

　　布匿多號被超級士兵襲擊的失敗也許是無法避免的，可是他完全可以敗得更漂亮，殘餘的力量可以有序的組織起來，不給這些烏合之眾任何可乘之機。

　　“贖金之類的條件未免太可笑了，我們是正經的商人，又不是海盜。”李爾皺眉的道，“我打算無條件的釋放你和你的人。”

　　高八虎表情一愣，這個結局出他意料之外。

　　“現在整個波德星團聯盟軍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李爾聳肩道，“根據我的情報，星團內所有的軍力都收縮起來了，並且從附近的星團調集了一百三十萬噸以上的十數艘戰艦，各個星球的警備隊也在加倍訓練，囤積物資，看樣子是要對什麽地方進行一場空前的大掃蕩了。”

　　“你以為放了我，他們就會結束這次進攻嗎？”高八虎冷笑道，聯盟軍就像一隻獅子，受了傷之後隻會更加瘋狂凶猛。

　　“當然不會。”李爾表情古怪的笑了笑。

　　“這樣的軍力一旦集結起來，隻會是一次鋪天蓋地的進攻，周圍任何非法的組織和勢力都會被炮火清掃幹淨。”高八虎冷笑著，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李爾也冷笑著，道：“當然，他們會進攻，然後把所有不肯投降的家夥全部用炮火轟個粉碎。而我會放掉您和您的朋友們，你們將安全的離開這裏。不過……”他話語一轉，突然提高音調的道：“您可能忘記了，我們是一家電影公司，幸運的是我們拍攝到了所有的過程，您和您的人沒做過任何的警告，也沒出示任何的逮捕法令，更沒有宣布任何的權力就向一群平民開火，這完全是違法的，您就等著上軍事法庭吧！也許幕後的人有通天的力量可以擺脫這個麻煩。但是，你還有你們都死定了，你們注定會變成那隻可憐的背黑鍋的烏龜！”

　　未做任何警告開火是高八虎的作戰計劃，並且經過了參謀組的同意，畢竟卷毛獅號擁有的強大主炮可以對布匿多號造成相當大的威脅。為了避免嚴重的戰損，他們從一開始就做了先進行偷襲將卷毛獅擊成重傷，然後再俘虜它的作戰計劃。

　　他們不是警察，也不是在攻擊通緝中的海盜，李爾更沒有先向他們開火。

　　嚴格的說來，李爾的電影公司隻能算是嫌疑擁有非法武裝，雖然有命令書，但這麽不光彩的偷襲一家電影公司的事，是百分之百不合緝拿嫌疑犯程序的。

　　本來還以為勝利之後怎麽說還不是由著他們？他們既擁有噸位的優勢，人員也訓練有素，主炮火力更壓一頭，還占了偷襲的便宜，所以他們從來都沒想過會失敗。

　　“我覺得他們很可疑，所以就先開炮消滅他們。”而這種話說出來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的認同。

　　“我得到了命令，讓我偷襲他們……”這種話高八虎當然說不出來，因為命令書上根本就沒這麽說，書麵命令上隻是要求俘虜這艘船。他當時隻想著怎麽完美的勝利，怎麽減少自己的戰鬥損失，畢竟由那位所簽發的命令書十有**是為了維護自己家族公司的壟斷利益，既然是出沒在私懇星地帶的飛船，十有**是來曆不明的，他就想不如幹脆使用武力消滅，取得完美漂亮的戰勝為好。

　　“俘虜的意思可以理解為：攔截、檢查，然後俘獲，或者警告要求對方放下武器投降，以當時高少將的軍力優勢來說，嫌疑方很有可能放下武器投降……”一旦爆光，發布命令的老狐狸就會在新聞發布會上說：“我很抱歉發生了這種慘劇……由於年輕的高八虎少將經驗不足，而且智能有限，結果作出了這種錯誤的判斷……”老狐狸會優雅的甩甩手離開講台，然後他就會如棄嬰一樣被無情的拋棄在鎂光燈之下，閃光燈像雨點一樣落在他這隻敗雞的頭上，高八虎幾乎看到了自己被軍事法廳宣判，數十年的徒刑之後，他出獄便淪為乞丐。

　　“這家夥是要放我們回去當靶子！”想到這一切，高八虎頓時驚得汗如漿出，他絲毫不懷疑李爾把這一切都捅出去的決心。

　　上次軍方在緝捕走私船隊的行動中誤傷運輸船的慘劇仍有餘波，剛過了不到兩個星期，聯盟軍星團的主力戰艦就跑去偷襲、去伏擊一家電影公司，就算是**電影公司好吧，這種事捅出去也會立刻就會變成驚天的大醜聞，這可不止是他要做背黑鍋的烏龜了，連整個家族和波德星團聯盟艦隊，甚至是聯盟軍方的聲譽都會受到嚴重的打擊。

　　“您冷靜一下！”高八虎臉色蒼白如紙，口中陣陣發幹，語調驚慌的道，“讓我想想，也許……也許我能讓這件事平息下來。”

　　“是嗎？就憑你？”李爾一臉懷疑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