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到來,陰暗的房間內沒有開燈,城市的霓虹,從窗外施舍著一點微弱的光芒,將沙發上的纖細身影投出長長的影子。琉葉蜷縮著身體,麵龐深深的埋在雙臂和膝蓋之間,一動不動。如同精美的大理石雕像一般,安靜,而沒有生氣。少女的身邊,靜靜的躺著一枚芯片,那是歐若拉親手交給她的。
過了好久,琉葉猛地抬起頭,昏暗的眼睛裏似乎閃爍著一渺希望的光芒,迅速的抓起通訊終端撥通了肅政督軍的號碼,然而期待的耳朵,所能夠聽到的隻是冰冷的回複:“這裏是歐若拉,現在無法與你通話,請在聽到提示音後留言,我會盡快和你聯係。”
少女的眉毛又垂了下去,嘴唇張開,卻沒有發出聲音,然後關閉了通訊,將無辜的終端丟在牆角裏。慢慢的將頭低下,又回複了剛才毫無生氣的蜷縮狀態。
“怎麽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會是失戀了吧?”任平雙手抱胸,站在房間的角落裏,調侃的笑容看起來很欠揍的樣子。
琉葉驚訝的抬起頭,欣喜的表情流露在臉上,然而青年的影像卻變得模糊而透明,如同水中的冰片一樣融化在空氣裏,再也沒有留下一點蹤跡。
這時候,香鬱的氣息從旁邊飄來,任平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少女身側,將碧綠如翠的綠茶放在小桌上,眼睛裏都是關懷和擔憂,“堅強一點,這樣頹廢下去可是無法改變任何事情的哦。”
琉葉激動的抓住對方的手腕,然而如同幻象一樣,卻從對方的身體之間穿過,空氣一般縹緲的青年晃動了一下,消失在房間裏。桌子上冷卻的杯子,裏麵的茶水已經變成褐色,不知道是幾天以前的。少女端起冷茶,輕輕的酌了一口,苦澀和冰寒襲上心頭,猛地將杯子丟了出去,憤怒的大喊:“你一定躲在什麽地方看著吧!該死的小白臉,你給我出來!像你這種陰險的家夥,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就這樣……”
琉葉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七點十五分,通訊呼叫響起,塞勒妮爾的聲音充滿了自信和期待。
“葉,今天上午八點元老院召開緊急會議,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參加。這次會議,將是一個時代的開始,而你將作為這個時代的見證者,站在我的身邊。”
姐姐要開始行動了,現在歐若拉閣下正好不在東泉郡……琉葉心中一片了然,但是心中的壓抑仍舊,實在沒有心情和精力去觀看喧嚷議員們的演出,“塞勒妮爾姐姐……對不起,我身體不太舒服,能不能請假……”
通訊終端的另外一邊沉默了一下,然後大執政官關切的聲音傳了過來:“既然這樣,你就在家休息吧,不要胡思亂想,好好的睡一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姐姐……你都知道了?……”
“任平的事情我聽歐若拉說了,他能夠作出這種選擇說明最後的人性還沒有泯滅,所以你應該為他高興才是,我相信他不會後悔的,因為這是為了你。”
“不是的!我是說……姐姐是否知道了我過去的事情……”琉葉突然覺得這被層層的屍體和大量的鮮血所掩蓋的真實,已經沉重的無法背負。曾經是男性的事實,如同猙獰的夢魘一般將心髒絞成痛苦的一團,或許傾訴出來,然後迎接那最後的裁決是更加輕鬆的事情吧。事實可以掩埋,卻永遠無法消滅,而且那遮蓋的期限,絕對不可能成為永遠。既然一切終究暴露在陽光之下,那麽我寧可選擇親自為自己朗讀死刑的宣判。“我有很多事情隱瞞了姐姐。包括我的身份,我的過去……但是,我認為姐姐應該知道這些事情!在對我露出微笑和敞開懷抱之前,請先告訴我,這肮髒、汙濁、怯懦、卑鄙的身體,是否有資格站在您的旁邊……因為,我曾經是……”
“夠了!我不想聽你神經兮兮的胡言亂語。”塞勒妮爾強硬的打斷了琉葉的獨白,傲慢的語氣不容反抗,咄咄的逼問,讓少女啞口無言,“我隻想知道,在昏迷中拉住我的手的人是不是你?和我一起在燭光下共進晚餐的人是不是你?在我懷抱裏哭泣顫抖的人是不是你?枕在我的肩膀上安詳入睡的是不是你?這就是我所認識的琉葉!純淨的美麗,天真的理想,傻瓜一樣的善良,琉璃一般的堅強。難道這些都是你偽裝出來的品質嗎?我所喜愛的是現在的你,什麽過去的事情,什麽曾經的身份,都不能改變我對你的感情。這就是我的判斷,不許你有任何異議。”
“……”琉葉沒有說話,蜷在胸前的膝蓋上卻迅速打濕了一片,深色的水痕在白色的連衣裙上蔓延開來,如同一朵朵寫意的梅花朵。
塞勒妮爾的話語也溫柔了下來,“過去的痛苦都已經結束了,將他們全部的拋棄吧,不要再讓那些傷痕束縛自己的心。因為關心著你的人,並非隻有他一個。現在什麽都不要想,回到床上睡覺,明天的時候,我要看到你微笑的麵孔……”
…………
另一邊,持續了十幾個小時的鎮壓已經接近了尾聲,雖然在共和國精銳裝甲部隊的突襲下,猝不及防的自由戰士不堪一擊,但是如同興奮劑一般的勇氣和狂熱,卻支持著抵抗力量沒有瓦解。抱著寧死不降的決心,一條條的通道被炸塌,一倉倉的武器被引爆,甚至幾百米之上的地麵,都在隆隆的低沉聲音中震顫著。野生動物驚慌的奔跑,躲避著不知何處而來的危險,而蟄伏在地麵下的萬物之靈長,則在毀滅的火焰中結束了他們短暫的生命。
“歐若拉閣下,恐怖組織的鎮壓已經完畢,我軍損失輕微,敵人基地下層發生大範圍坍塌,估計被掩埋的恐怖分子生還幾率渺茫。”一名戰姬行了個軍禮,有些崇敬的看著從聖羅蘭上跳下來的肅政督軍。剛才的戰鬥中,聖羅蘭一馬當先,至少幹掉了一個中隊的恐怖分子,但是幽蘭如冰的裝甲上,卻連一點血跡都沒有沾染。
歐若拉皺了一下眉毛,詢問道:“有沒有逃走的恐怖分子?”
“附近所有的出口和關卡都已經嚴密封鎖,元老院特批的衛星監視和空中預警飛機也沒有發現任何逃離者。”
他沒能逃出來嗎?不過也好,或許隻有死亡才能洗刷他的罪惡吧,而且這樣,那個少女就會永遠記住他,一生無法忘卻……真狡猾呢。歐若拉微微一笑,然後輕輕歎了口氣。
終於結束了,現在共和國內潛藏的危機,就隻有你了……塞勒妮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