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葉回到家裏,出神的看著手中的芯片,那是歐若拉轉交給她的。猶豫了一下,將芯片插入信息終端,並且調出了其中的信息,那是一個幾分鍾長度的視頻文件。
秋風從敞開的窗戶中吹過,將有些晦暗的暮色帶進了房間,信息終端的液晶屏上泛著冷冷的熒光,鋪出一小片淒然的光明。
過了一會,少女無比熟悉的微笑青年出現在液晶屏上,圖象並不清晰,似乎還帶著一些幹擾,看得出是匆忙錄製出來的。任平身穿烏托邦的軍服,神色淡然,仿佛洞察一切後的超脫。
“葉,我不知道歐若拉會不會將這段留言轉交給你,但是根據我的推測,以她的性格應該不會將它隱瞞起來吧。不管怎麽說,如果你現在看到了這個視頻,那麽實在是太好了。”然後青年調侃一般的笑了笑,仿佛平時捉弄琉葉時一樣,揚起嘴角:“你實在是太天真了,難道你以為塞勒妮爾接受了你,這個共和國就會接受你嗎?大執政官也好,肅政督軍也好,她們也不過是這個腐朽的國家的成員罷了。組織已經決定將你過去的資料和情報通過網絡和電台公開,你自己想想會發生什麽事情吧。”
琉葉的臉有些蒼白,拳頭緊緊的攥了起來,腦海中閃過一群群憤怒的人群,高喊的暴民情景。而任平繼續的說著,並沒有因為少女的臉色而停頓。
“你見識過無法用理智來思考的平民嗎,他們和逼死詠笙的暴徒一樣的瘋狂和愚蠢。而且你所信任依賴的兩個人,肯定會為了順應民意將你犧牲掉的,畢竟這是一個民主的國家,不是嗎?”
琉葉皺起眉頭,堅定的低聲自語:“塞勒妮爾姐姐……絕對不會作出這種事情的!”
顯示屏上的任平,也在這個時候收斂起了笑容,目光略微有些複雜,誠摯的笑容由衷而發,讓一切往日的虛偽都冰消雲散。
“不過……自己的理想無法達成,就去破壞別人的幸福,這種事情我不能認同。更何況,他們即將破壞的是你所認定的幸福,你不是說過嗎?我是自由戰士,而不是恐怖分子。所以放心吧,我會終結組織瘋狂的複仇,你過去的種種悲傷,就由我來掩埋,直到世界毀滅的那一天,都不會讓它再次暴露在陽光之下。我要守護你的安全和幸福,這就是我的誓言。雖然……你的未來裏……並沒有我的容身之所……”
說到這裏,任平黯然了一瞬,然後毫不在乎的笑了笑:“一切關於你過去的資料,以及了解你過去的人,我都會將他們毀滅。基地的所在地我已經告訴了肅政部,估計你看到這份留言的時候自由刑天已經不負存在了吧……沒關係的,背叛和殺戮這種事情,我已經習慣了。負罪的雙手所浸染的鮮血,也不在乎再多上一點。正如你所說的,陰謀這種事情,我最拿手了……”
房間被安靜所充斥,任平好久沒有說話,而琉葉怔怔的看著顯示屏中的青年,一片被晚風撫落的楓葉,打折轉從窗外飄了進來,輕輕的掉落在地板上,安詳的結束了它的旅程。
“過去種種,非常抱歉,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不過無論如何,能夠和你相遇實在是太好了……”任平的圖象到此止息,短暫的視頻已經播放到盡頭,在晚秋的黃昏下,那最後的話語如同苦澀的雪花一樣融化,消散,沁入心田:“再見,葉。”
…………
雷翔來到科研區,被滿眼的慘況所震驚,組織幾十年來竭盡全力培養出的科學家,全部被殺死了,被紅色染出斑駁的白色大衣,到處的橫躺著。完全的屠殺,沒有任何武器的科研人員,並不能用他們腦子裏的知識來避免死亡。屍體上汩汩的紅色流泉,匯集成湖泊和海洋,將雷翔的長靴粘在地板上。
中將麵色鐵青,終於在科研區的核心,看到了那個年輕俊朗的背影,任平正站在空空如也的巨型試管前,低著頭沉思。
“叛徒!你還有什麽要說的話嗎?”雷翔麵色猙獰,手中的槍指向了對方的腦袋。
任平的槍丟在地上,完全沒有戰鬥的想法,仿佛無視中將的存在一般,出神的看著自己的右手,“血腥味實在太重了……所以她才會拒絕我吧……”
雷翔皺起眉頭,扣下了扳機,葬送的槍聲響起。在四麵金屬的空間中,子彈的金鳴回蕩著,重疊著,久久無法彌散。一大片鮮血潑灑在巨型試管上,濺出抽象的圖畫,最終微笑著緩緩流淌下去……
這個時候,基地的上層已經被共和國軍隊完全占領,自由戰士血肉的屏障無力阻擋鋼鐵的步伐。而不好的消息則一個一個傳來,首先是發現所有的秘密出口被共和國重火力封鎖,而且緊急逃生通道閥門被動了手腳,無論手動開啟還是係統開啟都無法使用。在內外夾攻之下烏托邦最龐大最完善的基地變成了堅固的墓穴,殘忍的埋葬了一切的狂妄。
某個陰暗的房間裏,一盞台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一個老人帶著寬邊的花鏡,專心致誌的坐在桌前工作著,外麵傳來的爆炸聲和呐喊哀鳴都完全沒有幹擾到他。
小錘和刻刀在花崗岩上雕出一道道淺淺的溝壑,然後組成了一個個字符,手邊幾塊已經雕好的史德普頓基石,上麵分別刻著羅林、雷翔的名字。老人又拿起一塊花崗岩,猶豫了許久,終於在上麵刻下了一個“任”字。
這個時候桌子上的通訊終端響了起來,打斷了老人的工作,然後雷翔陰沉的聲音傳了出來:“上將,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防禦係統也已經徹底的瓦解,共和國的軍隊半小時之內就會占領這裏。”
老人疲憊的笑了笑:“反正我也不想逃走了,雷翔中將,後麵的事情就交給你全權負責吧。投降也好,抵抗也好……”
“是,羅林上將。我保證,沒有一個自由戰士會向敵人屈服!”
通訊終止了,羅林看著那剛剛雕了一個任字的花崗岩,苦笑了一下,沒有繼續下去,而是從抽屜裏拿出了一隻保養完好的手槍,看槍支的樣式,似乎是很久意見流行過的落後型號。羅林輕輕的撫摸著槍身,長歎一聲,用它抵上了自己的太陽穴。
下一刻,槍口噴射出死亡的咆哮,紅白的液體給桌子上的幾枚史德普頓基石染上了鮮豔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