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的時代

第十節 細語的尾聲

九年後。

一名帶著眼鏡的少女謹慎的作著報告，不時偷偷抬眼關注向上司的表情。“財政部那邊已經初步掌握了一些不太幹淨的證據，但是恐怕還不夠扳倒他們的盟友。這段時間財政督軍向我們最近頻繁示好，並且私下暗示……”

坐在上首的女子長身而起，一頭火焰般的紅發在房間中獵獵舞動：“肅政部絕對沒有妥協的可能！繼續收集證據，加大對財政部的監察力度，一切可能的後果都有我來承擔。”

“是，普拉斯妲閣下。”眼鏡少女露出了放心的笑容。“今天您也要去‘那邊’嗎？”

“啊，這裏就拜托你了，有突發狀況的話立刻聯係我。”一邊說著，普拉斯妲已經披上外套，走出了辦公室的大門。

半小時後，紅發督軍輕輕推開白樺木的房門，走進一間不大的病房中。病床上躺著一位格外纖細的女子，淡藍的頭發幾乎如同透明一般，平靜的麵色比幹淨的床單還要蒼白，胸口緩慢的起伏，在呼吸器裏蒙上一陣陣朦朧的霧氣。

“有她的消息嗎？”聲音微弱，仿佛一陣風就可以吹散一般。病床上的女子緩緩睜開了眼睛，翠綠色的眸子中隻有憔悴和虛弱。

“對不起……”普拉斯妲坐在床邊，握住歐若拉冰涼柔軟的手指。本以為時間已經讓自己成熟，本以為雙眼已不會流出淚水。但直到那輕柔的一吻印上歐若拉的額頭，一滴濕潤的花朵滲入枕邊的被單時，才意識到所謂的堅強隻是自我麻痹的謊言。

“好想見她，希望得到她的諒解。”沒有焦點的翡眸，疲憊的慢慢闔上，床邊醫療儀器的信號越來越微弱，跳躍的頻率也越來越低，最終成為了一條寧靜的直線。“可惜……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

東泉郡郊，被人們所遺忘的丘陵上，曾經屹立著巍峨的宮殿。現在，這裏隻有漫野生長的白花和綠草，仍然聳立的幾墟殘垣，也已被藤蔓和葉片所覆蓋。幾隻輕巧的小蝶，在陽光下優雅的撲動著翅膀，留戀於蜜蕊的芬芳之間。

一名身穿淡黃色長裙的女子，靜靜坐在斷石的台子上，望著無際的花海出神。寬大的草編陽帽之下，是靜雅成熟的美麗容顏。黑色的及腰長發，隨著微風緩緩飄動，劃出一彎彎寂寞憂鬱的波浪。

那個星光下的夜晚，溫柔的微笑的容顏，再次回響在心中：“我們現在站的地方將成為美麗的花園，我要將四周種上薔薇，讓木槿和姬百合在這裏沐浴著陽光，旁邊一點的地方會有一隻優雅的涼亭，腳下全部是長青的草坪。不同於中央廣場的公園，這裏將不會被世人所打擾，完全是屬於我和你的世界。我希望在陽光溫暖的午後，坐在這個小亭中品嚐到你沏泡的綠茶……”

“姐姐……”琉葉的雙手緊緊抱在胸前，企圖在壓迫中感到一點溫暖，然後整個身體都顫抖了起來。

這時候，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跑了過來，陽光一般燦爛的金發上戴著可愛的花環，手中還捏著一朵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黑耀般的眸子靈動的忽閃，小女孩用凝脂的小手撩開了琉葉垂落的長發，然後驚叫了起來，美妙的聲音比百靈還要婉轉：

“媽媽，你哭了！身體不舒服嗎？”

“愛爾蒂米絲，媽媽沒有不舒服。”琉葉從過去的回憶中醒來，露出溫柔的微笑，抬手擦去自己臉上的淚水，然後將金發的小女孩摟在懷裏。本來抱在胸前的東西，輕輕掉落在地上，滾動了兩下，將草葉上的露珠打了下來。那是一隻精致的白色小罐，上麵的表盤刻印著生澀的醫學術語，這是塞勒妮爾在最後一夜贈送的珍貴禮物，而現在裏麵已經空空如也……

愛爾蒂米絲張開小巧的櫻唇，粉嫩的舌尖在琉葉的麵頰頑皮一舔，歪著頭，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騙人，媽媽都流淚了～”

感受著懷中的柔軟和溫暖，琉葉在女孩洋溢的金發裏嗅到了熟悉的太陽香味，鼻尖一酸，將手撫上了女兒稚嫩的麵頰：“並不是因為痛苦和悲傷，愛爾蒂米絲以後就會明白的——當思念自己所喜歡的人，回憶自己所愛戀的人，品位相互偎依的感情，將心沉浸在甜蜜海洋之中的時候，也會讓人流出淚水，這是……幸福的淚水。”

小女孩想了一會，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將頭輕輕靠在媽媽的肩膀上，和琉葉一模一樣的黑色眼睛天真而無邪。“媽媽現在幸福嗎？”

一陣風掠過，將女子的草帽掀落在地上。無數花瓣亂舞著漂在空中，讓琉葉本能的抱緊了懷中的女兒。被吹亂的長發，金色和黑色糾纏著交織在一起，熟悉如無數次夢境中回憶的畫麵……

“嗯……我很幸福……”輕聲絮語，和花香一起融化在空氣中，將整個世界定格在這瞬間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