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你是否情願,人與人之間從來就不是平等的。出身、家庭、環境、性別,這些不公的烙印,如原罪一般伴人而生……
不管你是否承認,這個世界一直都是肮髒殘酷的。貪婪、妒嫉、殺戮、陰謀,這些可恥的罪責,和社會文明如影隨形……
那一個停滯的瞬間,元老院的偏廳,人們如同灰白的剪影,熙攘與喧囂都無法為他們增添一點的顏色。這些位高權重的精英們,在金色和藍色的兩名女子麵前,如桌椅和牆壁一般成為了謙卑的陪襯。自信和冷靜的目光在空中融合,靜靜的交換著堅定的鋒刃,無言的兩雙明眸,蘊含的是改變這個世界的力量。
是的,不公和痛苦在生命誕生的那一刻就伴隨著人們,但是追逐幸福和美好的靈魂卻從來沒有止息過她們的腳步。背向而行的兩名女子,將混沌的泥濘踐踏在腳下,堅信隻有自己的前方,才擁有那足以撕破冥夜的光明。
…………
塞勒妮爾不可能這樣輕易的退縮,因為這是賭上了全部信念的戰鬥。雖然不能認同,但是完全能夠理解,歐若拉長身而起,瀟灑的離開了仍然在進行詢問的偏廳。肅政督軍來到元老院門口,看到被恐怖襲擊所破壞的建築仍然沒有完全修複。大概城郊的新建築群座落之後,這片屹立在東泉郡中心的白色殿堂就要廢棄了吧,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端坐在寶座之上的,恐怕將不是民主的代表而是獨裁的帝王。
“歐若拉閣下……”輕聲的問候從旁邊響起,少女的黑色長發隨風擺動,與千瘡百孔的議會廳外牆映襯著,蕭瑟如同晚秋的輕嵐。“請問裏麵調查的情況怎麽樣了?他們不讓我旁聽,我認識的人裏隻有閣下了……”
“葉……”望著少女關切而矛盾的表情,歐若拉輕歎一聲,淩厲的翡翠色的雙瞳,也慢慢柔和下來。沒有回應對方的問題,望向淺藍的天空,答非所問:“東泉郡的秋季總是非常短暫,冬天,就要來臨了吧?”
“對不起,是我太唐突了。”琉葉低下頭:“冬天來臨之後,春天也不會遠了吧……”
歐若拉笑了起來,清涼的嘴唇微微上揚,“有時間嗎?是時候好好聊聊了。”
“嗯。”
琉葉搭上肅政督軍的磁浮車,沒有再說什麽,打量著車身淺冷的色調和簡約的裝飾,然後將頭偏向窗外,纖細的手腕支持著下巴,默默的看著一棟棟建築飛速而過,瞬間被拋在了身後。良好的路況、優秀的性能、以及肅政督軍出色的駕駛技術,讓流雲和疾風都相形而緩。不知道過了多久,高聳的建築變成了起伏的丘陵,匆匆的行人變成了婷婷的樹木。沒有鋼鐵叢林的遮掩,天空都更加廣闊起來,秋天的氣息給草木撫上了一點成熟的金黃,郊外的生靈們都努力的綻放著寒冬之前最後的生命。
“很漂亮,不是嗎?”停在公路邊的草坪上,肅政督軍走下車,水藍的色澤在這個環境中格外顯眼,仿佛冰雪的女神提前降臨在未冬的森林中。但是歐若拉並帶著沒有凜寒的氣息,隻是散發著寧靜的氣質,微笑的看著琉葉:“還記得這個地方嗎?”
“這裏是……我離開東泉郡時遭到襲擊的地方,也是您救了我的地方……”少女不會忘記,那一劍斬開陽電子破城炮攻擊的英武身影,更不會忘記那輕舞於敵群之間的盈盈步伐。鮮血,烈火,濃煙,哀號,在歐若拉的身上甚至留不下一點汙濁的痕跡,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實在無法想象那戰神一般的女子,竟是出自這安寧清涼的短發身影。
環顧四周,AS的殘骸一定被人清理過了,鬱鬱蔥蔥的小草也完全的覆蓋了那場戰鬥的痕跡,無論是燃燒的焦黑還是踐踏的痕跡,都被頑強的生命所遮蔽,隻有道路旁邊幾處凝固的琉璃,證明著殘酷的戰鬥並非虛幻。但是,當時的旅行車已不存在,那乖巧的小男孩和後來搭車的親切青年也永遠的離開了……
“那麽,你還記得我當時說的話嗎?”歐若拉突然轉身,讓跟在身後的琉葉險些撞了上去,一向冷靜理智的肅政督軍伸出手,捧住了少女那露出驚訝表情的臉頰,將她猝不及防的目光固定在自己翡綠的眸子上:“我非常期望看到你執著於正義的堅強。在這個肮髒混濁的世界,以及這個欲望橫流的社會,那將是一種溫暖美麗的光彩。所以,為了保護你所堅持的正義,我願意用杜蘭德爾的劍鋒替你斬開阻擋的荊棘……”
撫在自己臉上的雙手,並不是想象中一樣冰冷,很柔軟,以及蘭花的清香,讓琉葉感到一絲的迷茫。
“你仍然守護著自己的正義嗎?仍然沒有放棄自己的理想嗎?”歐若拉繼續問著,那冷靜的眼睛所渴望的是少女肯定的回答。
琉葉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矛盾的混亂在心中激蕩著,張開的小口卻無法吐出任何的話語。為什麽會這樣?難道我不是一直堅信著嗎?塞勒妮爾姐姐一定可以帶來那幸福的社會。我不是一直憧憬著嗎?用自己的腳步永遠追逐著理想的世界。為什麽我無法肯定?為什麽我在動搖?
“我現在的行為……可以說是瀆職,等一會你所看到的東西是不能向外散播的,請你看完之後就將它忘記吧。但是,希望你可以作出正確的抉擇……”歐若拉猶豫了一下,輕輕放開了琉葉,兩具窈窕的身體卻仍然近距離的站在一起,然後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通訊終端,輕輕一按,迷你顯示屏上出現了菲莎事件時的會議記錄:
塞勒妮爾傲慢一笑,半眯的眼睛如同銳利的柳葉,那不容質疑的決定,宣讀著幾千名人質的命運:“無論付出多大代價,共和國對於恐怖分子,絕不妥協。有人有異議嗎?……”
盡管希望回避,盡管不想相信,但是真實終於暴露在麵前。黑發的少女將頭偏向一邊,望著地上有些枯萎的小草,避開了歐若拉的目光。
“這是知道你在大廈內之前的事情,而之後的情況,你也已經清楚了。”清雅的聲音並沒有強迫或者威逼的氣息,反而夾帶著些許的不忍:“雖然很殘酷,但是我不希望你作出讓自己後悔的抉擇。”
“你的生命和幾千人的生命,這並非重點,僅僅是一個啟示而已。一個人,不可能永遠正確,更不可能將自己的意誌和世界的意誌完全的重合。你所期望的理想世界,絕對不應該由一個人的好惡來決定國家意誌……”歐若拉將手搭在少女的肩膀上,清晰的感覺到,那纖細和稚嫩身軀下強忍的痛苦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