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S-邊城浪子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封鎖一生

夜深。

海浪的起伏聲仿佛都小了許多。

隔窗聽去，就似遠方頗有規律韻味的人群熙攘聲傳來。

山田光子躺在床頭，怎麽也無法入眠，給康野與藤原發了幾條報平安的短信後，仇天的背影就始終在她腦海裏縈繞，久久揮之不去。

山田光子又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快接近淩晨三點了，她想了想，終於還是坐起來穿上衣服，推開門悄悄的走了出去。

“長風”號這時已停在海中央，各個船艙都已很安靜，宴會廳雖然依舊燈火通明，但江航張一勉等人早已喝醉散去，音響裏播放的也不再是嘶心裂肺的搖滾，而是一陣陣悲傷而沉重的歌聲，仿如有人在大海深處深情的呐喊。

歌聲沉痛，就像把山田光子自己的愛情娓娓到來，那其中的天真與無奈就如歌聲所唱：夢裏的餘溫，夠我抵擋人世間的寒冷……

山田光子不覺得有些悲傷，她開始為自己而悲傷，其實她也與仇天一樣，他們都愛上了不該愛上的人，深愛了注定不屬於自己的人，可是自己卻無力自拔，他們隻能依靠自己曾經愛戀的餘溫來溫暖剩下的餘生，這豈非有些自我欺騙的意味？

此刻，星空忽然更明亮了，整艘遊艇都被星光罩上了一層銀灰色的白紗，仇天仍然靜靜的站在甲板上，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尊沒有了生命的雕像，他的光彩根本就似依這渺茫而微弱的星光而存在的。

簡直沒有人可以想象，一個人若是每天夜晚都像他這樣沉默的站立著數小時不動，那人不發瘋才怪，這是怎樣一種深刻入骨的寂寞呢？這個中滋味，恐怕也隻有仇天自己才知道了！

許久，仇天霍然轉過身，雙眼如老鷹一般盯著悄悄靠近的山田光子，他的眼睛在星光下竟是銀灰色的。

山田光子驚懼得一下子鬆開了雙手，一套水手服“啪”的一聲掉在了甲板上。

仇天低下頭，看了看地上的衣服，又抬頭瞧了瞧山田光子身上穿著的單衣，他喃喃道：“原來是你！”

山田光子呆立半晌，道：“仇天君，已經很晚了！”

仇天轉過身，又抬頭注視著遠方的星辰，他冷冷道：“你為什麽到現在都還不去睡？”

山田光子揀起地上的衣服，道：“天氣很涼的，這裏有套衣服，你還是穿上吧！”山田光子對人始終都是以禮相待，她的善良與本真讓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她的真誠與純樸。

可是衣服遞到仇天的麵前，他竟連頭都不抬一下：“我不需要，你還是回房間去！”

山田光子頓時露出了委屈的表情，仇天的怪脾氣實是她無法了解的。

“你為什麽還不走？”仇天有些惱怒，忍不住道：“難道你非要這船上所有人都認為我今晚必須和你一起睡覺你才肯回去？”

一聽這話，山田光子又害怕了，她不禁驚恐的退後幾步，似準備往後艙走，但剛走出幾步，她似有些不甘心，把衣服放在原地，然後遠遠的跑開了。

站立半晌，仇天歎了口氣，轉過身，默默的注視著自己腳下的衣服，眼神閃爍不定，許久，他慢慢的彎下腰，把它揀了起來。

潔白的水手服在星光下顯得光潔，心裏立即有了柔軟溫暖的感覺，仇天他畢竟是個人，不是冷酷無情的雕像，隻要是人，都會在長久的寂寞中被熱情與真誠所感染。

仇天又長出了一口氣，一直在夜風裏站立著的他還不覺得有什麽，但剛才經山田光子一說，他現在才感覺到了陣陣寒意，他慢慢的把衣服披在身上，然後徑直坐在了甲板上。

躲在暗處的山田光子這時終於偷偷露出了一絲微笑。

天底下女孩子的心思俱是一樣，她們希望自己哪怕是一個微小的動作都能得到男生們的在意，現在仇天批上了衣服，無疑中其實也就承認了她友好的關心。

誰知她還沒得意多久，仇天冷冷的聲音就傳過來了：“山田小姐，你不用躲在那裏了！”

“啊，原來你這麽厲害，都知道我在這裏！”山田光子吃了一驚，她幹脆把心一橫，昂首挺胸的走上甲板，徑直坐在了仇天旁邊，不過她還是很不服氣的說道：“你可別以為我怕你涼著了，你要是感冒了，林一君就沒辦法和你好好的比賽了，哼！我要看著你們OPK輸給MDK！”

一聽她這話，仇天不禁搖頭苦笑：“是，也許我仇天注定就是要輸給林一的人！”

山田光子反而愣住，仇天的話總是莫名其妙的出乎她意料。

仇天抬起頭，看著耀眼的星光，默默道：“我到剛才才想通，我是絕對練不出林一那種槍法的！”

山田光子看著仇天：“仇天君，你好象很了解林一君似的！”

仇天點點頭，道：“是的，我不但了解他，而且我還很尊重他，因為他不但是我仇天最強的對手，更是仇天的知己，隻是可惜……”他的語聲停頓，歎息著道：“隻可惜我們注定是一輩子的敵人！”

山田光子不禁又對仇天肅然起敬，C大到CPL，林一在CS裏的對手她也不知見過多少，但像仇天這種既理解又尊重對方的敵人恐怕隻有他一個，而且還是唯一的一個。

這世上真正的愛人雖隻得一個，但真正的敵人也隻有一個。

山田光子道：“仇天君，你為什麽不和林一君做一對好朋友呢？”

仇天苦笑道：“我也想，隻可惜他欠了他太多，我也欠了他太多，這筆帳過兩天我們就要算清楚！”

山田光子好奇道：“他欠你什麽？而你又欠了他什麽呢？”

仇天沒有說話，隻是拳頭開始握緊。

其實他們之間欠下的也就是一個“情”字，仇天欠林一一個陸月馨，而林一同樣也欠仇天一個陸月馨，隻是他們永遠沒辦法可以把這個人完完整整的還給對方，更何況，人是可以用來還的嗎？

看見仇天機械的表情，山田光子心裏湧起一片憐惜，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她自然知道這其中原由，她本質上其實與仇天是同類人，他們死心塌地的愛著對方，但對方卻一點不愛他們，隻不過仇天已經變得冷漠無情，而山田光子卻依然單純本真，同樣是為了愛，愛卻可以造就出兩種人出來。

山田光子忍不住輕輕道：“仇天君，你是在想念陸小姐嗎？”

仇天冷冷道：“不想！”

山田光子吃驚道：“是嗎？”

仇天漠然的點頭，道：“是的！”

山田光子道：“為什麽？”

仇天道：“因為那不是愛情，那是迷戀，這根本就是兩回事！”

山田光子茫然道：“迷戀？”

仇天點頭道：“林一與卓雲那種感情才是真正的愛情，因為它經得起考驗，而我和陸月馨之間根本就不是，那是單相思，是迷戀，是飛蛾撲火，是自取滅亡！”

一提到陸月馨仇天就有些激動，連語氣都變了，但山田光子卻赫然一驚，仇天的話如當頭一棒把她打醒，她自己對林一又何嚐不是迷戀呢？

迷戀是瘋狂的，而細水長流的愛才顯得彌足珍貴。

山田光子抬起頭，注視著遠方的星辰，喃喃道：“是呀，仇天君，你說得很對，我對林一君就是迷戀的！”她似根本不害怕坦然自己對林一的感情，即使當著仇天的麵她也敢說出來，這當然也是她有別於別人的地方，純真裏透出的勇敢。

仇天站起身，冷笑道：“無論什麽感情都遲早有醒來的時候！”

說著，他向後艙走去，留下山田光子一個人在那裏發呆。

許久，他又從後麵回來了，山田光子仍然看著星光出神，仿佛那星光就是林一的眼神，正朝著她微笑。

“穿上！”仇天把一套水手服扔在她懷裏，口氣裏依舊不耐煩，臉色也很難看，“氣溫底，不穿就感冒！”

看著仇天那雙冷冰冰的眼睛，山田光子忽然笑了，她把衣服批在自己身上，她立即就感到了溫暖，心底的溫暖。

這塊頑石對誰都不肯屈服，但這個如詩如夢的夜，山田光子卻輕易敲開了仇天的心門，是該感謝寂靜的夜還是該感激對彼此不經意的關懷？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這是兩顆孤單的星，也是兩顆破碎的心，他們在這一刻開始了靠近。

破碎的心有了愛的溫暖便開始變得完整，無情的人有了情就開始變得可愛。

山田光子微笑著看著仇天，仇天並非外界傳說中那樣徹底的無情，隻是他無辜無人同情無人理解，不過仇天卻瞪著她道：“別以為我是怕你涼著了，你若是有什麽不對勁，過兩天下了船你們那領事館的人可能會找我麻煩！”

這番話與山田光子扔給仇天的那番掩飾如出一轍，山田光子忍不住抬頭露出了的甜美笑容，她就像一個洋娃娃一樣可愛而溫順的回應道：“知道啦！”

看著山田光子可愛的模樣，仇天都忍不住都輕輕的笑了，這一次，他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真誠的笑，他甚至連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笑，他已經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沒有這麽笑過了。

原來，微笑的感覺竟是這麽美妙，他似也覺得神經一下子鬆弛了下來，全身的壓力立即減輕了，就像海麵飄揚的風一樣輕柔自在。

山田光子看著仇天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癡了，她笑道：“原來OPK | K迷倒了那麽多女生就是因為笑起來這麽好看！”

不過仇天卻沒有再回答她，他立即又板起臉，靜靜的轉過身，歎息道：“晚了，你早點休息！”

山田光子皺著眉頭，撅著小嘴不滿的看著他。

仇天又像雕像一樣沉思開了。

見仇天再無表情，山田光子也隻好默默的看著遠方。

她想離開，但說不出為什麽她又不忍離開，雖然她感覺很壓抑，但在仇天身邊卻一點也不沉悶。

星光漸漸的散開了，鋪進了他們心裏，像情人溫柔的手一樣，撫平他們一生的傷痕和不幸，讓痛苦的人得以短暫的慰籍與愉悅。

星光竟開始變得溫暖。

山田光子低著頭，越來越感覺到陣陣倦意上湧，腦袋沉重。

許久，她頭一歪，竟靠在仇天的臂膀上睡著了。

夢中的她仿佛到了美麗漂亮的世界，與意中人在星輝下翩翩起舞，遠離著那些滄海桑田。

山田光子熟睡中的表情依然如孩子般純真可愛，令仇天都不忍心叫醒她。

“每個人都一個夢，我們何必去驚醒她的美夢呢？”仇天喃喃的感歎著，“夢到結束時她自然會醒來！”

仇天默默的解下自己的衣服，把它蓋在山田光子的後背，可夢中的她仿佛很孤單，忍不住緊緊的抓著仇天的手臂，怎麽也不肯放鬆一分。

也許她抓住的，就是那一次幸福的機會。

而仇天卻隻能仰望著星空，而星空卻漸漸變得灰暗。

烏雲，緩緩把星辰遮掩，像人心中的陰鬱，一切又恢複如初。

思緒中，甲板好象更清冷了！

仇天竟也倚著山田光子沉沉睡去。

“長風號”又隻剩下歌聲在淺吟：

漫天飄來烏雲

落下思念成雨

寂寞好象一場暴風雨

吹痛你我的眼睛

別在為誰哭泣

來吧到我懷裏

也許忘了天長和地久

愛才能找到原因

我是鐵了心的愛你

一片真心從此不移

我要真的忘了自己

為你淋著狂風暴雨

帶我飛向你的心

到那世界的盡頭

我始終守護著你

用心去聽你的呼吸

我是鐵了心的愛你

一片真心從此不移

我已真的做了決定

誰也無法讓我離去

用我一生真感情

換你一時的心動

我永遠珍惜著你

用心去等你的回音

狂風吹走烏雲

愛恨從此分明

就算問我一千零一次

我還是那麽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