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當天到案時,大老爺正在和朋友飲酒。大老爺這人愛好不甚廣泛,無非就是喝酒、玩女人。至於賭博什麽的他倒不怎麽涉獵,他嫌那些事廢腦子又熬時間,你輸他贏他贏你輸搞金錢換位遊戲太沒意思,本來他對錢財之物就不十分感興趣,不如喝酒和嫖妓來得更直接更痛快,酒色酒色嘛!這點道理都不懂?
大老爺是個清官,到任以來他沒有貪瀆過公家一兩銀子,也沒有向地麵多收一兩稅金。老百姓既不擁護他也不反對他,上級部門既不提拔重用他也不彈劾貶他的職,他在這個位子上一晃就是幾年。
巧取豪奪,橫征暴斂,貪贓枉法,刮地三尺,那是傻瓜們幹的事,他有的是進財之道。老家那兒是不能再伸手了,那年為了他考取功名,老爹老娘砸鍋賣鐵幾乎是囊空如洗,花一筆巨資硬生生給他謀了個縣太爺的官位。不知是花錢不夠抑或是他的本事不濟,最終竟把他發配這個邊遠小縣。
他到任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搞錢還貸(爹媽那兒還欠了一P股賬呢),他所做的就是充分發揮自己的興趣愛好,在酒色二字上下功夫。自從杜康老先生發明了水酉這個東西之後,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仁人智士拜倒在酒字上,還有人為酒詠詩作詞,歌功頌德,讚美酒的許多好處。他爹就是靠酒發的財,他家的祖傳秘方如今就揣在他身上。大老爺先開酒館後辦酒店,廣聘民間美女,小二哥一律換成小二姐。左邊是酒樓,右邊是青樓,縣城裏還有許多跟風的,刹時之間,一座集餐飲與娛樂的街市應運而生。家家客店紅燈高掛,上書一個大大的“酒”字,旁邊便是勾欄院,上書花酒店。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遠遠近近的客商,遊手好閑的公子哥兒,公費旅遊的高官貴人,紛至遝來,小縣城成了遠近聞名的旅遊勝地。大老爺不用親自出麵便財運滾滾,既裝滿了自己的口袋,又振興了地方經濟,何不名垂青史萬古留芳?奈何上鋒都是些傻帽,老百姓又不賣他的人情,貧也笑,娼也笑。大老爺天天肚子裏窩火,隻好以酒澆愁。
二天大老爺酒醒,方才想起昨日捉了一個太監進衙。首先他對那些做太監的人就懷有一絲同情之心,將心比心,人心都是肉長的,如若割了你的那物,你會怎麽想?
大老爺著人帶了小太監到後堂,他要私下裏會會這個太監,順便打聽點朝庭中的風流韻事。
小太監灰頭土臉的到了堂上,大老爺給他讓了一個座,並讓人取了他的枷鎖桎梏,屏退左右之後,大老爺和顏悅色道:
“太監兄弟,你受苦了。”
小太監苦笑笑說:“何苦之有?”
“我有一事不明,可否教兄弟一番?”縣官說。
小太監有些吃驚,這位大老爺也是一方父母官,一點架子沒有不說,還對他這個欽犯格外開恩,一口一個兄弟,倒是有些人情味兒,倘若這次能活著出去,此人是要報答的。就說:
“大老爺有話請講。”
“你在朝中好好一個公公不幹,跑出來做什麽?”大老爺問。
小太監有心實話實說,奈何不知此人底細,不便明講,隻好敷衍道:
“大老爺有所不知,我不是跑出來的,而是皇上給我準了假,讓我微服出巡,體察民情的。我在朝中的職位大小,想必大老爺也略知一二。”
“知道知道,你當過邊關大帥,現今又主管兵部,這我是清楚的。那我問你一聲,皇上既是派你出來,為何又通輯於你?”縣官消息還靈通。
“這和皇上無關,有人假傳聖旨,陷害我,不信大老爺可到我的馬褡裏尋找我的通行文書,上麵有禦璽皇印。”
“既如此,那就失敬了,”大老爺說著,起身站起來,對著小太監撲通跪倒,口中喋喋連聲道,“欽差大人在上,請受微職一拜!”
這真是翻天覆地的變化,階下囚瞬時之間成了座上賓!小太監喜出望外,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下,昨晚一夜他都未能成眠,心想這顆頭不知還能保得幾個時辰,未料想貴人自有天佑,遇上這根救命稻草。他急忙扶起大老爺,說:
“縣尊不必這麽客氣,小子是落難之人,如有得助,日後必不敢忘。”
大老爺聞聽此話大喜,換了語氣說:“這我知道,朝庭之中,黨同伐異,你爭我奪,互相傾軋,都是司空見慣的常事,反正從今之後我就是你的人了。順便問一聲欽差大人,依你的權限日後能為我謀個什麽官銜?”
小太監不由眉頭一皺,心想原來此君是個攀附權貴、利欲熏心的勢力小人!奈何此時他也不便較真,先圖自己脫身在說,因而開口便道:
“小則侍郎,大則尚書。”
老太爺又要跪下磕頭,被小太監攔住,縣官誠惶誠恐道:
“今日得見貴人,實乃我胡某三生有幸,不如你我二人結拜了吧!”
小太監正在用人之際,巴不得有這麽個糊塗蛋做個幫手,便欣然說:
“最好不過。”
倆人也不敘年齒,縣官尊小太監為大哥,他則為弟,二人焚香磕頭,算是結了金蘭之好。然後才打發人給小太監沐浴更衣,安排酒宴。
大堂上,胡知縣斷案。帶苦主潘氏和男人上堂,未等潘氏叫冤,胡知縣先令衙役每人重打一百大板,潘氏夫婦不知就裏,還以為老太爺要給他們行賞哩,進門就被打得皮開肉綻,昏死過去好幾回。
胡知縣也不問案便直接宣判:犯婦潘氏及其繼夫見財起意,放火燒屋,致死一人。依律當斬,故判男人亂棒打死,潘氏淩遲,太監潘又安另案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