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不斷的鼓聲在城中回蕩,這是晚上各坊要關門了,李誦知道鼓聲應該是3000響,也想數數看到底是不是,但是每次都沒有成功,這讓李誦不免有些氣餒。
李誦現在卻並不在數鼓聲,而是靜靜地坐在禦書房裏,天已將黑,禦書房裏的燈已經點亮,照得李誦麵前明亮亮的。麵前放著兩疊奏章,卻動都沒動,手裏隻拿著一張紙片在默默地看,眉頭稍稍皺起。書案前,低頭跪著一個宮女,雙手托著盤子,盤子裏有一隻玉碗,碗裏是黑黑亮亮的湯汁,散發出與平時不一樣的香氣。地上是一隻瓷瓶的殘骸,顯示出這間房屋的主人剛剛發過脾氣。看來李誦畢竟當了皇帝,不再擔心能不能賠得起的問題了。
過了許久,李誦似乎聞到了藥碗裏的香氣,知道每天用藥的時間到了,問道:“這藥的味道似乎和往日不同。”
李忠言忙笑道:“大家真是心細如發,咱們幾個還打賭大家每天操勞國事,察覺不到呢。這是奴才多嘴,跟太醫院正說給陛下熬的藥也太苦了些。本來奴才已經忘了,可誰知太醫院的陳太醫還真就弄了個新方子出來,裏麵加了香料,把苦味遮了。試藥的也說挺好,本來中午就要給大家服用的。可中午大家火氣正大,所以……”
李誦知道他要說什麽,輕輕點點頭,李忠言忙上前端起了藥碗。
一個宮女輕輕地關上禦書房的門,然後轉身,提起地上的食盒,嫋嫋婷婷地走出去。外麵的一個小宦官低聲問:“陛下藥可吃了?”那宮女點點頭。“你可是親見?”宮女又點點頭。小宦官輕撫胸口:“那咱就可以向皇後娘娘回稟了。陛下自中午發脾氣,沒有吃藥,皇後可是記掛的緊呢。”說著跟在宮女後麵走了,一路上和宮女有一搭沒一搭的搭話,說得那宮女吃吃地笑。到得路上,那宮女和外麵的同伴匯合,小宦官待她們走後,卻沒有徑直去後宮,反而轉身去了內侍省。
剛進內侍省,一個中年宦官就迎上來問:“怎麽這麽久?事情如何?”
小宦官點點頭。中年宦官就帶著小宦官進了一間房子。不一會,小宦官出來,出了內侍省,往皇後寢宮去了。手裏沉沉的,似乎拿著什麽東西。一出內侍省,剛走了幾步,就哼起了小調。不一會,內侍省內駛出來一輛馬車,望著宮門方向去了。
稍後,內侍省對麵的院子裏也從後門匆匆地出來一個人,卻是往兩儀殿去了。
那馬車在宮門驗過,沒有問題,就駛了出去。長安的大街上空無一人,隻有馬車駛過的聲音。在這輛馬車之後,又有幾匹馬出了宮門,方向似乎和馬車一致,不過隻是遠遠地跟著。
那馬車似乎沒有什麽目的地,隻是在大街上閑逛。隻是經過一處大的宅第時,馬車上從背光的一麵下來兩個人,接著就馳走了,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不過隻是在那大宅的偏門上多了兩個人,大熱天卻摸了個鬥篷戴在頭上,不時回頭看看後麵有沒有人跟。這時後麵的幾騎也策馬從門前經過,馬上一個人似乎不經意地扭頭看了一下府門。府門上寫著:俱府。不一會爾,門裏麵有人出來,兩個人就跟了進去。
穿過一條長長的回廊,兩人的鬥篷已經不見了,到了一間昏暗的房間前,前麵的人剛要敲門,一個聲音就傳了出來:
“進來吧!”
兩人對視一眼,前麵的人遂推開門,走了進去。進去後卻看到裏麵還有一個小房間,裏麵點著兩根高燭。書案後坐著的不是俱文珍是誰?
兩人遂一起跪下說道:“參見義父!”抬起頭來時,內中一人正是剛剛那中年宦官,他年紀和俱文珍相差不大,卻叫俱文珍義父,看來也是個宦官裏的不要臉的貨。
俱文珍坐在案後,看見兩人本來陰沉的麵色頓時舒展了開來,用嘴努了努邊上的凳子:“**、吉士,起來坐下。”兩人口稱不敢,卻也知道這不是客氣的時候,忙謝了坐下。隻是那叫**的隻敢坐半邊板凳,讓人看了實在別扭。
俱文珍眼裏也是一陣不屑,不過卻和顏悅色地問:“事情如何了?”
那叫吉士的頷首道:“稟告義父,大家已經服藥了。孩兒去的藥房。**親自讓侄兒去探的消息。”
俱文珍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那喚作**的看了不由心裏一陣害怕,臉上卻依然堆滿笑容。
俱文珍說道:“你們這個差事辦得很好。以後每日都如此,明白了嗎?”
二人點點頭。
俱文珍又接著說道:“你二人先回去吧,回去後就當什麽都沒發生,事成之後少不了你二人好處。”
二人點頭稱是,起身告辭了。
等二人腳步聲遠去,房間裏突然“吱呀”一聲,旁邊的書架突然往邊上移動,接著一個人走了出來,卻是楊誌廉。
楊誌廉一出來就道:“文珍,咱們弟兄說句真話,如此是否太過行險了?”
俱文珍哼了一聲道:“行險?你當咱願意冒這個風險嗎?隻是咱們這位大家看起來蔫蔫的,卻也太狠毒了點。身子還沒好,就算計奪了咱爺們的權。大家,你可真行啊!誌廉,你想想,這大家先默不則聲裝不知道咱們的事,接著用死鬼薛盈珍和咱家爭權,咱幹掉了薛盈珍,你又抬出個劉光琦來。咱這一爭,權就慢慢地被他收去了。等咱手裏沒了神策軍,哪還有咱的活路?若非來了高人指點,咱家險些死了還不知怎麽死的。誌廉,咱要不這樣,這位主現在就這麽狠,等將來好了有咱日子過嗎?大家,枉我俱文珍想忘了前嫌,好生侍奉你,你卻不領情,這也怪不得我薛盈珍手辣了!”
楊誌廉說道:“果然是這個道理。隻是這事要不要跟老劉老孫通通氣?憑咱們還是勢單力孤了點。”
“他們?他們現在巴不得殺了我們。好自己往上爬。他們不仁,我也就不義!誰得罪了我俱文珍,我就讓誰不得安生!”俱文珍咬牙切齒地說,聽得楊誌廉一陣惡寒,“誌廉,這事我們兩人就做得。等做成了,富貴俱是我們兩人的,何必與這兩個鼠目寸光的狗東西分享?誌廉,你幹是不幹?”
聽著俱文珍的說道,楊誌廉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幹!”說罷,俱文珍便道:“那我二人對天發誓!”楊誌廉狠狠地點點頭。
兩人相視一陣奸笑。
賭咒完畢,楊誌廉問道:“文珍,不知你說的高人卻是誰?能看得如此透徹?”
俱文珍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不多時,門開了,一個身材矮小的文士走了進來,向俱文珍行了一禮,又轉頭對楊誌廉笑道:“中尉大人別來無恙乎?”
見得是此人,楊誌廉猛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吃驚道:“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