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明

第255章 逐鹿（五）上

在劉芳亮極力指揮下，賊軍撤退還勉強能抱持軍紀，斷後的斷後，開路的開路，慢慢退卻。當他們撤出那片平地後，所幸山中的官兵並沒有追上來。劉芳亮頓時想到：“據北京傳來的消息，朱震還在宛平，而朱亮的軍馬昨日也未見動靜，想來山中官兵隻是朱震很早以前埋伏在這裏的一小股軍隊，等到明天天明，我在組織士兵殺回來，報仇血恨。”



然而，當先頭部隊撤到山腳時，卻見到山腳下陣列森嚴的列著大片官兵，而那官兵陣前，排列著的卻是數百們紅衣大炮。賊軍見了心中大驚，還未等他們回過神來，那數百們火炮口裏突出一條條火龍來。



“轟—隆—隆”那些火龍有數十條落地開花，炸死一大片賊軍。原來這數百們大炮中夾雜這四十多門章丘鑄造的新式火炮。



“這些火炮有鬼！是不是官兵在山腳下買了火藥！”賊軍將士大聲驚呼，一般火炮也就起到打壓氣勢和打散敵軍陣型的作用，需要打中人才能造成傷亡，殺傷力亦不過一丈範圍，但這些火炮一傷就是一大片，所以賊軍覺得很不對勁。



退回去？後麵還有著不知道虛實的敵軍，前進，看著他們這森嚴的陣勢和那威力極大的火炮，衝上去也是送死。何況，由於山路太窄，賊軍士兵形成一條長龍，施展不開，隻能一點點被官兵消滅。



“先退回去再說！”最前麵的賊軍士兵做出了決定，後麵的賊軍士兵隻聽到了前麵的炮響，卻不知道所以然，待見到前麵的兄弟們退了回來，便追問其故，等知道情況後，一個個都大驚失色。



消息慢慢向後麵傳遞，一直傳到斷後的劉芳亮耳朵裏。此時，消息已經變成山腳下有二三十萬官兵守在那裏，而且他們在山中埋了火藥，火炮打到火藥上，一下子就能炸死一大片人。



劉芳亮又驚又怒，驚的是朱震果然惡毒，算準時間在山下守著，怒的是這群家夥被打破膽了，朱震哪來二三十萬人馬？他大聲喝道：“不準胡說，等我親自去前麵看看。”



劉芳亮好不容易從人堆裏擠到山腳下來，此時，下弦月已經從東方慢慢升起，銀白色的月光灑滿大地，樹林裏時不時的有幾縷月光透過樹葉射進來，顯得格外淒涼。



借著月色，劉芳亮向官兵陣營望去，月色之下，官兵們似乎都是銀盔銀甲，銀白色的一片，至少又七八萬人。劉芳亮心裏明白，這支官兵大概就是永清的朱亮部了。



“朱震算計得好準！中午時分，我打探得朱亮還在城中，肯定會放鬆警惕，而朱亮就正好那個時候啟程，正好趕在我大軍進山後到達山腳下。”劉芳亮心中想到。他站了出來，大聲叫道：“請問前麵是朱亮將軍麽？我們大順軍已經和濟王達成協議，你為何要偷襲我們？”



朱亮大聲笑道：“王爺隻答應在北京會戰期間，不趁虛進攻保定，也不趁機偷襲在北京城的賊軍，可卻沒有答應不偷襲從保定城撤出來的賊軍！劉將軍，你現在隻有一個選擇，就是率眾投降，否則必死無疑！”



劉芳亮道：“既然如此，不必多說，想要我劉芳亮的命，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朱亮冷冷的說道：“預備，開炮！”



第二輪炮彈終於射出，炮彈射入山中，炸死多人人不知道，但卻在山中點燃了大火。而在山峰上的溶洞裏的李超塗聽到第二輪炮響，帶著六萬人馬衝了出來，對著山中，又是一陣箭雨。劉芳亮見此情景，大聲喝道：“兄弟們，我們沒有退路了，隻有殺出一條血路來。衝啊！”



賊軍士兵見前後都有敵軍，左右是連綿的大山，不知道有什麽風險，隻能硬著頭皮，跟著劉芳亮衝出去。朱亮見了，心中冷笑，難道我這數百門火炮是用來擺設的？黑夜之中，雖有月色，朱亮也察覺不到劉芳亮所在，隻能命令士兵，一陣亂轟。如果賊軍衝出火炮射擊範圍，便用羽箭射殺，劉芳亮衝了數次，都被打了回來。



朱亮趁機指揮士兵大聲叫道：“你們還有一條生路，就是投降。願意投降的放下武器，退回到山東的平地上去，後麵的官兵不會再殺你們了。”



這話對賊軍嫡係沒多大用處，但王承胤和那剩下的二萬多原明庭降軍卻心中沉思，我們本來就是大明官兵，迫不得已才投降賊軍，現在在叛回去，濟王殿下應該不會見怪吧，嗯，最好立些功勞，就是有罪，也能將功贖罪了。



王承胤此時正處於偏後的位置，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任繼榮，他看了一眼，頓時計上心來，對著身邊的親信使了個眼色，然後徐徐向任繼榮圍過去。等任繼榮察覺時，發現已經處於王承胤的包圍之中了。他大聲喝道：“王承胤，你要做什麽，你曾經背叛過明朝，朱震還會饒你性命嗎？”



王承胤笑道：“正是怕濟王殿下不肯饒恕我，所以才向你借頭顱一用。”話剛說完，大喝一聲：“動手！”隨著李自成南征北戰的一員大將就這樣糊裏糊塗的死在亂刀之下。



殺死任繼榮後，王承胤大聲說道：“兄弟們，本鎮當初是奉濟王殿下命令假意投降李自成的，現在機會來了，我們多殺些賊軍，去向濟王殿下領功啊！”



那些明庭降軍一聽，紛紛拔刀向身邊的人殺去，不管是賊軍還是和自己一樣的明庭降軍，反正拿著頭顱就能隨著將軍去濟王殿下麵前領功。頓時，整個賊軍後部大亂。



王承胤見了，心中大驚，若是部下全死光了，那可大大不妙，去了濟王麾下，也需要兵權為自己抬高地位，若是光棍一條，隻怕濟王會砍了自己。便大聲喝道：“好了，這些全是自己人了，後麵還有許多賊軍，我們一路殺過去，正好殺回山中，去見山中濟王麾下的大將。”



剩下的士卒們停了下來，此時，這些人中，連自己到底是官兵還是賊軍也分不清了，他們隻知道跟著王承胤衝殺。後麵的賊軍既沒有防備，又無大將坐鎮，很快就被王承胤率部殺了個精光。一直殺到路口，王承胤大聲叫道：“我是宣府總兵王承胤，斬殺了賊軍大將任繼榮，特地來和山東的將士們回合！”



李超塗早就察覺道山中的混亂，知道肯定是內訌了，卻沒想到是任繼榮被王承胤殺了。現在賊軍之中，就隻剩係劉芳亮一人了。他心中大喜，喝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們，你們把兵器扔掉，走到空地上來，若是真有功勞，濟王殿下定然有所封賞。”



王承胤雖然很不情願，但現在已經處於對方的弓箭射擊之下，不得不聽從，便命令士兵扔掉兵器，提著頭顱，走到空地上來。



王承胤走到李超塗身邊，媚笑道：“想必您就是濟王麾下第一大將李超塗李將軍，末將有禮了。末將麾下還有一萬五千人馬，願意聽李將軍差遣。”



李超塗笑道：“王將軍怎麽這麽樣說話，我隻是副總兵，比起你還低一級呢！既然王將軍決意洗心革麵，重新做回官兵，濟王殿下自然歡迎，但是為了避免王將軍下次又把王爺給賣了，去找新主子，所以我們不得不采取一點措施，就是王將軍部下必須編入我軍中，然後我再撥出一萬五千人讓你統帥。你大可以放心，王爺為了安撫其他的降將，隻要你好好聽話，會重用你的。”



王承胤聽了心中發苦，濟王果然比起李自成難湖弄多了，自己一歸順就提出要收編自己的兵馬。但是現在他還有什麽辦法，隻能硬著頭皮說道：“願李將軍吩咐。”



李超塗笑道：“你就現在我身邊吧，等打完這一仗，我把你那一萬五千老部下收編後，會撥一萬五千人作為你的直係人馬的。”



王承胤無奈，隻能站在李超塗身邊，看著路口時不時的走出一小隊人馬來投降官兵。



在前麵組織賊軍衝殺的劉芳亮聽到王承胤叛變，殺了任繼榮，投降官兵的消息大驚失色，難怪他感覺到士兵越來越少，後麵一直沒有士兵來補充，大概後麵的士兵被殺得差不多了。



他心中沉思，前麵官兵的炮火猛烈，肯定衝不出去了，隻有沿著山脈走到太行山中去，或許還有一條活路。想了一會，便帶著士兵退回山中，又把所有零散的士卒召集起來，說了心中的想法，立刻得到大夥兒的讚同，尤其是幾個老營出生的兄弟，更是大聲嚷嚷，鑽山正是自己的強項，當年跟著皇上逃脫洪承疇、孫傳庭組織的圍剿時，連萬裏秦嶺都鑽過。



於是，劉芳亮帶著殘餘的一點兵馬鑽進太行山中去了，短時間內是不可能走出太行山了，而且，能走出來的有多少人，也不可而知，但絕對不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