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明

第175章 陰謀（一）

第175章 陰謀（一）

崇禎皇帝今天心情很差，原因是他上完早朝回來，無意間聽到一群小太監、小宮女在聊天，聊的內容五花八門，但卻有一個及其敏感的話題：九千歲！



九千歲，指的是前朝大太監魏忠賢，他先是獨掌司禮監，又趁著熹宗皇帝醉心奇淫巧技而疏於朝政之際大肆鏟除異己，培養黨羽，把持朝政，自稱九千歲。



崇禎以中興之主自命，忘寢宵食，勤於朝政，登基不久，流放魏忠賢，誅殺、罷黜魏黨，自然不是熹宗所能相提並論的。所以他的皇位得於熹宗皇帝，但骨子裏卻對熹宗敗壞祖宗基業不滿。



自魏忠賢被定位逆黨後，凡被劃為魏黨的官員都趕出朝廷，永不錄用。而宮中也禁止談論魏忠賢，所以那些小太監、小宮內談論的九千歲自然不會是魏忠賢了。他們指的是和曾經的魏忠賢一樣，獨掌司禮監的王承恩。所以崇禎才會心情很不好。



王承恩對他忠心耿耿，絕不是魏忠賢欺上瞞下能相比的。以崇禎皇帝的聰明，對這些流言自然也心裏有數：這肯定是有對王承恩獨掌司禮監不滿的人故意放出來的。但即使知道這是有心人故意造謠，崇禎聽了，心裏還是很不舒服。



崇禎端坐在養心殿龍椅上，心中在思索著，是不是要避避謠，重新任命一個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承恩也真是，自己選拔一個心腹，充當司禮監掌印太監，就不會流傳出謠言了嘛！他心想著，此時崇禎，還是很信任王承恩的。



整理了一下思緒，崇禎把謠言的事情暫且拋開，準備批閱奏章。正巧今日王承恩不在，現在在養心殿當值的太監是王承恩提拔的幾個小太監之一，名叫杜勳。平日裏王承恩當值，都會幫崇禎把奏章粗略看一下，按類分成數堆，有緊急的非緊急的，有邊關守將的或是朝中大臣的。現在卻散亂的堆在龍案上。



崇禎看著散亂無章的奏章，皺了皺眉頭，看來身邊沒王承恩還是不行啊！便側過身，對著杜勳問道：“你不是第一回當值吧，就不知道幫朕把奏章整理一下麽？”



杜勳瑟瑟的說道：“皇上，奴婢。。奴婢不會整理！”



崇禎生氣的說道：“胡說，你就算不識字，但是把奏章擺放的齊整一些，都不會麽！若是連這個都不會，留你在養心殿何用？”



杜勳咻的一下，跪在地上，顫抖的說道：“皇上饒命！奴婢。。。奴婢不敢碰那些奏章！”



崇禎臉色舒緩了一些，說道：“沒事，是朕叫你整理的！”



杜勳叩謝道：“謝皇上恩典，隻是。。隻是。。”



崇禎怒道：“隻是什麽！”



杜勳道：“上回小李子就是因為在當值時，碰了奏章，沒多久便被王公公打了三十棍，趕去浣衣局了。”浣衣局是二十四衙門唯一不在皇城裏的，負責宮中貴人衣服清洗。而宮中一些被罷黜的宮女也都被安放到此處。



崇禎狠狠的瞪了杜勳一眼，瞪得杜勳全身發寒，過了良久，崇禎才問道：“真有此事？”



杜勳一邊叩頭不止，一邊顫抖的說道：“皇上，這種事一查便知，若是有假，便是欺君大罪！奴婢不敢亂編。”



崇禎隻是眉頭一皺，便把此事壓在心裏，不鹹不淡的說道：“起來吧，快點把這些奏章整理一下。”



杜勳還是那般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雙手發抖的開始整理起奏章。崇禎鼻子哼了哼，這小太監居然怕王承恩勝過朕，此風絕不可長。得好好提醒一下王承恩才是。



卻說王承恩，昨晚上被朱震氣得實在不小，氣得回去一夜都未能入睡。作為太監，王承恩失去了很多東西，但卻沒有像別的太監一般想用錢把這些東西補起來。他想要的是權勢和地位，但是他遇上了崇禎這位即精明有勤懇的主子，知道要像王振、劉瑾魏忠賢一般，權傾朝野是不可能的了。退而求次，他便想著如《長生殿》中高力士一般，不管當朝宰相還是邊關大將，見了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一聲‘阿翁’。而且，他卻是做到了，不管是首輔陳演還是邊關大將吳三桂，都對他恭恭敬敬的。但卻冒出個朱震，在山東得罪他也就算了，到了京城，還敢在當著自己的麵在皇上前汙蔑自己，偏偏自己還得吃啞巴吃黃蓮有苦不能言。



氣過之後，王承恩知道，必須給朱震點顏色瞧瞧，把這麵子給挽回來，否則自己辛辛苦苦在朝中建立的一點威望，便會頓時掃地，那些被自己壓著的家夥也會以為皇上不再像以前那般信任我，紛紛妄想取自己而代之。



第二天，王承恩侍奉皇上早朝過後，身邊的小太監便悄悄告訴他，蔣德璟、黃景昉兩位大人求見。



王承恩心中一動，這兩個人求見自己，無非是為了吳甡一案不要牽涉到他們。而皇上也確實不想把此事鬧大，我便趁機賣他們一個人情，讓他們參朱震一本，最不濟，也能給朱震製造些麻煩吧！



果然，對朱震無甚好感的蔣德璟、黃景昉聽了王承恩的話，馬上答應了下來。王承恩見蔣、黃二人答應了下來，有往東廠衙門跑去。製造偽證，這是東廠最拿手的，他準備讓東廠製造一些有關朱震心懷不軌的證據來！



“哼哼！你朱震不是很拿手給別人扣謀反的帽子麽，今日咱家也給你扣上一頂嚐嚐！”王承恩惡毒的想著。



當王承恩做回這一切回到皇宮時，居然聽到宮裏正流傳著他要做九千歲的謠言。身上頓時便嚇出一身冷汗來，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被自己壓製的那些家夥今天便散步如此惡毒的謠言了，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裏那還了得！



皇上！想到皇上，王承恩心中頓時涼了半截，不知道此事皇上知曉了沒有？不行，得去試探一下皇上的口風，若是皇上知道了，便在皇上擺明前先提出來。



王承恩一邊胡思亂想想，一邊飛快的朝養心殿走去！



當他來到養心殿時，崇禎正在批閱奏章，侍立在一旁的杜勳連忙退到一邊，把位置給王承恩讓了出來。



平時裏，若是崇禎在批閱奏章時，王承恩從殿外進來，都是小聲的走在崇禎身邊侍立，並不去打擾崇禎。崇禎為此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反而認為王承恩為自己著想。可是今日崇禎心神不寧，批閱奏章是也未投入全心，看到王承恩一副理所當然的走到自己身邊，把杜勳轟開，崇禎心中覺得很不對勁，就算是他當值，見到朕麵，不也應該行禮麽？他為什麽不行禮，自己有給他特許麽？亂想了一通，崇禎隨口問道：“你剛才去哪裏了。”



王承恩也想著要試探一下崇禎的口風，見崇禎問自己，馬上答道：“奴婢剛剛去東廠巡視了一趟。”



東廠是明朝特有的太監機構，本來隻是掌管內侍醒獄之事，設提督太監一人，掌印太監一人。但是隨著王振、魏忠賢等大太監掌政，東廠的的權利越來越大，甚至大過刑部。而且魏忠賢時為了便於自己管理東廠，便廢除提督、掌印太監，有司禮監並領之，稱都督。崇禎鏟除魏黨後，雖然廢除了都督的稱號，卻沒有恢複提督、掌印等司職，仍由司禮監掌管。



現在司禮監隻剩下王承恩一人，東廠理所當然也由他一並掌管了。但是崇禎平日裏也沒個閑心來管這些，卻在這是聽得王承恩提及去巡視東廠，崇禎的思慮頓時又多了一層，王承恩的權勢什麽時候竟然大到這種地步了，掌管司禮監、東廠。而東廠的貼刑官，又是錦衣衛千戶，這就等於王承恩手裏還掌握這半個錦衣衛的力量。雖說自己在時，王承恩不敢怎麽樣，但人誰沒個三災五難的，自己嘔心泣血，掏空了身子，萬一突然病重，難保他不會學魏忠賢。



想到這裏，崇禎決定削去王承恩的一部分權利。便點點頭道：“你一人掌管著司禮監，還要忙著東廠，卻是比較辛苦。你看如今有誰能夠幫你分擔一下！”



王承恩一聽，皇上要削自己的權？看來皇上是知道那些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