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青年將軍,鄭七郎二十三歲,嶽雲二十二歲,整衣冠,邁步進入大殿。剛邁過門檻,就聽門外當值一名虎賁小聲嘀咕著:“你怎麽不讓我說!”
“說什麽呀說?你知道他們是誰嗎?解他們的劍,找打是吧?”
“難道他們比吳大都督還厲害?甭管是誰,都得解劍,這是規矩啊!”
“規矩,這個規矩對他們沒用,他們兼著帶禦器械的身份,你有什麽權利解人家的劍?”
“哇,帶禦器械,好威風啊!”
“當然嘍!”
兩人同時意識到,他們不是普通的軍官,還有一層身份就是帶禦器械,也就是說,隻要官家不下旨免掉他們的這層官銜,他們就永遠還是官家的虎賁,永遠還是官家身邊的人。這是他們不同於其他外官的優勢,實在是威風得不行了!
“臣鄭七郎(嶽雲)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桓將手裏的書放在桌案之上,望著兩人笑著說:“平身!嗯,新軍服很精神嘛!七郎的稍微大一點,沒有嶽雲的合身,坐下說話!”
七郎壞笑說:“陛下,臣還是站著說話好了,這樣更自在!”
趙桓望向嶽雲,好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嶽雲連忙說道:“臣,臣也是一樣的。”
“好,怎麽舒服就怎麽來吧!”趙桓慈愛地看著兩人,就像在看自己的兒子。細究起來,也許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真的比和幾個兒子在一起的時間更長,小鷹長大了,羽翼豐滿了,要離開家了,還真是舍不得。
“你們都是從朕身邊走出去的,和普通臣子不同。七郎是相公之子,又有駙馬都尉的身份;嶽雲在朕的身邊時間更長,和你們的情分,不比旁人。好生帶兵,不要去摻和亂七八糟的事情,把目光放在北麵,早晚有你們立功的機會。每個月給朕寫封信,不管什麽事情,軍隊裏的外麵的,隻要是真實的東西就可以告訴朕,朕信得過你們。嗯,嶽雲有話要說嗎?”
嶽雲憋了一陣才說道:“陛下,臣,臣想當騎兵。”
趙桓瞧著這個實心眼的小子,笑得越發開心。派鄭七郎到捧日軍團,他是有考慮的:七郎當年就在李顯忠的手下待過,如果不是七郎說了很多李顯忠的好話,趙桓還未必敢將捧日軍團交到他的手上。從古北口戰役的結果來看,七郎還是有那麽一點識人的眼光的。派七郎過去,共事更融洽,對他們兩個人都好。至於嶽雲,有嶽飛的身份在,去捧日軍團恐怕會讓李顯忠束手束腳。況且捧日軍團不是什麽嶽家軍,他是大宋的捧日軍團。
這些話當然不能對嶽雲說,趙桓道:“離開京城的時候,陳規提到,軍器署正在研製一種新型武器,通俗點說就是在威遠大將軍炮的外麵加上一層鐵殼子,由特殊裝置推動,奔跑的速度比戰馬還要快一些,有人在裏麵控製。聽說馬上就要研製成功了,朕本想……”
呀,竟會有這麽好的東西?大炮外麵罩著鐵殼子,豈不是說隻有大炮轟人,別人打不了它嗎?如果移動靈活,在戰場上要拿什麽來對付它才行?豈不是要天下無敵?
嶽雲老實歸老實,在軍事方麵的天賦比七郎還要高些,大喜道:“陛下,我不當騎兵了。隻求陛下在它研製成功之後,先裝備我們宣毅軍團,行不行啊?”
趙桓大笑起來,現在的嶽雲更像一個孩子,也許在自己眼裏,他們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吧!
趙桓沒有做肯定的答複,七郎問道:“這東西應該叫什麽?炮車?不夠響亮!嗯,到底叫什麽好呢?”
趙桓脫口而出:“坦克!”
“很奇怪的名字!”
“就是!”
這名字對於鄭七郎和嶽雲來說,沒覺得有什麽好,就是感覺很奇怪。趙桓細細一想,也是啊,這名字不好,要再想一個響亮的名字才是。
“來人!”趙桓待裴誼進來,“把那兩件玉佩取來!”
裴誼不需要官家再解釋,立即明白了是什麽東西,取過一個精致的盒子,放在趙桓麵前,又退了出去。
耶律大石與趙桓每年都會互相贈送一些禮物,前年,有一塊玉趙桓很中意就留了下來,親自製定了圖案,請京城最好的玉匠雕刻,這就成了眼前的兩件東西。
嶽雲得到的一塊,正麵雕刻著一尊威遠大將軍炮,下部是兩個字“宣武”,後麵是四個字“戒急用忍”;鄭七郎的一塊,雕刻著圖案是一匹駿馬,下麵的兩個字是“虎衛”,背麵是“百折不饒”。當時可沒想那麽多,今天一想,似乎冥冥之中都是天意啊!
“這是朕最後想說的話,切實去做,會令你們受益終生的。”
兩個小子感激涕零,哭著退了出去。看到他們哭泣的樣子,趙桓也很難受,有那麽點世人常說的嫁女兒的感覺。
回到燕京城,新任燕京路經略安撫使張所,振武軍團都指揮使張憲,舉行了隆重的儀式,歡迎燕京城真正主人的到來。天氣幹熱,天上似乎在下火;裏圈的群眾,歡呼是發自心底的,外圈的人則多是冷漠的注視。氣氛中有那麽一點不和諧,如同當初趙桓進入西夏都城興慶府一樣,張所臉麵很難看,趙桓反過來安慰他:“此乃預料中事,不必介懷。”
“陛下聖明燭照,社稷之福,萬民之福也!”
趙桓笑道:“原來聽你們說這樣的話,朕隻當是客套。有時候,朕的主意不行,還要按照你們做臣子所說的方法去做,再說什麽聖明燭照,朕很委屈,甚至感覺有些嘲諷。嗯,今天感覺不一樣,朕很欣慰。燕京離別的太久,華夏多年的夙願,終於在朕的手上實現了。朕當得起聖明兩個字!”
最後一句,說得氣壯山河,聞者無不動容。
穿應天門,升大安殿,接受百官朝賀。
燕京會戰有功人員,商界代表田成功、周金山、孟辰、劉大麻子,軍界代表遊勇,受到了皇帝陛下的接見。周金山、遊勇獲封開國侯爵,田成功等人則是開國子爵。封賞儀式之後,趙桓駕臨田成功府邸,與燕京商界人士見麵。
作陪的不過就是田成功等四位新晉貴族,還有站在趙桓身後的王德。田成功是主人,不能怠慢任何一位客人,況且還是尊貴的客人,上前客氣道:“王大帥請一起入座吧,此處安全上應該……”
王德道:“職責所在,不敢馬虎!”
趙桓笑道:“隻要朕坐著,他從來都是站著的,站了有十年了吧?由他去吧,這樣大家都自在。”
旁邊站一位目光如電的大將軍,還自在?田成功不敢對聖明的官家表示一絲一毫的懷疑,但是怎麽就沒感到自在呢?
樂坊奏的是“燕歸巢”的曲調,第一杯酒自然是趙桓先端起來:“今天,朕就喧賓奪主了。為光複燕京,同飲一杯!”
“祝陛下萬年無期!”
那幾位還要跪倒行禮,趙桓連忙製止了他們愚蠢的行為:“說一句話跪一次,酒就沒有味道了。卿等不必拘禮,就是君臣在一起吃吃飯喝喝酒,朕也難得有這麽輕鬆的時候,如此可好?”
“臣遵旨!”下意識地又要行禮,幾個人同時愣住,相視一笑,好不尷尬啊!
幾杯酒下來,氣氛稍好一些,趙桓道:“商人逐利,天經地義;但是能在大是大非麵前不含糊,心中裝著國家,裝著民族,裝著君上,這就不容易!商人地位低下,一直為士大夫所不齒,似乎和商人做朋友,就辱沒了他們的清白,朕以為大錯特錯。士農工商,缺一不可。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沒有了讀書人沒有了士大夫,就不能治理好國家,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田成功默念著“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細細玩味,似乎醍醐灌頂;孟辰道:“是陛下給了普天下的商人臉麵、地位和財富,臣等感念陛下天恩,一定牢記陛下教誨,為國出力。”
另外三人同聲附和著,趙桓又道:“人嘛,要想出人頭地,就要有真本事。你們經商多年,都有自己的所謂秘訣,也就是賺錢的道道。原來,我們大宋每年要從海外進口很多玻璃,現在不僅不需要進口,還能遠銷海外,賺外人的錢。威遠大將軍火炮,如果朕肯賣,肯定會有人出一百萬貫;最新的火槍,一千貫還是能賣到的。即使以這樣的價格,也有三四倍的利潤。朕不是讓你們都來造大炮,而是說,如果能有別人學不來的技術,自然就可以賺大錢了。”
田成功道:“技術?對比國內的同行,我們落後了很多,所以才會向大都督提出,兩年之內,國內的商人不得進入燕京地區。臣請陛下恕罪,實在是萬不得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