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之後,嶽飛麵臨著新的選擇:第一選擇當然是分兵東進,配合振武軍團將長城以南的土地全部拿下,占領遷州長城隘口,將處於非常有利的戰略地位。但是,要完成這一步絕非輕而易舉。對麵的宗弼,還有比較雄厚的兵力,騎兵對步兵又有天然的優勢,即使將天狼、雲捷兩軍團都拉過來,也不過是一個均勢。如果不分兵,單單靠一個半殘的振武軍團,恐怕根本無力進取遷州。那麽,敵我雙方將長期戰鬥下去,燕京戰役的意義也將大打折扣。
處於兩難境地的嶽飛,在天狼、雲捷軍團主力到位之後,毅然發動了進攻,攻擊的第一目標就是被金軍占領的燕雲、雲燕兩山。兩百門威遠大將軍炮,再加上三百架重型投石機,遠程火力占據著絕對的優勢,一直就是大宋步兵主力的天狼、雲捷軍團,隻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攻上了山頭。然後,把大炮拉上山去,將黑洞洞的炮口對準敵人衝擊的區域,動員一切力量構建防禦工事,嶽飛當即命令成閔率領雲捷軍團中軍、左廂,北上略地。留下右廂,配合天狼軍團做長期防守的準備。
七月初五,戰鬥雙方發現,他們仿佛又回到了戰前:宋軍擺出一副堅守的架勢,金軍不時出擊騷擾,儼然是進攻的一方。不過,進攻者無力再攻;防守者無心戀戰,維持著一種奇妙的平衡。
戰局穩定下來,捧日、宣毅軍團轉向後方休整,在順州城外,他們居然見到了皇帝陛下。趙桓能來,也有相當充分的理由:古北口大戰,我軍雖然給予敵軍重創,也是損失慘重,嶽飛麵臨兵力不足的窘境。現在這個時候,除了虎賁軍團可以調上去之外,大宋在短期內也是無兵可用。連年用兵,財政壓力很大,而且金國實力大減,我軍防守壓力大大減小,再籌建新的一線兵團沒有意義。燕京初定,民心軍心都不穩固,一旦發生騷亂,有前功盡棄的危險。
趙桓的結束語很有分量:“所以,虎賁軍團必須北上,朕不到前線去,坐鎮燕京,又有什麽危險?朕雖非開國之主,擔子卻比開國之主更重。燕京離開的日子太久了,那裏的百姓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中國人,朕不去能行嗎?做皇帝的,許多東西也要自己親自看過才行。”
最後一句話,非常耐人尋味,韓世忠、張浚不能再勸,隻能遵旨行事。
既然能到燕京,再去順州也不是什麽大事吧?嗬嗬,這就叫得寸進尺,尺度的拿捏趙桓非常有心得呢!進京述職的龍騎軍團都指揮使蕭合達,至北京大名府麵聖,也被趙桓帶了過來。蕭合達以為趙桓隻是率性而為,他哪裏知道,趙桓此舉大有深意。河西走廊地區,黨項貴族內遷,目前以蕭合達、任得聰兩方勢力最大。蕭合達身邊的人很雜,黨項人、契丹人、吐蕃人、回紇人都有,儼然各族人民利益的代表人物;任得聰身邊的都是早先在西夏為官的漢人。漢人嗎,不用顧忌,外族則必須慎重啊!當年大唐何等強盛,一個安祿山將所有的輝煌都推進了無底深淵,曆代帝王將相總結出的原因很多,趙桓的結論卻不同尋常: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當時的名將,前有哥舒翰、王仙芝,後有安祿山、史思明、李光弼、仆固懷恩等都出身異族,漢人中隻有一個郭子儀還能拿得出手。讓外人手握重兵,終究不是上策。所以,趙桓打算讓蕭合達挪挪窩,牛皋殉國,由他出任宣毅軍團都指揮使,重組宣毅軍團還是適宜的。張叔夜臨終前叮囑過,適當的時候,軍團都指揮使互相調換一下位置,其中的好處不言而喻。前些年,一直打仗,不能輕易動他們,現在則大大不同了。
“臣等恭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地下跪著的一幹將領,身上都有傷,一塊又一塊白布,一處又一處血漬,看著怎不令人心酸?
八萬精銳隻剩下這些人,都湊不足半個軍團,這就是該死的戰爭!
趙桓下馬,扶起李顯忠等人,一個一個看過去,無關痛癢的勉勵,還有什麽用,能做的隻是對於這些劫後餘生勇士的敬重。
在士兵們中間,問問這個傷情,拍拍那個肩膀,趙桓的話也不多。回到隊伍前麵,嘴唇顫抖了很長時間,趙桓才說出了一句話:“朕歡迎你們回家。”
兩萬餘名戰士,克製地哭泣,男子漢大丈夫,想哭又不肯,不想哭還忍不住,哀傷陡然降臨到這片土地上。
趙桓緊握雙拳,振聲說道:“受傷的士兵,一定會得到最好的醫治;死難家屬,國家會管到底。烈士子弟優先進入大學、軍校學習,重建軍團,可以讓他們進來,接過父輩的旗幟,繼承父輩的光榮。捧日、宣毅打出了打出了國威、軍威,你們是全軍的驕傲,國家的驕傲,朕的驕傲。”
頓了頓,趙桓話鋒一轉:“朕帶來了一個人,他一定可以讓宣毅軍團重振雄風,可以帶領宣毅軍團走向更大的輝煌。他就是龍騎軍團的都指揮使蕭合達將軍,他就是你們的新的長官。”
蕭合達一愣,沒想到官家的一句話,就免了他的職務,又給了他一個新職務。蕭合達沒時間考慮什麽,上前跪倒:“臣蕭合達接旨,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趙桓很滿意蕭合達的順從,也就給他留了餘地,“宣毅軍團情況特殊,準你從龍騎軍團調遣五百名骨幹充實到這邊來,給你半年時間,朕要的是比鋼鐵還硬的宣毅軍團。”
蕭合達退下,趙桓提聲喝道:“嶽雲、鄭七郎何在!”
“在!”
“嶽雲任宣毅軍團左廂都指揮使,鄭七郎任捧日軍團右廂都指揮使。好生做事,勿失朕望!”
二人大喜,跪倒謝恩!
李顯忠由神武調捧日,蕭合達由龍騎調宣毅,都很順利,這將對今後的軍團主官調整產生積極的影響。古北口大戰,盡管損失慘重,趙桓與嶽飛、李顯忠的意見完全一致:值得!
嶽雲、鄭七郎兩人估摸著官家用過了午膳,早早來到行宮外麵,請求覲見:當然是要先辭別聖上才能履任新職,這是最起碼的規矩。
裴誼剛從裏麵退出來,看到熟人,笑容滿麵的湊上來,七郎警惕性高,連退三步,嶽雲忠厚老實,沒有那麽多的花花腸子,看到這樣的裴大官,好生意外啊!
“恭喜兩位大官人榮升廂指……”
雙手送到麵前,這份架勢如同捧著聖旨一般,要將什麽東西放到他的手裏,才能讓他收回去啊?
七郎詭秘地一笑:“裴大官的規矩,自己卻不記得了嗎?”
裴誼是入內侍省都知,宮內的第一得寵人物,服侍當今聖上二十多年,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聖上。他為人正派,謹小慎微,從不因為得寵而做出格的事情,聖上鑒於當年內侍橫行,敗壞朝綱,所以一直在有意地壓製著內侍,裴誼十年沒有得到升遷,就是這個原因。裴誼不允許內侍索賄受賄,至於傳旨的時候,主人打賞,那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七郎要趁機狠狠地挖苦一回。
裴誼笑得比彌勒佛還要圓滿:“鄭廂指此言差矣!你們在外麵護衛陛下,咱家在裏麵服侍官家,說句不知裏外的話,咱們是一家人呢!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們升遷,咱家跟著高興,打賞幾個,理所應當。也就是你們二位,其他人想白送,咱家也不會要的,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得,老狗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收錢是給咱們麵子,裴大官的臉麵異常光鮮,萬萬不能摔到地上,可得小心兜著。否則,大官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七郎掏出一疊紙幣,恭恭敬敬地放到人家的手裏,還要賠上笑臉:“請大官務必收下,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嶽雲左掏右掏,什麽都沒掏出來,急得滿頭大汗,再看看這身新衣服,恍然大悟:升官了,換了新軍服,走的匆忙,居然忘記帶錢了。
嶽雲小聲問道:“還有嗎?都借我!”
七郎很仗義,不願兄弟為難,手已經抓到了錢,還沒拿出來,隻聽裴老狗說:“嶽廂指既然沒帶錢就算了,借錢來打賞,沒意思的事情,咱家不能收的!”
“別!大官平時很照顧,嶽雲從來沒有忘記。臨走了,給您買點酒喝,是晚輩應該做的。您千萬不要嫌棄……”嶽雲把錢接過來,正要放上去,裴誼的手已經收了回去。
瞧著老實的嶽雲窘迫的樣子,裴誼笑著說:“不如廂指記住,今天欠了我一個人情哦!”
嶽雲無奈地點頭,也隻好如此了。這個人情有多大,嶽雲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上,更是不清楚。總是不如出點錢,利索了好啊!
裴誼收了錢就辦事,進去回稟一聲,轉頭就回來了:“聖上請二位將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