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以摧枯拉朽之勢,掃平交趾全境,而今攜大勝之威,再下李天祚的老巢春日山城,按照道理來說,蘇發努馮是不敢違逆大宋的意思,包庇李天祚的。但是,根據最可靠的消息,蘇發努馮與李天祚關係非常好,曾經結拜為異性兄弟,向天地神靈發誓要有難同當,有福共享的!李天祚兵敗升龍城,立即向西方山地轉進,固然是因為這裏地形特殊,有利於堅守,又有誰能斷定沒有蘇發努馮在背後支持的原因?一路上,羅亞多都在考慮這件事情,左思右想還是拿不定主意,看來隻能臨機行事了。
領路的人顯然非常重視這些由大宋而來的尊貴使者,所以,三人騎馬在前導引,大象速度慢就不用跟著了,該幹啥幹啥去。由邊境到蒙彭部的大本營蒙麻甸,七十裏的距離,一個半時辰就到了。蒙麻甸算不上一座城,按照大宋的標準,隻能算一個比較大的集鎮,因為,蒙麻甸四周根本沒有城牆,隻有一人高的土圍子,哎呀,實在是不像樣啊!跟我天朝上國相比,根本不成比例,還比個屁啊!
大隊人馬剛到,隻聽鑼鼓喧天,迎接的隊伍出來了。
兩頭大象,披紅掛彩,出來之後,在宋軍騎兵麵前繞一圈,象鼻子“忽地”沉下去再“霍地”揚起來,“噢”地叫了兩聲,分向兩邊。
鼓吹隊伍跟在大象的後麵,吹吹打打,難道也不怕驚了大象?
一隊藤甲兵,大約有一百人的樣子,左手舉盾,右手持刀,在道路兩旁站了,個頭不高,卻都很精神。一隊妙齡少女,穿著鮮豔的衣服,將身體裏的青春活力盡數展示出來,前麵的灑水,後麵的撒花,半晌,前進的道路上已經是色彩斑斕,花香濃鬱,如沐春風了。
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身材高大,一身金燦燦的盔甲,好不炫目,臉上在笑,而眉宇間的英氣已經撲麵而來了。此人身後,跟著一名和尚,這就讓人有些看不懂了。
領路之人上去行禮,正要介紹,隻聽那人擺手說了一句什麽,就向這邊行來。
向導以最快的速度說道:“此人說,不用介紹,我來猜猜哪位是大名鼎鼎的羅亞多將軍!”
羅亞多挺胸抬頭,馬踏無垠厚土,仰望悠悠蒼天,拿出最英武的姿態,不能讓這些南蠻子小瞧了我大宋軍人,不能失了我大宋國體啊!
那人來到羅亞多身前,目光在羅亞多身上稍作停留,迅速移到何知秋身上,而後又轉回來,似乎拿不定主意啊!羅亞多正在望雲,聽不到期盼已久的聲音,稍感詫異,剛低下驕傲的頭顱,隻見那人朝著在身後半步的何知秋行了一個合十禮,高聲說著什麽,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再說什麽歡迎之類的過年話;不用看也知道,這些話他是向何知秋說的。
向導翻譯著此人的話,這個人就是蘇發努馮。
怎麽回事?
為什麽會這樣?
難道本官的軍靴不夠光亮,難道本官的長相不夠威武,難道蘇發努馮有眼無珠?
天啊,我怎麽帶著何知秋來了啊?我錯了,求仁慈的上天就饒恕您卑微的仆人吧!
何知秋忍著笑,做一個禮,道:“大頭領無須多禮,讓我來介紹,這位才是威名赫赫的羅亞多將軍。”
羅亞多在馬上搖三搖,晃四晃,氣衝百會,火上眉毛,異常惱火。此刻,都懶得正眼瞧他。你說你蘇發努馮也算是一個人物,想必也是見過好人壞人,英雄孬種的,怎麽就看中了何知秋,忽視了我羅亞多呢?小白臉何知秋除了生就了一副好皮囊,身上有點衙內的氣質,看著舒服些,還剩什麽啊?我羅亞多又哪裏差了?可惱啊可惱,可恨啊可恨!哇呀呀,活活氣死老夫了!
蘇發努馮竟是一陣大笑,深深三拜,道:“蒙彭部族長蘇發努馮,見過羅亞多將軍。”
做了錯事還這般硬氣,呀,還真是一個人物,不能小瞧啊!
羅亞多當然是生氣的,而且非常生氣,但也不會因為一件區區小事傷了和氣,咱得拎得清輕重緩急不是?國事為重,還是國事為重吧!
羅亞多不鹹不淡地說道:“罷了,咱都習慣了。不是大頭領眼睛不好,而是這家夥太不尋常了,大頭領說是不是?”
蘇發努馮笑了笑,羅亞多瞧著何知秋,板起臉道:“在外麵候著。”
“是!”
這就把何大官人扔在外麵,喝東南風了。羅亞多下馬,由蘇發努馮陪著,緩緩前行。一邊走,一邊向歡迎的群眾頻頻揮手,盡情展示大宋的友善,大宋的氣度,大宋的威儀。行幾十丈,前麵閃出一個小型廣場,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尊金燦燦的佛祖塑像。作為外交人員,一定要尊重人家的信仰,羅亞多上前,拜了三拜,一股淡淡的香氣鑽進鼻子裏,非常受用。這是什麽味道?很舒服,似乎在哪裏聞到過?呀,這種香氣與覲見陛下的時候聞到的氣味很相似,和在懷遠驛的味道幾乎一模一樣。對了,這是紫檀木的香氣,難道這佛像的材質用的是紫檀木,不是真正的金佛,隻是在外麵鍍了一層金?
到了會客大廳,進一步證實了羅亞多的猜測:大廳內的家具都是紫檀木,摸一下清涼涼的,甚是舒服。
晉朝崔豹所著的《古今注》中就有關於紫檀木的記載:“紫檀木,出扶南,色紫,亦謂之紫檀。”紫檀木木質堅硬,入水即沉,又有淡淡的香氣,據說還有止血、止痛、調節氣血的功效,而且紫色寓意著祥瑞,與黃花梨木一起,成為中國皇室的禦用木材。紫檀非千年不能成材,並且有“十檀九空”之稱,最大的紫檀木直徑也不過**寸,這就越發顯得珍貴了。
紫檀木中的極品是小葉紫檀,它的木花放在酒中,木花將立即化為粉紅色,與酒形成黏黏的象膠一樣的東西,傾倒時能連成線。經過這種方法鑒別出來的才是小葉紫檀。大宋境內的廣南東西路,群山之中也有紫檀,但是曆經多年砍伐,已經比黃金還稀奇,還貴重。這個小小的蒙麻甸,為何有這麽多的紫檀木?
侍女獻上木瓜汁,主人殷勤相勸,羅亞多已經渴了,一口喝掉一杯,自嘲道:“唉,行軍打仗慣了,硬是斯文不起來,大頭領見笑了。”
蘇發努馮連道哪裏,讓人再上,這次上來的侍女,身材更是漂亮,羅亞多多看了幾眼,腦海中忽然閃現出月娃凶巴巴的樣子,心中一凜,馬上將目光躲到另外一邊去了。
這時,蘇發努馮問道:“不知羅將軍前來,所為何事?”
羅亞多取出劉琦的書信,遞到蘇發努馮麵前,道:“這是虎翼軍團都指揮使、開國公劉琦大帥,命本人送來的信箋,請大頭領一閱。”
信上隻有一句話:“本帥得不到李天祚的人頭,絕不退兵,何去何從,請大頭領熟計之!”
話說的很不客氣,蘇發努馮看完,一陣狂笑,道:“將軍遠來,鞍馬勞頓,先嚐嚐我們老鬆族的特產,暢飲一番,再談正事不遲!來呀,準備酒宴,為貴客接風!”
酒宴不是在大廳內舉行,而是在外麵的廣場上,一個個傘蓋遮蔽了如火的陽光,就在青石上鋪上竹墊子,這就是座位,衣著鮮豔的女人端上千奇百怪的菜肴。酒還湊合,有點淡淡的木瓜的味道;喝了酒,再瞧幾案上的東西,哎呦,這怎麽吃啊?
白色的竹筍是酸酸的味道;幹巴巴的醃魚看著就沒有食欲,幸好還有一個清蒸雞可以吃上幾口。不過還是被表象欺騙了,有時候眼睛也不是十分可靠,看著清爽,居然是辣味,而且不是一般的辣,也他娘的太辣了。蘇發努馮拿過刀子,將雞頭、魚頭割下來,遞給羅亞多,做出請的手勢,這又是什麽習俗啊?
向導緊忙介紹著:“宴會上,老鬆族一定要把魚頭、雞頭送給最尊貴的客人品嚐,客人若是不吃就是極大的無禮!”
得,既然如此咱就吃吧!
羅亞多先啃雞頭,再吃魚頭,吃完這個辣呀,咧嘴呲牙,就差咬人了。用油乎乎的人,指著蘇發努馮,道:“味道不錯,就是太辣了,莫非老鬆族的女人也是辣的不成?”
蘇發努馮笑道:“我們的女人好,又甜又辣,將軍要不要嚐一嚐?”
羅亞多連忙說道:“不行,家裏的婆娘河東獅吼,招架不來!”
向導一愣,不明白河東獅吼是什麽意思,羅亞多還得給他解釋,那邊的主人聽完,道:“依我看,大宋的女人才是辣的,否則羅將軍為什麽會害怕呢?”
羅亞多不但不覺得丟臉,反而洋洋得意:“不是怕,而是愛,有的時候,怕渾家也是身不由己啊!這裏麵的學問可是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