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第八盞酒,殿中兩名大力士做相撲之戲。趙佶的心思早已不在這些遊戲之上,談性正濃:“聽說,你與遼主耶律大石在甘州見了一麵?”
趙桓道:“是,談的很好,還結成了兒女親家。諶兒的婚事,本來應該向父皇請旨,當時兒子瞧大石之女也是好女子,配得上諶兒,就提了親。”
“為何要娶契丹女子?”
趙桓知道躲不過,一定要解釋清楚才行:“耶律大石在西陲立國,西域各國俯首稱臣,幅員萬裏,帶甲三十萬,實力強大。我大宋當然不會怕誰,但是,我不與其結好,又怎知女真不會乘虛而入?一旦女真與遼國結盟,邊境就永無寧日了!”
“遼金世仇,當無結好之理。我兒是不是過慮了?”
“契丹、女真皆非知理守信之族,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試想,即使他們不結盟,如果我國與女真酣鬥,遼人乘火打劫,兩線作戰,必是大不利的局麵。兒子覺得,這樁婚事還是劃算的!”
趙佶斟酌著道:“秦檜怎麽說?”
“劃算,非常劃算!”
趙佶大笑,秦檜說劃算那就肯定賺了大便宜。
第九盞酒,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萬壽無疆》之曲響起,女官端花入殿,百官命婦皆簪花,拜辭而去。每次到了這個時候,女童自右掖門出,宣德樓外人潮湧動,京城少年豪俊出金銀寶具,飲食酒果,大獻殷勤。於是乎,幾百嬌娘或著花冠,或作男子裝束,在禦街上飛馬奔馳,一個個如開屏的孔雀,美不勝收,京城百姓,觀者如堵。這也是京城的一大勝景呢!
趙桓從宴會上退下來,直接來到瓊華殿,來看和香。和香是病了,病的不重,說起病的原因,主要還是悶壞了。想怎樣就怎樣的和香,一旦進宮,成為貴妃,在宮中一人之下,千人之上,不管歲數多大的妃嬪,見到和香都要尊稱姐姐。象德妃何鳳齡、淑妃鄭慶雲等人,歲數與皇後仿佛,怎麽說都過了三十歲,一聲姐姐叫過來,聽的人不舒服,叫的人也不舒服。但是,沒辦法,隻能這麽叫,因為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祖宗成法哪個敢改?
官家在身邊還好說,和香得寵,要星星不給月亮,別的妃子即使妒忌也隻能藏在心裏,不敢說的。官家親征西夏,一走就是四個月,和香想出宮,出不去;想在宮裏隨便走走,聽到那些姐姐聲,隻能憋著氣回來。聖人和善,很好相處,下麵的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啊!最投緣的,還是丁都賽,都賽因為身份低賤,日子也不好過,入宮不算早,偏偏生了皇四子趙諭,皇四女趙纓絡,很招人忌恨的。和香、都賽、春夏秋冬四女在一起,玩的開心,和香不許她們叫姐姐,隻以歲數大小排序,不知被誰知道了,告到了聖人那裏。聖人倒是沒說和香,卻把另外五人叫到坤寧殿,狠狠地訓斥了一番。這下,和香哪都不能去了,隻能在瓊華殿裏呆著。每天和鳥說話,和梅花閑聊,對著星星發呆,時間長了能不生病嗎?
趙桓進了院子,裴誼高聲宣道:“聖上駕到,貴妃娘子接駕啊!”
趙桓全身發熱,手腳也有些不聽使喚,心裏還明白,大聲道:“嚷嚷什麽,啊,嚷嚷什麽?和香不是病了嗎,迎什麽駕?派一個人到坤寧殿那邊隻會一聲,朕,朕晚一點過去!”
說著話,被人攙扶著,進了瓊華殿。
趙桓說的話,和香都聽見了:聽聲音,已是醉了,竟還知道人家病了,哼,還算有良心;又聽到後麵的話,心裏酸酸的,早就知道這個男人不完全屬於她一個人,但是此刻心裏就是不好受啊!
和香轉身麵向裏麵,蓋好被子,用手指示貼身女官香奴兒,快去迎接官家。香奴兒嘿嘿一笑,小跑著出來,跪倒見禮:“香奴兒見過陛下,陛下吉祥。”
趙桓自己站住,內侍們退出去,左邊的身子就是比右邊的身子沉一些,真是怪事!趙桓問道:“香奴看看,朕左邊和右邊有什麽不同嗎?”
香奴兒看得很精心,也沒看出什麽來,搖搖頭道:“奴婢看不出有何不妥。”
“左邊比右邊沉呢?”
秀外慧中的香奴兒頓時明白了,上來扶住官家,道:“哎呦,你怕是喝多了吧?”
趙桓哪裏喝多了?趙桓道:“香奴兒淨說醉話,朕沒喝多,朕好著呢!”
“好,好,您好著呢!”
來到裏間,扶著官家坐下,殿內女使奉上解酒湯。一碗湯喝幹,趙桓好受了一些,瞧著床上的和香,壓低聲音,做賊一般:“她睡了?”
香奴兒說“是”不行,那是欺君之罪;說不是也不行,本主分明是在裝睡,又怎能揭穿?所以,聰明的香奴兒低頭笑著,眼睛滴溜溜亂轉,含義很豐富,官家那麽聰明的人,一定會明白的。
趙桓歪著頭,看著香奴兒的眼睛,再仰頭想想,道:“啊,睡了!既然睡了,就不要叫醒她了。朕明天晚上再過來。”
說著,起身就要走!
香奴兒連忙說道:“陛下,您別走,貴妃娘子沒有……”
“沒有什麽?”
香奴兒小腦瓜轉的快,接道:“沒有什麽大病,您放心好了!”
香奴兒用小手不停地撫弄著胸脯,好險啊,好險!差點就說走嘴了!
趙桓點點頭,站起來,腳還沒賣出去,隻聽那邊說道:“隻聞新人笑,哪管舊人哭!哼,男人都是一樣的!香奴兒,送陛下出去!”
趙桓笑道:“和香,好香香,朕的小乖乖,你沒睡啊!快起來,讓朕看看,看看和香胖成了什麽樣?”
和香一下子爬起來,怒道:“我哪裏胖了?”
趙桓過來,坐到床邊,距離近了,不是能看得更清楚?看完,搖搖頭說道:“好,還是這樣好!昨晚,朕做了個怪夢,夢見和香胖了,就像西瓜一樣,哎呦,那個胖啊!和香對朕說,臣妾這麽胖,陛下會不會不愛我了。朕說,不要緊,沒關係,朕愛你,永遠愛你,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和香知道男人在逗她高興,真的就高興了,摟住男人的脖子,道:“想人家沒有?”
“想!”
“怎麽想?”
“從裏到外的想,每時每刻的想,白天想做夢也想,夠不夠?不夠啊,那個,這個,我的心想和香,手想和香,腳也……”
“好了,夠了啦!”
和香很歡喜,突然就覺得餓了,一笑道:“我餓了,想吃點東西,你要不要吃?”
趙桓深深聞一口和香身上的香氣,道:“不餓,能聞到這種香氣,朕怎麽會餓呢?”
香奴出去準備,和香臉色一變,道:“既然想我,怎麽又帶回來別的女人?聽說,還是什麽西夏的公主。”
看啊,是不是?甭管什麽樣的女人,都要吃醋的;也許,這個女人不吃醋了,就代表他不愛你了!
趙桓似乎很委屈,道:“將士們把她們送來,也是一片孝心,朕也不好寒了將士們的心不是?你也是知道的,兵凶戰危,打仗可不是鬧著玩的,軍隊的士氣比什麽都重要,朕如果不要她們,將士們會怎麽想?一旦想偏了,士氣低落,軍紀渙散,打不過西夏,豈不因小失大?所以,朕隻能委屈自己個兒,隻能收下。其實,朕哪裏需要她們?天下女人雖多,朕隻要和香一個!”
嗯,道理還講得通啊!
和香不凶了,又變成了那個柔情似水的和香。趙桓抱著美人,心在跳,手也開始變的不安分起來。一邊吻著,一邊探進懷中,去尋找溫柔的存在。和香一邊笑,一邊躲,道:“別,別!香奴會看到的!”
趙桓淫笑道:“看到怎樣?你以為她看到的,聽到的還少嗎?”
“官家現在就像一頭狼咧!”
“啊,狼來了!”
趙桓愛著自己最鍾愛的女人,品味著白雲之上的瘋狂,和香,怎麽愛都是不夠的啊!
三更天了,和香的手指在趙桓身上輕柔地滑動,嘟囔著:“不走好不好,不走好不好?”
趙桓笑道:“好,今天朕就不走了!”
和香回頭,用那會說話的大眼睛死死夾了一下趙桓,道:“沒跟你說話,人家是在和自己說話呢!”
趙桓一撇嘴,那就不說好了!
和香猛地用力,推起男人,道:“起來,走吧!今夜這裏不歡迎你,還是走吧!”
趙桓一把抱住和香,柔聲道:“朕也可以不走!”
和香非常無奈:“姐姐也許不會說什麽,其他人的嘴裏隻不定會吐出什麽來呢!算了,領情了,走吧!”
這時,香奴兒進來了,伺候官家穿衣。這個香奴兒真是乖巧,需要她的時候就來,不需要的時候就走,真好!
簡單吃了些東西,回到坤寧殿已經很晚了,殿內還亮著燈,皇後或許還沒睡吧!
正要推門,雲蘿可能聽到了聲音,迎到了門口。趙桓赧然道:“嗬嗬,在那邊耽擱得時間長了些,怎麽還沒睡?”
雲蘿道:“習慣了,早了也睡不著!要吃點東西嗎?”
趙桓搖頭,示意不用了。一旁的女官柳嬌小聲道:“我就說不用吧,您偏要做,都熱了三次了,平白糟蹋了好東西呢!”
柳嬌不但是皇後的貼身女使,還兼著司宮令,堂堂正四品女官,在宮內也是非常有身份的一位。柳嬌在皇後身邊已經有二十年了,兩人就和親姐妹一樣,雲蘿嫁給趙桓,柳嬌也跟著進了東宮。到了出嫁年齡,想給她尋個好人家嫁了,柳嬌說什麽都不願意,發誓要服侍雲蘿一輩子。趙桓登基,柳嬌從低級女官做起,很快就升到了司宮令。一方麵是皇後信任,一方麵也是本人有能力。宮內為管理數量龐大的女使,專門設立尚書內省,最高女官為知尚書內省公事或管勾尚書內省公事。目前,這兩個職位空缺,所以柳嬌就是實際上的最高女官。時間長了,慢慢就有了感情,所以,私下裏柳嬌說話就很隨便了。
趙桓也不怪罪,道:“不要仍,明天早上熱一下,做朕的早膳好了!司宮令,這樣可妥當?”
柳嬌一笑,躬身退了出去。
夫妻二人上床,趙桓摟著雲蘿,本想說說話,雲蘿用蚊子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累不累?”
趙桓道:“也沒什麽累的,朕三天跑了一千裏,那才叫累呢!”
“歲數也不小了,可不比年輕那時候,要當心呢!”
“嗯!宮裏沒發生什麽事情吧?”趙桓問道。
雲蘿道:“沒有,沒什麽事。為什麽一定要遼國公主做兒媳婦,我看諶兒不大願意呢!”
趙桓道:“這個你不懂,總之那是一個極好的女孩,你見了也會喜歡的!”
“那就好,那就好!”
雲蘿的手自然地身上滑動,趙桓本來沒有那意思,但是覺得對不起妻子,隻能勉力而為了。
待到風平浪靜,雲蘿忽地將趙桓壓在身下,盯著趙桓的眼睛,怒道:“和香這個死妮子,竟敢劫皇糧!看我不把她活撕了!”
這樣的雲蘿,還是那個熟悉的雲蘿嗎?
趙桓連忙解釋:“是朕的錯,你就不要冤枉好人了!”
雲蘿杏臉凝霜,道:“她就那麽好?嗯?不就是年輕嗎?若論相貌,我年輕的時候也未必輸給她!”
兩個人距離太近,趙桓清楚地看到,雲蘿的眼角出現了一道淺淺的皺紋。
是啊,誰沒有年輕的時候。想到那些美好的時光,趙桓將她緊緊摟住,生怕失去她似的。
雲蘿在他耳邊吹著氣,道:“剛才是不是怕了?”
趙桓沒有回答,雲蘿癡癡地笑著,道:“知道怕,今後就要守規矩,記住沒有!”
“是!”
“嘻嘻,這樣才乖呢!”
此時的雲蘿,才是一個活生生的女人,一旦離開這個床,她又將變成母儀天下的皇後,端莊賢淑,寬厚仁慈。到底是這樣的雲蘿好,還是更愛那個雲蘿?趙桓說不清,想不明白,想著想著就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