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千裏高聲道:“官家,曹家千裏馬行願捐十萬貫!”
潘福暗罵自己,怎麽讓別人搶了先呢?潘福道:“官家,豐樂樓願捐二十萬貫!”
這下可好,你捐二十萬,我捐三十萬,誰也不肯落後,最多都喊到五十萬貫了。
曹千裏、潘福暗自後悔,說的少了,折了麵子呢!
站在一邊的裴誼,支著耳朵聽著,掐著指頭算著,粗粗地算下來,至少也有一千萬貫了。官家幾句話,就有一千萬的進項,乖乖,官家真是古往今來少有的明主啊!
趙桓擺手示意大家靜一靜,誠懇地說道:“你們為國為民的一片忠心,朕都看到了,朕也會記在心裏。朕說的不是這個,朕不是向大家要錢而是向大家借錢。朕想啊,有你們商戶為一方,由國家為一方,用國家的名用你們的錢,把這個帝國銀行先辦起來。國家占七成,你們占三成。也象你們做生意一樣,每年都會有紅利分的。至於具體管理,朝廷出一部分人,你們也出一些人。你們中有不願意的,朕決不勉強。”
啊?
真的?
這不是天上掉餡餅嗎?
國家一個子不出,就要占七成,是多了點。可是,官家就是白要,你也得給不是?
想到這裏,潘福跪倒叩頭,率先說道:“官家真是千古第一仁君啊!官家這樣待我們,吾等再要退縮,還是人嗎?臣願出六十萬貫,肯請官家俯允!”
曹千裏表示,也願出六十萬貫。
裴誼耳朵也不夠用,指頭也不夠用:這麽算下來,五十多人,每人平均就算它四十萬,不就是兩千萬了嗎?
趙桓滿心喜悅,對著坐在草地上的五十幾人,深深一揖,動情地說道:“謝謝,謝謝大家。朕代表百官萬民,謝謝大家了!”
以潘曹二人為首,富商們叩頭還禮,許多人都被官家感動的哭起來。
人說,無商不奸,還有人說,無奸不商。這些奸滑得冒煙的人精,在手腕高超的官家趙桓麵前,顯露出難得的真情。
趙桓笑笑道:“挺高興的日子,不要哭哭唧唧的。不日,朕將下旨:大宋所有商家,與士農工享有同樣的權利。今後,朝廷也會盡量幫助你們,把生意做大。你們有錢了,國家也就富了,咱大宋的百姓也就都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又是一個天大的恩典,感動得大家,隻有哭才能表達現在的心情啊!
第二天,尚書右丞秦檜帶領相關人員,與商家們就具體問題進行會議。會議進行的很順利,兩天的工夫,所有的事情都商量妥了。帝國銀行開業典禮之前,發生了意外。不知哪個走漏了風聲,先是京城,後來京畿州縣都得到了消息。幾千商戶聚集在宣德樓外,伏闕請願:要求官家不能厚此薄彼,要一視同仁。趙桓升宣德樓,當場表示:此事還可以再商量。
很快,商量的結果出來了。大宋帝國銀行在原來三千萬股本的基礎上,增加四千萬,共計七千萬。這個數字,與去年全國的稅收隻差八百萬,真是一筆巨款啊!有了錢,宰執們的日子好過,臉上都有了笑容。
靖康元年七月初七,“大宋帝國銀行”於京城正式成立。這一天,成為後世史學非常重要的一天,據說,它的重要意義無論怎麽說都不過分呢!
七月天,秋老虎甚是凶悍,天氣好像比前些日子還熱。
武德郎、駙馬都尉、守殿前司捧日軍軍都指揮使嶽飛嶽鵬舉,以欽差大臣的身份,全權負責全國廂軍精簡工作。嶽飛從手下挑選了兩百名官兵,都是忠直之士,將選拔的標準說清楚,把他們派往全國各路。而他自己親自負責京畿路、京東路、京東東路。忙活了三個多月,日夜兼程,帶在身邊的親兵都病倒了三四個,他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了。幸好,事情已經進行得差不多,隻剩下京東東路的青州一地。前幾天,柔福帝姬托人捎信來,她有喜了,此際,嶽飛恨不得直接飛回京城去呢!
青州境內的廂軍駐紮在城內,嶽飛上午趕到青州城,馬上進入軍營,開始工作。
五千名士兵在校場排列整齊,等候訓話。
嶽飛拿過名冊,大略翻了翻,示意親兵張保可以開始了。
黑鐵塔一般的張保上前幾步,喊道:“十八歲以下,三十五歲以上的士兵,向前三步,走!”
一大半人都出列,站到前麵。
張保說道:“你們去輜重營領錢,可以回家了。”
士兵們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小聲議論著。慢慢地,聲音越來越大,幾百人跪倒在地,大哭起來。這樣的情況,嶽飛見得太多了。
廂軍大概五十萬人,空額嚴重,滿打滿算也就四十萬出頭,其中還有很多人是臨時抓來頂數的。年齡小的,十三四的也有,年紀大的,五十多的不在少數。看台下跪著的人群中,五十多的少說也有三四百。
嶽飛看著淚流滿麵的老人,再也不能無動於衷,走下高台,把前麵的幾個老人扶起來,溫言撫慰:“老人家,快快請起。”
老人們看到嶽飛,以為有了希望,站起來,充滿希望地看著眼前的將軍。
“弟兄們:朝廷此次精簡軍隊,也是萬不得已。請大家體諒朝廷的難處,朝廷說了,回家的人每人發五貫錢做安家之用。而且,免一年的賦稅。我嶽某人拜托大家了。”嶽飛說完,竟然拜了下去。
“要我們體諒朝廷,朝廷體諒我們沒有?”
“用著我們的時候,不來也得來。現在可好,全都讓我們回家,有這個道理沒有?”
“對,我們上京找官家評理去!”
“俺家鄉大旱,家裏還靠俺的軍餉活命呢!嗚嗚,這不是要俺一家人的命嗎?”
“俺爹娘都死了,俺沒處去,俺不走!”
士兵們七嘴八舌,說什麽的都有。
嶽飛麵對這老的老,小的小,心裏著實不是滋味。
“哎呀,快看,老仇頭昏過去了。”人群中忽然有人喊著。
嶽飛分開人群,急忙趕過來。嶽飛把老人抱在懷裏,吩咐人拿水來,又是喂水又是掐人中,終於把老仇頭弄醒了。
老仇頭是河北西路真定人氏,出來當兵二十幾年了。年初,金兵攻打真定,家裏的老婆孩子下落不明。老仇頭回去過一次,回來後問什麽都不說,隻是哭。後來,大家慢慢地知道:他一家七口人,包括一名正在吃奶的孫子都死了,死在了金兵的刀下。
這樣的人,讓他回家,他還能活嗎?
嶽飛眼圈發紅,麵對醒過來的老人,不知該說些什麽。
老人笑道:“兄弟們不用為我操心,我沒事呢!嶽將軍,求您一件事兒成嗎?”
嶽飛忙道:“老人家請說,隻要嶽某辦得到!”
“辦得到,辦得到!”老仇頭望著天上的雲,“求您替我多殺幾名金狗,行嗎?”
“行,嶽某一定辦到!”嶽飛的眼淚就下來了。
“好了,扶我起來!”
老仇頭對大家擺擺手,笑一笑,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外走。風吹拂著花白的須發,後背佝僂著,時不時地咳嗽兩聲,仿佛一根枯草在風中飄啊,飄啊!
老人流淚了……
嶽飛流淚了……
無數人流淚了……
張保的哭聲最響,似乎死了親娘老子。
“敬禮!”嶽飛抽出佩劍,以軍中最高的禮節送別這位默默的老人。
“刷!”鋼刀破天;
“撲撲!”長槍貫日。
“砰砰砰!”戟鉞重重地釘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鈍響。
老仇頭走了,被精簡的士兵選擇了默默地離開。
走了一小半,在剩下的人群中,嶽飛欣喜地發現:有一個人與眾不同。
他有一雙鷹一般的眼睛,他有一身衝天的殺氣。
嶽飛指著那人,道:“你,出列!”
這人年紀不大,卻有少年人難得的持重;距離越近,全身的殺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報上名來!”嶽飛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問道。
“中山張憲!”
“有何本事!”
“你可以來試試!”
張保大喝一聲:“大膽!”
幾步衝到張憲麵前,揮拳就打。拳頭掛著風聲,速度亦是極快,瞬間已攻到張憲麵門。
張憲避也不避,一拳擊出,隻聽“砰”地一聲,張憲“騰騰”連退三步,方止住退勢。再看張保,小山似的身軀變成了斷線的風箏,在空中翻了三翻滾了三滾,“逛當”摔在地上,揚起漫天黃沙。
“嗷,嗷!”張保嚎叫著,爬起來再上。
嶽飛麵沉似水,道:“退下!”
張保聞言,盡管不情願,還是乖乖地地退了回來。
嶽飛淡淡道:“請!”
士兵們紛紛退後,場內隻剩下嶽張二人。
兩人對峙移時,張憲先動了。
身形閃動,眨眼之間已到麵前,飛腳直踢嶽飛下頜。嶽飛不動如山,待對方招式用老,一拳擊出,正中目標。
張憲“唉呦”一聲,退到五尺開外,咬牙再上。
嶽飛的前後左右出現了無數個張憲,轉眼再看,隻見無數的虛影將嶽飛圍在核心,如何能夠分辨出哪個是真哪個為假?
“砰”,嶽飛站在原地,鬢角已見了汗;張憲單手支地,不住地喘著粗氣。
顯然,這一回合是張憲敗了
張憲圓睜虎目,直視一丈開外的嶽飛,叱道:“馬上再戰,如何?”
嶽飛默默頷首!
一聲呼哨,一匹棗紅馬風馳電掣般飛來,張憲飛身躍上馬背,擎槍在手,飛馬來戰。嶽飛平端丈八蛇矛槍,冷目如電,催動寶馬照夜白,迎戰來敵。
雙方你來我往,惡戰三十幾合,不分勝負。
兩馬錯鐙之際,張憲偷眼瞄著嶽飛,悄悄把長槍掛在馬上,取弓搭箭,大喝一聲:“看箭!”
一記“回頭望月”,雕翎箭應弦而出。
觀戰的官兵,同聲驚呼,張保更是大聲喝罵:“哇呀呀,我幹你十八代祖宗!”
嶽飛身為大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功夫還是有的,況且張憲提醒在先。嶽飛圈馬回身,掛大槍,抽弓搭箭。兩膀用力,弓開如月,迎頭就是一箭。
“當”地一聲脆響,火花飛濺,張憲射出的箭矢偏了偏,從嶽飛耳邊擦過;而嶽飛射出的一箭,方向不改,勢道更猛。
張憲回頭觀看之際,冷不防來箭已到,“哎呀”一聲,躲閃已是不及。
一隻紅翎,飄飄蕩蕩,落在馬頭上。
張憲摸摸頭頂,盔纓已然不見了蹤影,難道?
“好,好哇!”
喝彩如雷!
張憲麵紅耳赤,翻身下馬,拜倒於地:“將軍神功,萬不能及。冒犯虎威,願請就死!”
嶽飛緊趕幾步,扶起張憲,道:“願為國效力乎?”
“但憑差遣,無有不從!”
“哈哈!”嶽飛大笑,重重地拍打著張憲的肩膀,拍得山響。
張保好生納悶:“將軍什麽時候這樣高興過?”
青州之行,嶽飛收下虎將張憲,自是高興萬分。事情一了,嶽飛歸心似箭,飛馬直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