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最喜歡的花是蘭花,官家最心痛的女人是蘭若娘子!
每年都會有那麽一天,官家都會到上林苑的蘭園,太陽升起時進去,華燈初上時出來,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麽。
容妃娘子所住的玉宸殿,一直保持著原來的樣子,從那一天開始,官家從來沒有去過,即使要路過都會繞道走呢!
唉,事隔多年,官家還是忘不掉她啊!
——《聽裴誼講那過去的事情》
天氣很熱,門前大樹上的知了時斷時續地叫著,剛剛撒過水的路麵又開始散發著熱氣,相府守門的小廝張全正站著打瞌睡,忽聽“馬鈴”聲聲,又有客人到了。客人在門前下馬,一名四十多歲的華服老者在前,五名侍者亦步亦趨地跟著,其中一人張全是認識的,那是太上皇身邊的紅人,入內內侍省都知陳思恭。
陳思恭,怎麽到這裏來啦?
張全連忙迎上去,陳思恭剛想說話,卻被華服老者攔住了。老人和顏悅色地說道:“張相可在府中嗎?”
張全完全被老者的非凡氣度所折服,回道:“相爺昨晚看書很晚才歇息,這時候,應該起來了,正在慎獨軒讀書。”
“好,頭前帶路!”老者的口氣不容置疑,張全往日的威風不知溜到哪裏去了,乖乖地走在前麵領路。
穿廊過戶,不一刻,來到相府花園,守在門口的管家看到張全身後之人,大驚失色,跪倒在地,叩頭道:“太上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全聽到官家的話,嚇得兩腿發軟,隨著話音就跪了下去。
趙佶和氣地說道:“朕路過此地,順道進來看看。”
說罷,也不待通報,跨過月亮門,徑直往裏走。相府管家見這個陣勢,已來不及通報,隻能暗暗叫苦,小心地在後麵陪著。
前行七八丈,穿過靜靜的小樹林,眼前豁然開朗。一條小溪在花叢中流過,花兒開得正豔,引來幾隻蝴蝶駐足流連。花海的中央,一個雅致的小亭子,亭子裏一名青衣老者,正專心致誌地看書。躺在花兒的懷抱中看書,所有疑難,是不是就會迎刃而解了?
趙佶信步走進慎獨軒,悠然道:“相公好雅興啊!”
張邦昌驀然回首,看清來人,整衣拜了下去。
行過禮,張邦昌將自己坐著的軟墊放到趙佶身邊的石凳上,請趙佶坐了,連忙吩咐上茶,並特別囑咐一句,要白茶!
兩套建窯黑盞,一隻禦賜的描金紫砂壺,張邦昌好一番忙活,親自為趙佶倒茶,道:“臣在太上皇麵前獻醜了。陛下是行家裏首,再沒有比您更明白茶的人哩!您嚐嚐這白牡丹,是否還用得?”
張邦昌這番話雖是巴結,卻也不為無因。趙佶還寫過《大觀茶論》,的確是茶道高手。
黑漆漆的茶杯內,茶水橙黃清澈,還在冒著熱氣。用鼻子輕輕一帶散發出來的香氣,隻覺得一股清香直入內腑,恁地舒爽。緩緩地吹一下熱氣,吸一小口茶汁,用舌頭兜住汁液細細品味:香味鮮醇,輕悠悠似春風拂麵,香飄飄如美人回眸,端地是好生享受。
不過,這茶的味道還是有些與眾不同。
既有雪水的輕柔,又有壽山“萬壽泉”的清冽,難道……
“茶是好茶,水更是好水呢!”趙佶讚道。
張邦昌也笑道:“太上皇真是行家,什麽都瞞不過您!這水由冬天梅花上的雪水和“萬壽泉”的泉水混合而成,臣早就預備著,準備用來向太上皇討些賞頭的,不想您一下就喝出來了。慚愧,慚愧,不說也罷!”
“哈哈,好你個張子能啊!”趙佶道:“已經做到首輔,還和原來一般,你呀你,讓朕怎麽說你呢?”
張邦昌字子能,趙佶在位後期,特別賞識他,幾年之間,由洪州知州提拔為尚書右丞,而為執政,趙佶要誇張邦昌時,就是用這樣的口吻,這樣的姿態說話的。
一時間,張邦昌仿佛回到了從前,鼻子一酸,眼睛一紅,差點落下淚來。
趙佶起身,望著軒外的花兒,道:“你能有這份心地,朕很欣慰。你的為人,你的能力,朕都信得過。好了,不說這些。朕有些餓了,讓你的人預備些吃的。而且,朕還想見幾個人,還須主人同意才行啊!”
張邦昌擦了擦眼淚,道:“臣求之不得,請太上皇下旨!”
“去把宰執都請來,朕都想見見。”趙佶隨意地說道:“咱君臣二人手談一局如何?”
太上皇說如何,隻要把“如何”去掉,按前麵的吩咐來做就是了。
趙佶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張邦昌的書畫也是上上之選,而棋藝更是國手的水平。前些年,他與趙佶下棋,每局都是和棋,著實費了很多心思!今天,一上來,趙佶棄邊角而不占,一子落在天元之上。張邦昌老老實實點了個三三,靜觀其變。趙佶“啪”地將一枚棋子拍在星位上,直接肩衝三三一子,氣勢逼人啊!張邦昌棄置不理,再占一三三,趙佶如法炮製,似乎必欲一戰而後快。四個角都是一樣的棋形,張邦昌不戰也得戰,否則一定會大敗而歸的。於是,你守我掛,你飛我跳,雙方的棋絞殺在一起。
太上皇的棋力大漲,算度精深,而且攻守自如,進退有法,頗有那麽點拿得起放得下的味道。看來,非得小心應對才行呢!
進入中局,雙方各有兩條大龍絞在一起,都沒有活,而且,根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麵,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張邦昌凝神思考,茶杯裏的水已經沒有了,兀自不知,端起來,喝一口又放下。如是者三,似乎很是喝了些水呢!
第四次去端茶杯,輕輕吸了一口,感覺不對,怎麽和前三次不一樣呢?低頭一看,水是滿的,那麽就是說,前三次根本沒有喝到水?
張邦昌詫異地抬頭,卻看到不知何時,身邊多了兩個人,一個是李綱,另一個是秦檜。這時,秦檜執壺,正在往太上皇的杯子裏續水。再看太上皇,也是和張邦昌一樣,喝到了水,反而不舒服。抬頭一看,君臣四人“哈哈”大笑。
這一局,張邦昌沒有達成心願,贏了兩子。盡管是有心相讓,沒有下成和局,還是輸了。
趙佶起身,活動一下胳膊腿,道:“退無可退,隻能一戰。李相是這樣,張相是這樣,皇帝也是這樣。希望你們能明白這個道理,朕也好多活幾年!”
“太上皇……”三人慌忙跪倒。
趙佶走到亭外,摘下一朵花兒,深深地嗅著花香,道:“聖人說,看一個人,聽其言觀其行,就可以了。皇帝登基以來,幹得不錯,比朕強,朕著實欣慰呢!朕知道,這裏麵也有你們的功勞。朕今天能在這裏和你們相見,說說話,感覺很好。隻怕,今後這樣的機會越來越少,你們忙,哪有時間陪朕啊!”
太上皇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重話,卻讓三名宰執越發感到難受!
當天在張邦昌府裏的宴會,太上皇趙佶興致頗高,一個人竟然把所有的宰執都喝多了,最後盡興而散。
入夜時分,被吳階之弟吳璘生擒的夏國濮王郡主李蘭若,來到京師,而這個時候的趙桓,心裏煩躁不安,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玉宸殿內,紅燭高照,趙桓一入殿門,就看到了一名絕代佳人。她的美,與平日見到的女子迥然不同;眼睛如秋水那樣碧藍;肌膚比冬雪還要潔白。胸前,點綴著兩點誘惑;身上,跳躍著無邊的春色。
五官精致,每一處都是絕妙的風景,合在一起,便是令人窒息的美麗。
她的眼睛裏噴射著憤怒的火焰,她就是即將噴發的火山;她的胸在劇烈地起伏,是誰惹惱了佳人?
一襲聖潔的白裙,一個寒冰美人,在火紅的燭光下,難忘的震撼,驚人的美麗。
趙桓緩緩走進來,思忖著該說些什麽。
“卑鄙無恥,大宋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哼!”
誰得罪了她,這樣的女子又怎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她的聲音很好聽,字正腔圓,漢話說得比汴梁人還要純正。
“郡主一路辛苦啦!”趙桓道。
蘭若先是憤怒地看著大宋官家,不久露出鄙夷的神色,最後索性閉上了眼睛,表現得恁地無禮!
趙桓耐著性子,又說著幾句,蘭若毫不理會!
趙桓走進她三尺之內,冷不防被飛起的小蠻靴踢中了下巴,力道雖然不大,趙桓心裏的火卻再也壓不下去了。
趙桓惡狠狠地將她撲倒在床上,用膝蓋壓住她的手臂,將身體的重量完全壓在她的身上。她的臉越發地白了,她依然閉著眼睛。
被怒火和情欲煎熬的趙桓,用盡力氣,一把撕開她胸前的絲縷,露出一抹明亮的新綠。她用牙齒咬著嘴唇,已經見了血。
這時的趙桓,不在是坐在大慶殿龍椅之上的九五之尊,而是一頭暴怒的獅子,一個被怒火和情欲遮蔽了雙眼的惡魔。
衣服在大殿內飛舞,紅燭“滴答,滴答”黯然落淚,兩行清淚悠然而下,她隻是在流淚……
“啊!”
兩聲叫喊,滑過靜寂的夜空,那麽動人心魄。
終於,趙桓征服了夏國最美的女人,他帶著無限的滿足,沉沉睡去了。
趙桓做了一個春夢,令人流連忘返的春夢。
他正在與蘭若纏綿,忽然間,周圍變得漆黑一片,趙桓心裏驚慌的很,拉著蘭若沒命地跑著。
不知跑了多久,不知到了什麽地方。
趙桓終於跑出了黑暗,看到一雙絕望的眼睛,一張珠淚漣漣的臉兒。她是誰?蘭若,對了,她是夏國郡主蘭若啊!趙桓剛想起來,打個招呼,卻發覺自己不能動彈分毫。
他被綁在床上,蘭若手裏握著閃亮的發簪,抵在他的喉嚨上。
趙桓急道:“大膽,快把發簪放下,否則朕誅你……!”趙桓想說,朕誅你九族,突然想到,如果他能夠誅殺蘭若的九族,早就殺過不知多少遍了,還哪能留到現在呢?
“堂堂的真龍天子,堂堂的九五之尊,又怎會用那麽下作的方法對待女子?大宋的男人,該殺!”蘭若的聲音裏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是自己的錯覺,還是事實果真如此?
趙桓覺得一痛,剛要呼救,隻聽“撲通”一聲,眼前的蘭若不見了。掙紮著起來,卻見蘭若倒在地上,臉上依然掛著憤怒。
“來人,快來人啊!”趙桓高聲叫起來。
大殿屋簷之下的鸚鵡,也在起勁地叫著,就連它都不希望蘭若有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