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記

一百七十九

因此，經過慎重選擇，山內同意街機巨頭NAMCO和電腦遊戲大腕HUDSON加入FC陣營，不過條件很苛刻——限製第三方開發商每年隻能開發5款遊戲，所有遊戲卡帶必須由任天堂生產，並且在製造前繳納權利金予任天堂。如果賣不出足夠的數量，卡帶不能返回到任天堂回收。

反正說白了，任天堂是先錢後貨，想賣遊戲嗎？先給我交足了錢，至於你們虧不虧我管不著。當然了，山內振振有詞，這一切都是為了不重蹈雅達利的覆轍，任天堂必須保證FC的遊戲都是精品！

所以當時的遊戲製作商都在冒一定風險去開發遊戲，雖然山內跡近敲詐，不過第三方廠商為了喝口湯也隻能捏著鼻子上了。

這樣做無疑是明智的，在這個混亂的時代，能夠搭上一個流行的平台才是活下去的根本，沒有選擇餘地。

效果是非常的好，鋪天蓋地的廣告打響了任天堂的名聲，北美分部再也不是隻能銷售街機的代名詞了，規模一再擴大，成了能和日本總部分庭抗禮的獨立企業。

“感覺很不好，滿眼全是灰灰的。”長久和徐誌行在街頭閑逛，看著那些忙忙碌碌的大人們和一年興奮的孩子，無奈的說道，“鬼子就不能搞點別的顏色嗎，這遊戲機的塑料感太強了。”

“我覺得還好啊，剛買了一部，送給外甥了，哈哈。”徐誌行笑道，“很經典的營銷案例，在這方麵日本人確實非常的精明。”

“我不喜歡。”長久搖搖頭，“明顯是個糙貨，為啥有這麽多人會掏錢？”

徐誌行不禁莞爾，他搞不清楚這些商業上的手法有時候長久會顯得非常的獨到且精準，而更多的時候卻又是那麽的固執，正待分說，卻聽見呼機響了。

“誰的電話？”長久問道。

“是張總裁的。”徐誌行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數字代碼說道，“似乎很急，看來我們必須回去了。”

“也好，反正也沒什麽熱鬧看，不過唐城的包子做的不錯，帶幾個給張姐嚐嚐。”

不到二十分鍾，兩人就回到了公司。長久徑直來到總裁辦公室，一推門：“張姐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大肉包子還熱乎著呢！”

沙發上坐著一位客人，看長久進來了連忙站了起來打招呼：“長久！”

長久仔細一瞧，這不是李夢陽嗎！

“大李！你怎麽來了，正好正好，一起過年，哈哈！”長久高興的大笑，上前一把抱住了大李，非常的用力。

大李也笑道：“唉，沒辦法啊，我這個人手裏稍微有點錢就不安心，總惦記著還差別人多少，這不在香港找不到你趕緊搭飛機來美國轉轉。”

“瞧你這話說的，我還能跟你要債不成？”長久怪道，“怎麽著，發了？”

大李道：“你介紹的產品還能不好賣嘛！咱三個月就扭虧為盈，一年下來有這個數！”湊近了在長久耳邊小聲說了個數字。

“這麽多！”長久又驚又喜，“請客請客，你現在是大老板了。”

“那是當然！”大李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沒有什麽比賺錢了被朋友敲詐更有麵子的事情了。

張怡則是微笑著看這哥倆互相打趣，忽然之間莫名的傷感，有點想家了。

“張姐，剛才你打的電話就這事吧？”長久問道。

“就是告訴你有客人來了。”張怡點點頭。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今晚我請客，張姐你也一定要來啊！”長久拉著大李的手匆匆而出。

“你不會真的特地還錢來的吧？”在客廳長久收下了大李的支票，狐疑的問道。

“順帶的任務，嗬嗬，主要是想老朋友了。”大李抿了一口咖啡道，“另外咱不是也沒出過國嘛，也來感受一下資本主義世界的腐朽與墮落。”

“那麽堅定的共產主義戰士也好這一口？”長久笑道，“既然來體驗生活，沒把嫂子帶來？”

“我都快三十的人了，現在還是光棍一條。”大李沒好氣的說，“哪有什麽嫂子，不過倒不是一個人來的。”

“哦，還有誰？”

“四機部成立了一個辦公室，要派出一批人來矽穀進修，好像要搞什麽先進技術調研啥的，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也搭了順風車一起辦的護照。”

“有這事情？”長久點了一根煙，思考著會是什麽任務。

忽然想起香港方麵的傳真曾說過國內要來人，長久有點明白了，會不會就是這一撥？

“他們人呢？”

“不是一趟飛機，他們先去了澳大利亞，過幾天應該來這裏吧。”

原來如此，長久暗想，說不定又是國內哪位領導要上馬什麽新工程，來這裏考察的。

兩人隨後又閑聊了幾句，說著說著話題就轉到了遊戲機上麵。大李不停的誇長久眼光好，黑金剛雖然價格低了銷量卻是穩步上升，遊戲卡的利潤更是翻著倍的往上漲，唯一擔心的就是現在的集成電路有點不太穩定，似乎有漲價的苗頭。

“手裏有錢趕緊囤貨！”長久斬釘截鐵，“別看鬼子現在的ROM、RAM集成塊賣的跟白菜似的，年後肯定暴漲。日本人這些年為了打市場，簡直是傾銷，逼死了美國好多芯片工廠，投資了這麽多錢，我估摸著也快收網了。”

大李連連點頭：“現在這訂單發出去，想要貨已經排到年後了，我馬上安排。”

“怎麽樣，這幾天感受到資本主義的氣息了吧！”

“消費市場太繁榮了！”大李不無感觸的說道，“滿眼都是遊戲機的銷售，怎麽總感覺美國人都沒幹活淨想著玩呢？要是國內能有這麽紅火就好了。”

“羨慕了吧？”長久笑道，“想不想也分一杯羹？”

“不可能的。”大李有自知之明，“我這產品見不得光，也就在國內生產，國內消化的隻能占很少一部分，大多數都出口到了台灣、東南亞，我想賣到美國人家還不讓啊！”

說到這裏大李還講了個笑話。

“你不知道現在國內的環境有多麽的糟糕，是凡商品隻要和國產掛鉤那都是垃圾的代名詞，哪怕你質量再好價格再低，和進口的比起來都是處處被歧視。就拿黑金剛來說吧，香港人從我這裏拿主板換個殼往內地一銷那價格就能上浮20%，老百姓還願意買，說這是進口的牢靠。台灣人更差，連可都不換，貼個牌就上市了，還有板有眼的號稱走私的。”

長久笑道：“人民素質提高了，這年頭盜版生意不好做啊，你花了大價錢研發，人家隻要找幾個高中畢業生搗鼓搗鼓就能開練，那能比嘛！”

“我也不是什麽玩意，本身做的就是這行，哈哈。”大李自我解嘲，“不過能混到這份上，這輩子就沒白走。”

“你還真打算做一輩子山寨廠啊。”長久給了他個白眼，“現在大陸是沒有專利法，你們還能正大光明的混，等哪天各種法規出來，你們可真得轉入地下了。”

大李苦著臉說：“這東西咱也不是不清楚，這不剛積累了點資金就來美國看看了嘛，要是能找到什麽新技術才好。”

“切！”長久不屑的說，“錢買不來技術的，市場看的是眼光，哪怕微不足道的一個東西隻要操作的好都能賺大錢。”

大李訕笑道：“實話實說，我還是想幹點正行，需要你的幫助。”

長久奇道：“你這不是正行嗎？”

“不是這話，賣遊戲機總感覺是外道，不上大雅之堂，在別人麵前我都介紹自己是賣電腦的。”

“還有這話！”長久真是哭笑不得，“這都啥年代了，做遊戲機有什麽不妥？你這思想也太那啥了吧。”

“你說站著說話不腰疼，國內輿論壓力很大的。”大李苦笑，“你以為那些報紙雜誌會為你說什麽好話不成？整天報道的都是類似遊戲導致學生輟學、犯罪的故事，天天轟炸，整的我自己都覺得罪孽深重。”

原來是這樣啊，長久有點無言，第一次妖魔化遊戲的風潮這時候應該是正當浪頭，想來大李在國內的名聲絕對響亮，被人問候親屬的頻率肯定很高。

不過這又關遊戲什麽事情？隻要孩子有什麽異化傾向，罪魁禍首肯定是遊戲乃至和遊戲有關的一切事物，這是中國家長的主流思維，典型的不會尿尿怪老二歪，長久向來對此嗤之以鼻，不過也無可奈何。

“別和那幫愚民一般見識，罵得多了也就習慣了。”長久拙劣的安慰大李，“既然這樣，那你自己怎麽想的？”

“我想賣電腦。”大李脫口而出，“我想了好久，這輩子隻有這本事了，也就電子專業上能弄點名堂，不都講技工貿嘛，技術我就是這樣，順著來唄。”

長久想了一下：“那黑金剛的生意怎麽辦？”

大李道：“繼續做，不過重點還是要放在出口上，反正我不想背這個罵名了。”

長久笑了起來：“看來你還真看重這個啊，也好，既然你想做電腦，那我就成全你。”

大李精神一振：“你也支持我，太好了。我就是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做什麽種類，現在國內除了國家批準的幾個單位可以生產銷售計算機，根本不允許私營企業進入，這方麵也沒啥想頭，唯一的路就是出口。但是美國這邊又是不同架構的，我就像谘詢一下能不能做。”

國內的環境就是那樣，行業門檻都有政策擋著，就算你有雄心萬丈都得拍的死死，長久也沒輒，不過做PC倒是條大路。

Pc也有門檻，而且不是一般的大，要是在美國本土那倒是簡單方便，反正IBM實行高價政策，兼容機有大把的活路，甚至隻要一個車庫就能發財，但是部件材料都是一摸一樣的，競爭非常激烈。

但是當仿製演進到芯片級別的時候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工程師們再也不用費盡心思的在市場上僅有的一些功能芯片中選擇組合，也不用絞盡腦汁的優化電路卻僅僅為了省掉一兩個芯片，主板一切功能的實現僅僅需要一套芯片組就可以了。

翻開計算機發展史你就會發現，現在業界那些牛B公司都是靠什麽發家的：86年光台灣的multitech公司和mitac公司就向美國出口了7億美元的電腦，這兩家隻是OEM廠商，隻負責製造。

靠的是什麽，靠的就是芯片組出現，那些兼容機廠商大量訂貨，便宜的PC機才得以實現。不光台灣，整個亞洲四小龍幾乎都沾了光，比如棒子的先鋒、高仕達、三星都曾經接著這個東風殺入了兼容機市場，成就了一番傳奇。

“好像生產計算機和遊戲機沒啥區別哦。”長久壞壞的笑，“國內隻說不能由你們賣，沒說不讓生產出口吧。你回去建個生產線，最好能打出個品牌來。”

大李愕然：“哪有那麽容易？”

“你按我說的做，自然票子大大滴~~~且附耳過來。”

“……”一番話聽的大李心情激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可以這樣？”

“兄弟我做的事情哪有假的，你在這邊呆一段時間，最好把所有流程都熟悉一下，準備的越充足越好。”長久一副軍師模樣，仿佛一切成竹在胸，“法不穿六耳，你可要好自為之。”

“這個當然！”大李點點頭。

當晚，長久也不擺闊氣，就在加州的家中為大李接了風，不過那飯菜自然搞得一塌糊塗，免不得張總裁親自上陣，賓主盡歡。

其後的日子大李就在長久的研究院幫手，本就基礎牢靠的他在裏麵猶如海綿吸水般的學習著關於PC結構的各種知識。在他看來這和自己以前所學大同小異，除了一些架構指令不同也沒啥大不了。

“最近有點不太平。”徐誌行每周例行向長久匯報工作，“IBM確實強大，自從他們發布不打算采用我們的係統之後，員工們都有點不太自在。”

“哦？”長久眉頭一抬：“有什麽動靜？”

“有跡象顯示，有人要挖牆腳！”徐誌行非常肯定的說，“我們必須采取措施了，張總裁同樣有這個憂慮。”

“你們打算怎麽辦？”

“還是那句老話，不會過日子看鄰居。”徐誌行平靜的說，“公司的薪酬製度必須改革，要像那些矽穀的小公司學習，不能一成不變，有必要的話要給優秀的員工股權，用金鐐銬拴住他們。”

長久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你和張總裁交流一下，術業有專攻，這是你們份內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我不希望任何有價值的員工出走。”

“好的，另外明天有一批國內的人要來公司，你的意思……”

“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