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記

八十六

一切說得都很輕巧，真正做起來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就像長久自個去跑招聘廣告，雜誌社的完全不吊他。

“廣告？我們沒這業務。”雜誌社的小編輯很是輕蔑的說了一句，立即將長久拒之門外。

正麵攻擊失敗，長久隻好迂回一下，求爺爺拜奶奶的托了n個關係才搞定，末了還請了幾頓飯，實在是苦不堪言。

還好，這事最後還成了，雜誌社讓長久趕緊遞廣告詞，到了就發，一點都不含糊。

臨到寫廣告，長久算是抓瞎了，自己的研究室現在連個地址都沒有，怎麽寫？

到底是總局領導指了條明路，“去特區吧，那裏寬鬆點，無論你想搞什麽都很方便。”總局領導如是說。

長久想想也對，自己的事情雖說不是大逆不道，但也有點紮眼，總在那些官員麵前晃難免不遭人另眼相看。

長久和張怡一合計，全票通過移師深圳，好處很多，最主要還是離香港近……

不過並不需要長久自己去，張怡打了個電話，直接讓在香港的肥標派人辦理此事，長久也落得個輕鬆。

現在可算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一眨眼就是5月份了，京交會開了。

北方此時的天氣已然有了夏天的感覺，人人短袖上身，長久也是如此。

長久現在是無事一身輕，籌建研究室的事情他也幫不上忙，還不如到處轉轉，要是碰上什麽人才倒也可以拉攏。

第一屆北京計算機交易會聽名字好像是個政府牽頭的貿易會展，其實不然，長久到了才知道，這幾乎就是全國近年來計算機技術的成果展示會。

現場有來自各個廠家的各種計算機技術研究成果，極盡人類想象力，就連長久也沒想到國內居然有了這麽多成果。

人們的目光主要聚在那些大廠家的計算機成品上，長久卻對那些稀奇古怪的小技術感興趣，一句話標準不同。

那個時代人們注重的是整機，要是哪個廠能發布什麽新類型的機器就是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足夠獲得更多的訂貨意向，卻不管這東西能不能用，做什麽用。

長久積信息時代三十年記憶於一身，如何不知分辨好壞？他關注的都是那些實用技術，比如漢字輸入、各種應用軟件、測試儀器等等，看的他是讚歎連連，腦中完全對這個時代國內計算機發展有了概念。

這次的交易會最耀眼的角色就是0521計算機，裏三層外三層圍的都是人，人們光衝著中南海用機的牌子就想看個究竟。

長久很滿意這個效果，不過要讓他自己去擠就算了，反正東西肯定還是那樣，自顧自的去發掘感興趣的小東西了。

有個東西引起了長久的注意，那是安徽某個研究所研製的單卡漢字係統，很有點創意。

雖然漢卡係統不是什麽新鮮貨，80年著實出了幾種不同的係統，但是長久關心的不是係統本身，而是他們使用的漢字字型壓縮技術。

據廠家人講，這套技術可以將漢字模型數據量壓縮到正常的八分之一，節省了大量的存儲空間，特別適用於0521微機這種RISC機器。

據說這還是一個人幾年前開發的技術，由於領導認為意義不大擱置了下來。長久感興趣的問道能不能轉讓，價格優惠。

廠家的回答則是隻要你有介紹信，轉讓沒問題，至於價格什麽的沒有這概念。

這讓長久甚是驚訝，完全沒想到居然會是這個回答，不過隨即想到人家是認為這東西誰都能用，不要錢的意思呼之欲出——不是那個人獨占的技術。

有總好過沒有，長久隨即就找了來剪彩的總局領導開了幾張介紹信，囊括了不少他感興趣的技術。

貪心不足的長久還準備挖牆角，連連打聽這些技術的開發者是誰，能否調動之類。隻是這就沒什麽可商量的了，廠家都禮貌的回絕了長久的要求，沒人希望自己的人轉投他人懷抱。

長久也不灰心，反正知道了這些廠家的地址，遲早得把他們一個個拉過來。

回到了家，長久感覺此行不虛，長了眼界，還得到了不少技術文件，大善。

可是張怡那方麵就有點不順，體製問題使得她的人才招攬計劃徹底失敗，幾乎沒有任何建樹，弄得她情緒不高。

長久好言安慰她，卻吃了幾個釘子，完全摸不著頭腦，索性隻聽她抱怨不說話。

“這還不如台灣，人才不讓流動怎麽實現優化組合？”張怡氣鼓鼓的說，估計這段時間她也受了不少悶氣，“台灣現在都搞高技術工業園了，大力引進海外華裔人才，你看著吧，他們遲早發展起來。”

新竹工業園！長久猛然想起這個名詞，感情大名鼎鼎的矽島現在才剛剛建立啊。

“那咱們也搞個高技術開發區不就行了，國內人暫時拉不來，我們可以從國外找啊。”長久一拍大腿，出了一個妙計。

“國家的事情你能做的了主？”張怡狐疑的看著長久。

“這個，應該沒什麽問題吧。”長久想的是大陸和台灣在各方麵爭得很厲害，國家斷斷不會讓台灣獨大，隻要在這上麵做做文章，說不定這事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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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文章？”高雄咪著一對小眼看著長久，“文章我能寫，發表也沒問題，但是不會招來什麽麻煩吧！”

“沒事，按我的寫，保證你功成名就，半點麻煩沒有。”長久鼓動如簧之舌遊說高材生，不過似乎沒什麽效果，“反正你就當幫我一忙，好不。”

“好吧，你說咋寫。”

長久和高雄二人搗鼓了一夜，一片戰鬥檄文出爐了，開篇第一句話就是：21世紀什麽最重要，人才！

文章列舉了古今中外很多事例試圖證明人才的重要性，大大批判了人才的地域觀、國籍觀，提出了隻要是人才皆為華夏可用這條口號。

夠惡的是長久還炮製了民族人才論，說隻要是華夏民族的人，隻要支持一個華夏，就應該團結起來共同為實現華夏的科技騰飛做努力，不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某個黨派，而是為了炎黃子孫不再重蹈落後就要挨打的覆轍，為了子孫後代能夠不被人欺壓等等等等。

闡述完了大道理，文章還提出了對策，就是在特區成立高技術園區，附帶各種優惠條件扶持發展，其中的企業要滿足一定的條件才能進駐，比如規定技術研究企業優先、計算機企業其次，高耗能高汙染企業不允許進入等等。最絕的是，文章中還特意提到了台灣的新高科技竹工業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個是和它針鋒相對。

長久提創意，高雄執筆，洋洋灑灑五千言，其中蘊含的激情足以讓一般青年熱血上腦，不顧一切的支持。

為了達到震撼的效果，長久還特地將稿子給那些有名望的科學家、學者們傳閱並征集簽名，目前看來反響不錯，凡是看過的人無不交口稱讚這是一項百年大計，基本上都爽快的簽了名。

張怡沒想到效果會這麽好，簽名的人如此之多讓她動心，立即將這項任務從長久手中接過，動用自己的關係尋求支持。

這樣，雖然這篇文章沒有發表，卻已經掀起了一撥解放思想的浪頭。以致於長久手握著這簽名比內容還多的文章，發也不是收也不是。

“你這下玩火了吧？”總局領導有開始撓頭，“沒事搞這麽大動靜幹什麽，現在上麵已經有人關注這事了。”

“好的壞的？”長久問道，他屬於那種出了餿點子卻收拾不了局麵的人，沒想到這次的點子有點忒餿了。

“有點複雜，聽我慢慢講。”領導慢慢說道，“你這出戲一唱，正好對了一些人的胃口，借題發揮，開始反攻了。”

長久頭腦嗡的一聲炸了，他就算再笨也知道卷入政治鬥爭的後果，不由得小腿哆嗦。

“別害怕，不是什麽壞事。”總局領導安慰他說，“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國內早有引進國外產品與自主創新之爭，兩派勢力勢均力敵。改革開放之後，大量的國外技術產品被引進國內，確實促進了各個行業的發展，這也讓造不如買的勢力抬起了頭，他們的依據就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既然國內的東西不行，那就買國外的吧。

正好這時有一個焦點，那就是748工程的主要成果——漢字激光照排係統。

激光照排屬於照排技術的第四代，美國人用的是第三代照排技術，日本人用的是第二代照排技術，都有差距，當時世界上各個國家都在努力研製激光照排。

至於我國的技術嘛，不多不少，鉛字——第一代而已。

正當人們在爭論到底是發展第二代還是引進第三代的時候，北大一個小助研卻大膽的準備跨越鴻溝，直接研製四代激光照排機，他就是王xuan。

所謂英雄都是高瞻遠矚的，王xuan教授敏銳的看到計算機的存在，大力推薦采用數字存儲一步跨到激光照排。

隻是木秀於林風必催之，大多數人冷眼旁觀，打擊者有之，說怪話者有之，反正就是不相信華夏人自己能高出這東西來。

事實證明了王xuan教授的正確，79年第一份報紙被國人自己的激光照排機排版成功，堵住了相當一部分人的嘴，也讓他們休息了一陣。

隻是第一代激光樣機由於計算能力的缺陷還不成熟，導致不能實用，因此王xuan他們開始了二代機的研製，隻是這時候已經是80年了，國外開始有廠家進入中國市場推銷他們的激光照排係統。

誠然國外的東西確實先進，排英文完全沒問題，隻是中文有點慢，還不能很好的支持，性能與王xuan他們的第一代機差相仿佛。

於是買辦們的言論死灰複燃，大力的詆毀國產係統，妄圖把它掐死在繈褓之中。

正當他們大放闕詞的時候，長久炮製的文章出世，引起了一些大人物的關注，有人開始借此做文章了。

先是有人把這文章發上了內參，而後又有人專門寫信給幾個副總理，極力的反對引進，支持國內人才自主研發，信中特別提到了國內研製的這一係統“解決了漢字縮小和放大不變形的問題，有幾項技術指標已達到國際先進水平”，“將來在國內推廣，在具備一定條件以後，還可將產品打入國際市場”。

雖然這篇文章沒有署名，但是幾乎人人都知道這是曹長久的東西，鑒於長久在計算機研製方麵的成果，沒什麽人攻擊他，反而極力的推崇。

也就是這件事情，引發了80年代國內第一次關於“買”還是“造”的全國範圍大辯論，也讓長久大大的出了一次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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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累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