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走到公司樓下的停車場,我很紳士地替顏慧茹打開車門,她扭頭輕聲對我問了一句:“買車了?”
我點頭答道:“剛買沒多久。”
上車後,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征詢顏慧茹的意見:“時間也不早了,要不我請你先去吃飯?”
顏慧茹輕輕“嗯”了一聲表示答應,然後把頭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睛。
看著聲旁的淡妝麗人,不知怎的,我竟有一種感覺:雖然顏惠茹現在有錢、有權,貌似風光,可她過得並不快樂。
我估計顏慧茹現在也沒什麽胃口,所以也沒問她想吃什麽,徑直把車開到了時代廣場旁的“廊橋”西餐廳。這地方我陪田甜來過幾次,小妖精每次都對這裏的牛排讚不絕口。說句老實話,我對牛排那種半生不熟的玩意兒沒有一點兒興趣,隻是覺得裏麵氛圍不錯,比較清靜,適合顏慧茹這時候的心情。
熄火,停車。顏慧茹靠在座椅上好像睡著了,我正猶豫要不要叫醒她,她卻睜開了眼睛,問道:“到了?”
“我還以為你睡著了。這裏有間“廊橋”據說不錯,你要不要去試試?”
“好啊。”顏慧茹可有可無地應了一句,便自己下了車。
因為已經錯過用餐高峰時間,所以餐廳裏沒什麽人,我們挑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來,點了菜,便又各自陷入沉默中。顏惠茹不說話,我自也不好開口。
點的菜陸續送上來,除了輕微的咀嚼聲,我們這桌安靜得有些異常,直至我的手機鈴聲打破這死一般的沉默。
看看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接通電話後,壓低聲音問道:“喂,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比較斯文的聲音:“方大哥,我是天林。”
暈,這老實娃啥時候買的手機?也不把號碼告訴我,回頭得好好數落這小子。
“天林啊,你找我有事麽?”
“方大哥,你是不是不做網吧了?”
“是啊,不過現在的老板是我好朋友,我給他打了招呼的,你可以繼續留在那裏,待遇什麽的都不變。”當著顏慧茹的麵,我不方便說得太清楚,隻好含含糊糊地解釋了一番,想打消老實娃的顧慮。
天林沉默了片刻說道:“其實我去網吧主要也是想給方大哥你幫忙,你走了我也不做了。”
人各有誌,我也不想勉強他,便對他說道:“那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我想去找個正當的工作,計算機維護這方麵的我應該沒什麽問題。”說到自己的專業,天林也不自覺地流露出一股自信。
計算機維護?好像前兩天還聽說辦公室的人說想去人才市場招一個計算機管理員,也不知道招到人沒有?
想到這裏,我對天林說隔一會兒給他打過去,然後掛掉電話問顏慧茹:“我們公司是不是要招懂計算機的?”
顏慧茹正悶頭割牛排,聽見我的問話,抬起頭來疑惑地答道:“是有這個打算,不過還沒找到合適的。”
那就好,我鬆了一口氣。沒等我開口,顏慧茹就看著我的手機問道:“你有合適的人選?”
顏慧茹既然看出來了,我便也不拐彎抹角,衝她點點頭說道:“我有個小兄弟,這方麵技術不錯,正好他想找個工作。”
顏慧茹“哦”了一聲,淡淡地說了一句:“那讓他明天早上到公司來上班吧。”接著繼續低下頭,把切好的牛排放進嘴裏。
……連麵試都不用了?我顧不得向顏惠茹道謝,趕緊撥打手機通知天林這個喜訊:“天林,你明天上班時間到我辦公室來一趟,金源大廈18樓。對了,記得穿整齊點。”
顯然天林在電話那頭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消息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用激動的語氣連聲問我:“真的啊?真的啊?”
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後,天林興奮不已地向我道謝:“方大哥,謝謝你啊,你真是我的貴人。”
呃,我一不小心居然變成“貴人”了!晦氣,這老實娃一句話就把老子的性別給改了。
掛斷電話,我這才向顏慧茹道了聲謝。她放下手裏刀叉,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對我說道:“先別忙著說謝謝,試用期不合格我可不會給你留麵子哦。”
難得她臉上露出笑容,我趕緊點點頭:“才畢業的本科大學生,學得就是計算機應用專業,人老實的很,不像我以前是混文憑。”
顏慧茹又笑了笑,旋即笑容在臉上凝固,估計是我的話勾起了她的回憶。汗,我他媽的沒事提以前做什麽?
為了緩和氣氛,我連忙岔開話題:“待會兒吃完了就在這裏喝茶嗎?”
顏慧茹搖了搖頭說道:“這裏太悶了,我想去江邊吹吹風。”
呃,以前她遇上煩心事也愛拉著我去江邊吹風的。這麽多年過去,她這個習慣還沒變?猛然間我有一種失落感,行為習慣都保留了,緣何偏偏變了心?
吃過飯,我載著顏慧茹來到濱江路。停好車後,陪著她一起沿著石階往江邊走。
“這裏的景色有點象C市。”顏慧茹忽然低聲發出一聲感慨。
我仔細看看四周,也是百感交集。曾經,C市的濱江路是我和顏慧茹常去的地方,她喜歡吹風,喜歡玩水,我呢,則獨愛坐在江邊,泡上一壺普洱,笑吟吟地看著身邊的佳人,憧憬著我們的未來……
唉,事物在變,人也在變,隻有眼前的同一江水,兀自滾滾奔流,不隨世變。
我在感慨,顏惠茹卻已經徑直向一座由船改建成茶樓的所在走去。
尾隨她上船後,我們選了一個靠窗可以看江的位置坐定,一個女服務生走過來問道:“兩位,請問點什麽茶?”
“普洱。”我和顏慧茹異口同聲地答道。
服務生看了我們一眼,含笑讚了一句:“兩位真默契。”她這一說,我跟顏慧茹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一時間又都沉默了下來。
汗,別他媽的看見騎白馬的就以為是白馬王子,那家夥可能是唐僧;同樣,看見金童玉女也別自以為是地認定他們就是夫妻,搞不好是溜出來偷情的……
很快,茶水便擺在我們麵前。我不想太冷場,又想到下午在顏慧茹辦公室門口看到那幕,終於忍不住問道:“那個……下午,我都看見了,你們沒事吧?”
“嗯?”顏慧茹顯然沒想到我會忽然提到這件事,咬了咬嘴皮沒吱聲。
每當猶豫不決的時候,顏慧茹就會不自覺地咬嘴皮,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這老毛病還是沒改。
顏慧茹雙手捧著麵前盛滿熱茶的玻璃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氤氤的熱氣衝進了眼裏,我看到她的眼睛分明有些濕潤。她好幾次抬起頭來,想說什麽,一接觸到我的目光卻又把頭埋了下去。
燈光下,我看見顏惠茹的手緊緊地握住玻璃杯,因為太過用力,以至於指節有些發白。
“你沒事吧?”我心裏終是不忍心,便又再問了一遍,隻是很小心地把“你們”換成了“你”。
顏慧茹終於抬起頭來迎著我的目光,強笑著答道:“我沒事,隻是鬧了一點兒小別扭而已,倒叫你見笑了。”
既然顏慧茹不願意說,我也不想勉強她,拿起水瓶往自己麵前的杯子裏續了水,又沉默了下來。
半晌,顏惠茹終於放下杯子,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一個很大決心似的,開口抬頭對我說道:“阿休,說真的,我以為這輩子再也碰不上你。”
我心裏一緊,四年前,顏惠茹也是這樣麵對麵陪我坐著喝茶,也是用這樣的語氣柔聲叫我的名字……四年後,人還在,心卻惘然。
有些人,一旦錯過,將永成看客!
見我抬眼望她,顏惠茹又低下了。隻用手指蘸著桌上的水漬在麵前胡亂塗抹著,嘴裏嚅嚅地說道:“那時候……我太年輕了,有些事、有些話……總之,都是我對不起你。阿休,我……”
既然大家都知道再也走不回原點,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不是徒添傷感麽?她可能跟隋源離婚麽?就算離婚了,我也不可能拋下田甜與她再度牽手,有些東西,錯過一次,就是錯過一輩子。
我不想聽她無謂的懺悔,於是打斷她的話道:“你沒有對不起我,感情的事無所謂誰對誰錯,每個人都有權追求自己的幸福。”顏惠茹張嘴要說什麽,被我用手示意打住,我繼續說道:“再說,我現在也有了女朋友,她很對我很好,我也很珍惜這份感情。”
顏惠茹的目光暗了下去,輕聲問我:“是不是總經辦的田主任?”
“是的。”我點頭直認不諱。
“她是個性格溫柔的好女孩,好好珍惜。”顏惠茹說道,臉上又擠出了一絲笑意。不過在我看來,這笑容實在有些勉強。
想到田甜,我便打心底裏湧起一股溫暖,小妖精性格溫柔不溫柔有待商榷,但她從未嫌棄過我。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對顏惠茹說道:“我會好好把握屬於我的幸福。”
“嗯。”顏惠茹淡淡地應了一聲,端起麵前的杯子大口喝了幾口茶水,她望望杯底那堆幹癟的茶葉出神了一會兒,然後大聲叫道:“老板,買單。”
她的聲音有些反常地大,以致於旁邊路過的兩個人好奇地朝我們這邊看了看,那個女的輕咦了一下,試探性地朝顏惠茹叫了一聲:“顏總?”
我尋聲抬頭望去,靠,這世界還真他媽的小,居然是黃胖子和小紅這一對奸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