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神異界遊

第三百四十四章 路的終結

感動？



　　八神庵血色的發梢輕輕顫動著，沿著那蜿蜒的道路繼續緩慢前行。



　　地勢逐漸上升了。樹林依舊茂盛。



　　八神庵嚐試過創造空間，所以，他能夠體會創世神的力量有多麽恐怖。而在這裏，冥界，身處在不知道是海拉爾還是奧特，或許是他倆一起製造的林間小徑裏，八神庵再次明了這對生命和死亡之神的實力。



　　安芬娜，以及她的家，在一瞬間消失無蹤。而奧特不可能是簡單的將一切抹殺，那麽，隻能是轉移。



　　格瑞可以用空間戒指飼養龍，奧特卻不依靠任何媒介將一座莊園從一個空間轉移到另一個空間。



　　媒介！？



　　八神庵心念一動。



　　如果說空間戒指是兩個空間連接進而通行的媒介，就像日常生活每無處不在的門一樣，那麽，空間的穿越在本質上就和走過一段橋而穿越一條河差不多。區別僅僅在於——在連續的空間內部，過橋需要一步步走過去，無論橋的長短；而在不連續的空間之間，這幾乎是瞬間完成的事情。



　　就像奧特剛剛所做到的那樣。



　　思索到這裏，八神庵幾乎放棄了用武力去對抗冥界兩個神的任何想法。



　　“差距太大了……”



　　八神庵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喃喃自語，他依舊在走，就像他沒有停止的思考一樣。



　　如果說遙控著天遠大陸的神族可以靠著一次次的空間瞬動的疊加，從而達到人類無法企及的速度，成為沒有掌握所謂空間魔法的人們無法逾越的鴻溝；那麽，比起同一空間中的瞬移，不同的空間之間的瞬移同樣是無法抗衡的差距！



　　神族的空間瞬移，如穆恩斯提示自己那樣的瞬移，即使再快，即使在人類的度量中幾乎是無限短的時間，它仍然需要耗費時間；而冥界的兩位神的瞬移，根本不需要時間去完成！



　　甚至……



　　八神庵似乎預見著這樣一個情形：某個神仿佛無處不在地飛快移動著，尋覓攻擊海拉爾，或者奧特的時機；海來爾與奧特卻根本不需要動，隻揮出一拳，這一拳，包括拳頭和手臂，便憑空消失在它似乎理應該在的地方，與此同時，它卻出現在那個滿空間遊走的神的後腦勺處，打個正著。



　　根本是不對稱的戰鬥！



　　所以，海拉爾豪言自己根本不需要武器。



　　而前提則是，在冥界。



　　因為，冥界是海拉爾的空間，他可以在冥界的範疇內隨意開辟空間，所以他能夠做到這樣的境界。而在其他地方，比如天遠大陸，卻辦不到了。



　　於是，海拉爾從不離開冥界。



　　似乎，八神庵想通了。但他很快又陷入了沉思——海拉爾不離開冥界，勞拉卻化身為一個普通魔女，在魔界與自己相遇。



　　為什麽？生命之魔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



　　在幻影魔殿裏，那個幻魔可以吸收任何進入的人的能量，勞拉同樣進入了，卻絲毫沒有被幻魔察覺。並且，勞拉與自己有過身體的觸碰，那應該不僅僅是一個幻象——且不說自己是否被欺騙，單是魔王奧特羅，被一個幻象徹底欺騙這麽多年，也實在說不過去。



　　勞拉的心思，八神庵猜不透，但此刻，他已不似之前那樣厭惡這個多次捉弄自己的生命之魔了。



　　或許，這僅僅因為她給了安芬娜的靈魂一個安謐的小莊園？



　　還是，八神庵的心境有所改變？



　　也或許是其他的什麽原因。



　　這不再重要。因為，八神庵的腳步已經到達山腰，那山巔的小屋子越發的近了。



　　樹林走盡。橫亙在八神庵麵前的，是一個小鎮子，小得更似一個頗大的村莊。



　　一些三兩成群在路邊聊天打屁，或者在店鋪前討價還價的人。背街處傳來的聲響昭示著這裏有一處鐵匠鋪，那邊有一家木匠坊什麽的。



　　和普通的小鎮子沒有絲毫區別。



　　當八神庵步入其中時，無論他怎麽觀察，都不認識這些人。



　　哪怕一個。



　　然而，小鎮裏的人，全部都認識他。



　　“八神庵！”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嘴邊的調侃，齊齊的給予八神庵**裸的圍觀。最終，他們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



　　“你們知道我？”



　　八神庵疑惑了。



　　“怎麽可能不認識？我就是死在你手上的！他是，他也是……”



　　“我們都是。”



　　除了最初的小激動，鎮子裏的人的聲響趨於平淡，仿佛對於眼前這個理論上的仇人無動於衷。



　　八神庵不禁覺得有些頭痛了。



　　他殺過人，殺過很多人，從他來到天遠大陸的第一天起便是如此。有的死有餘辜，有的無可厚非，甚至……有的殺戮其實可以避免，如果費些其他的心神的話。



　　所以，絕大多數的人，他根本記不住，也從未打算記住。



　　從而無法麵對。



　　八神庵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該做什麽，比麵對安芬娜時更加無措。



　　如海拉爾所說，他不可能將他們再殺一次。況且，眼前的人們又有什麽值得自己出手的地方？



　　難道一笑而過，一走了之？



　　圍觀持續著，所有人都默默盯著八神庵，似乎等待著他將做的事情。



　　許久……



　　“你們……好嗎？”



　　像極了和安芬娜相見時的詞措。但那神態卻更加的躊躇，或者說忐忑。



　　這根本不似八神庵的作風。



　　也許，這正是讓他如此尷尬的原因。



　　“還好。”



　　稀稀拉拉的回答聲此起彼伏。人們，以及鎮子，便在這平和的應答中逐漸透明，繼而消失，留下平整的土地。



　　這……就完了？！



　　猛然間，八神庵感到一種憤怒，他指著天空，大聲質問：“為什麽？”



　　“那麽，你又覺得，什麽樣的答案，才不會讓你心存疑惑？”



　　海拉爾的口吻含著揶揄：“運用你從神魔那裏學來的空間魔法吧，直接去見奧特。”



　　死神的話音未落，一股強風從八神庵腳下竄起，將他徑直送到山巔。



　　“奧特……八神庵已經到了。”一瞬間，海拉爾的音調顯得溫柔，“等這之後，可以讓我來陪陪你嗎？”



　　“時間的流逝逐漸失控。你確信在我們相見的時候，不是我被勞拉取代的時刻嗎？”



　　生命女神很平靜，那屋子裏傳出的聲音略帶一絲無奈。



　　“好吧……好吧……”



　　海拉爾的歎息在天地間回蕩，奧特卻似乎不為所動：“八神庵，請進。”



　　小屋的門打開了。開門的是卡蜜拉，她正對著八神庵微笑。



　　即使滿肚子疑問，八神庵卻沒有怎麽遲疑，對卡蜜拉微微點頭，便走了過去。



　　當他完全踏入屋子時，忍不住回頭，卻看到門外一片黑暗。



　　“你已經走完了那條路，那片空間便沒有意義存在了。”



　　奧特的聲音將八神庵的注意力拉了過來，她微微笑著：“穆恩斯啊……那個淪陷於浪漫的小姑娘，聽著你的樂章，情不自禁也是理所當然吧……”



　　“你……什麽意思？”



　　順著聲音望去，八神庵再次看到了生命女神奧特。



　　仍然是那一身白紗。瀑布般揮灑的長發不似安芬娜那樣純粹的金黃，傲人的身材散發著高貴的氣息，那圈在額頭以及雙耳的花邊飾物道不出名字，卻是那麽的美。



　　特別的，那閃爍著的明眸如此深邃。



　　“很簡單，穆恩斯，眾人口中的月亮女神，愛上了你。當然，我相信，愛上你的女子不止她一個。”奧特淡然微笑，“無論你吸引其他女子的魅力所在，我相信，穆恩斯著迷的是你的音樂。至於你的武力，不過是一個人類得以被一個神所注意的前提罷了。”



　　“這和我離開冥界有什麽關係？”八神庵搖頭道，“海拉爾讓我見你，說你有你的規則，我遵守了，我到來了，現在，我要離開。我很急。”



　　“是嗎？你確信隻剩下本能的你，回到月隱之穀，就能夠戰勝已經占據你的肉體，竊取了穆恩斯的神力的太陽神？”奧特的笑容裏有絲輕蔑，卻又有絲期待，“還是說，你已經找到了方法？”



　　“在我來見你的林間道裏，你不是已經告訴我答案了嗎？”八神庵反問道。



　　“所以，你會不由自主地說那句‘差距太大了’？”奧特輕輕鼓掌起來，“如果你沒有敷衍我，那麽，請問——你將怎麽定位？”



　　定位。



　　八神庵再度思索起來。



　　可是，奧特沒有給他這樣的時間：“你無法像我和海拉爾這樣隨意製造自己的空間，我們能夠做到的戰鬥方式不是你能效仿的，就像克勞迪婭無法做到創造之神所做到的事情。天賦可以讓你達到你的能力沒有達到的境界，進而事半功倍。但在你的能力趕上這個境界之前，你所知道的東西不一定能做到。對於生命無常的人類來說，這種製約往往是光陰，但對於你來說，卻是能量的積累。在神喻應驗的時候，你無論如何也達不到我在冥界所能達到的境界。所以，你需要思考的，不是效仿，而是模擬。”



　　奧特的話讓八神庵的眉頭鎖得更緊，她卻隻是微笑，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