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倒是還沒有下成,但看上去應該一場大雨也馬上就要來了。
原來停了小半天的風又開始狂吹了起來,樹林裏枝葉翻騰,聲響越來越大。
天上別說月亮,連一顆星星都沒有,暗得簡直都看不見自己的腳。
林克遠遠地跟在加爾文導師的後麵,在樹林裏悄無聲息地移動著。
加爾文導師果然在這個夜晚又摸黑跑出來了,不過他這一次卻又更謹慎了,甚至於林克還知道他剛剛走出房門之後,還在窗台下麵呆了一小會,盡管林克聽不見他的任何聲響,但林克卻知道加爾文導師就站在那裏。
林克這才發現自己對於身邊的一切東西的感覺,居然都莫名其妙地變得靈敏了許多了,看來這跟這些天來加爾文導師這個老變態的那種變態的訓練的分不開的,隻不過這些天來他一直掙紮在那種生死一線的緊張感裏麵,沒有什麽時間去思考而已,現在回想起來,林克也發現了,到近幾天來他跟加爾文導師拿著真正開了鋒的騎士大劍在互相對砍的時候,其實在很多時候都是憑著這種變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來躲開加爾文導師的攻擊的,就象剛才那樣,雖然加爾文導師隱藏得天衣無縫,但林克卻能夠憑著自己的感覺清清楚楚地“看”到加爾文導師就在那裏,甚至能夠清楚地知道他所在的位置。
這真是一種蠻奇妙的能力啊,尤其是現在穿行在這深夜山林之間的時候,林克隻覺得自己的知覺似乎一下子就擴展了開去,就好象他的心靈簡直可以直接觸碰到整片山林之間甚至每一片樹葉的每一下抖動一樣,原本不知道走過了多少次的無比熟悉的山林,現在卻帶給林克一種以前完全沒有體會過的感受。
看來加爾文導師那個老變態的測試與訓練,除了變態了一點之外,也還是有那麽一點門道的嘛!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自然還是林克騎士本來就是個難得一見的天才!
林克自己心裏自顧自臭屁地想著,不過身形上卻還是故意更放慢了一些,刻意離著前麵的加爾文導師更遠一點。
雖然在加爾文導師的魔鬼訓練之後能夠擁有這麽靈敏的感知力,多半是因為林克騎士的天才,但加爾文導師好歹是這種魔鬼訓練的創始人,就算在感應的靈敏上麵比偉大的林克騎士差上一點,那恐怕也差不了太多,所以還是要離遠一點比較保險。
不過看加爾文導師今天晚上的舉動,應該是確實沒有發現那天晚上自己的跟蹤的,要不然他也不用剛才還要守在房門口,等著看自己跟克米拉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所以今天晚上自己這麽多天來一直掛在心裏的那個疑問,應該就能夠有一個真正的答案了。
一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林克的心忽然有點怦怦地跳了起來。
因為他忽然有點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想看到有一個答案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如果這是加爾文導師這個老變態特地為了耍自己而搞出來的花樣,哼哼,林克騎士一定會給他一個好看的!
可是這好象也有點說不通吧?!
如果……萬一……加爾文導師真的是……
那自己該怎麽辦?!
林克不出聲地長長吸了一口氣。
這些天來在加爾文導師的魔鬼測試與訓練下麵,他還磨勵出了一個本事,那就是不管心裏正在想著什麽想不明白的事情,不管情緒上正有著多大的波動,隻要一個呼吸的功夫,他也就可以完全平靜下來。
畢竟在加爾文導師揮舞得不是一般變態的那把開了鋒的騎士大劍下麵,他沒有哪怕一點點的分散了心神的時間。
林克緊了緊拳頭。
他帶了劍!
加爾文導師在前麵拐了個彎,又迅快地走到了那棵大樹的下麵。
林克躲得遠遠的,露出一隻眼睛,看著加爾文導師的每一個動作。
加爾文導師跟以前一樣,先是警惕地四處察看了一番,在大樹下麵又蹲了下來,伸手拿起了那塊石頭,然後就從懷裏掏出了一截木頭一樣的東西。
林克的眼睛微微一亮,對於這塊的地形,他上次過來的時候,也早就研究過了,上次他看到的字是寫在石頭上麵的,不過他也發現了拿起石頭其實下麵還有個比較深的小洞,現在加爾文導師一拿出那段木頭,他就發現這段木頭的樣子差不多剛好適合塞進那個洞裏。
果然跟他想像的那樣,加爾文導師很仔細地把那截木頭小心地放進了洞裏,然後把石頭慢慢地蓋了回去,還用腳拔了拔旁邊的浮土,好像要把那個地方弄得跟原來一模一樣。
這裏平日裏根本就很少有人來的,那塊石頭也本來就不起眼,加爾文導師還是這麽仔細,看起來那截木頭一定很重要了。
林克有點小小地緊張,他覺得自己想要的答案,應該就在那一截木頭上麵了。
加爾文導師站起了身來,忽然長長地歎了口氣,嚇了林克一大跳,還以為加爾文導師發現了自己,不過卻總算還是鎮定得住,沒有絲毫動作。
還好,加爾文導師隻是搖了搖頭,就這麽沿著來路走掉了,看起來好像有點分了神的樣子,居然沒有像原來那樣,還要做一次謹慎地四處探查。
林克悄悄盯著加爾文導師的背影消失在了山林間,就迫不及待從從藏身的地方撲了出來,跑向那塊石頭的地方。
雖然這樣一來他肯定不可能趕在加爾文導師的前麵回到小屋裏了,雖然這樣一來他也肯定就暴露了自己知道加爾文導師這個奇怪舉動的秘密,但林克卻已經完全顧不得了!
他今天一定要知道這件事情的答案!
一定!
他慢慢低下身子,拿起了石頭,把那根埋在洞裏的木頭輕輕地取了出來。
直到拿在手上仔細看了半天,他才發現,這度不是一截木頭,是一個做得很像半截爛木頭的小木筒。
這整個設計實在是很費心思,木筒外形就象半截爛木頭,而且跟那個石頭下麵的洞嚴絲合縫,就算不小心被人踢掉了那塊石頭,也不過就隻覺得一根爛木頭卡在裏麵,甚至哪怕有哪個家夥會無聊到把這塊木頭給挖出來,隻要不是像林克這樣原先早就知道了這玩意不簡單的想法,也絕不是那麽容易看出什麽不尋常的地方來的。
林克的心有點往下沉,直到現在,雖然事實上他也知道不太可能,但是他還是很希望這其實不過是加爾文導師的一場惡作劇,但是現在他卻有點絕望了。
就憑加爾文導師那雙手,要說他能夠削出這樣有技術含量的木筒,還不如就相信他是間諜來得簡單些。
這樣巧妙設計的機關,要隱藏的東西也肯定不簡單吧。
難道真的會是那個落日駐防站邊軍軍力分布形勢圖?!
林克深吸了一口氣,左手摸索著木筒的銜接的地方,正想擰開,忽然一聲歎息傳了過來。
“唉!”
這樣的歎息聲,突然響起在這半夜的森林裏,夾雜在那大雨快來前的風聲裏,倒是很有種讓人害怕的感覺。
林克手一緊,卻是居然沒有太吃驚,順手就把那個木筒收進了懷裏,抬起頭對著一片空曠的樹林,輕輕地說了一句:“果然沒有瞞過您,加爾文導師!”
“哼”,加爾文導師那熟悉的身形,從一棵大樹後麵跨了出來:“親愛的林克,你實在不應該到這個地方來!”
“嗬嗬”,林克看著加爾文導師那很熟悉但又有點陌生的臉,聳了聳肩:“這裏一點也不好玩,我還真是也不想跑到這裏來,可惜不小心還是跑過來了,唉!”
加爾文導師靜靜地看了林克一會,手慢慢按上了大劍的劍柄:“可惜啊,林克!”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少年,按你現在的進步情況看,估計隻要再過一段不長的時間,就可以通過我的測試,真正成為一名騎士了!可惜啊……”
林克的手也按上了劍柄,很嚴肅地說道:“您不用可惜,我一定會成為一名真正的騎士的!一定!”
雨是真的快下來了,一道閃電,已然耀亮了山林裏的夜空。
“是嗎?”加爾文導師笑了笑,電光照耀下,他那張總是充滿了變態的笑容的臉居然變得有點猙獰:“很可惜,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喝!”
又是一道電光,閃亮在山林裏。
不,是兩道!
不是閃電,是快捷得尤如閃電的兩道劍光。
已經分不清是誰先拔劍的了,隻知道林克跟加爾文導師的兩把大劍,就這麽狠狠地在半空中交撞在了一起,又分開,又交撞。
兩把大劍交撞爆起的漫天火花,激起,消散,又激起,徹底地打破了這片樹林之中的沉寂。
轟隆!
閃電過後,滾滾的雷聲也來了,但閃電跟驚雷,都比不上正在山林裏正在交撞的那兩個人、兩把劍,來得刺耳,來得奪目。
林克已經算不清他的大劍已經多少次險之又險地擋住了加爾文導師的攻擊了,他張大了兩隻眼睛,他劇烈地喘息著,根本沒有空去理會手臂上開始漸漸傳來的又酸又麻的感覺。
這些日子來,他幾乎每天都在接受加爾文導師的這種變態的測試,對於這樣的場景並沒有一點陌生的感覺,他也一直覺得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是在生死線上麵掙紮求存,但是直到此刻林克心裏才真正明白,原先的那些戰鬥其實還不過是一種遊戲,隻有到現在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地感覺到自己如此近距離地麵對死亡。
加爾文導師的劍術雖然看上去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但給予林克的感覺跟壓力,卻已經是完全不一樣了。
他是真想殺了自己!
如果說加爾文導師以前隻是在變態地虐待虐待自己,那現在林克就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加爾文導師的每一次出劍,都想將自己釘在地麵上。
天更黑了!
除開那閃電劃破長空的一刹那,整個山林間還是被一片濃得有如實質的黑暗給籠罩著,林克哪怕把眼睛睜得再大,也都隻能勉強地看得見加爾文導師模糊的身形,所以他每一次出劍,每一次擋格,惟一能夠倚仗的就隻能是他在這些日子的生死掙紮裏磨煉出來的那種近乎本能的感覺,那種讓他的耳目感官都變得比以前更加靈敏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感覺。
“當”的一聲,林克大劍斜向上挑,又準準地挑開了加爾文導師那又快又準斬過來的大劍,還順勢向左突刺,逼得加爾文導師也不得不向後跳開了一步。
“咦”,加爾文導師也不由得輕輕地讚歎了一下:“沒想到你居然進步到了這樣的地步,林克,你確實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學生,真是可惜啊!”
林克沒有回答,他嘴裏已經止不住地微微喘息著,握著大劍的手,也明顯在不住地微微顫抖,但他卻沒有絲毫害怕的表情,他身體微微弓著,眼睛緊緊地盯住了眼前的加爾文導師,就象一隻生活在深山叢林之中,被獵人逼到了絕境,正在伺機反撲的饑餓的猛獸。
在跟隨著加爾文導師近三年來的時間裏,他已經早就發現了加爾文導師所教導的所有的這些戰鬥方式,跟傳說中那些騎士們的戰鬥方式完全不一樣。
在傳說裏的那些騎士們,雖然也充滿了勇敢戰鬥的傳說,但他們的戰鬥技巧卻是比較單一的,在戰場上衝殺拚鬥所憑借的,基本上都隻是依靠著各自的鬥氣的強橫程度,可以說騎士們之間的戰鬥,技巧其實並不重要的,都是憑借著各自修練出來的鬥氣的強度來進行互撞互攻而已,所以鬥氣才是騎士們戰鬥能力的最基本基礎所在。
所以在現在這種大陸上不知道多少年處於和平年代的環境下麵,雖然騎士們也大多已經退化成為了帝國的裝飾品的性質,但修練鬥氣,也還是成為一名真正騎士的必修課程,雖然在現在這個時代,那些騎士們之所以會花力氣去修練鬥氣,更多地也隻不過是因為那些五顏六色的鬥氣能夠成為他們在少女跟貴婦人們麵前炫耀的資本而已。
但加爾文導師卻偏偏就是沒有教過林克跟克米拉一絲半點騎士的哪怕入門級的鬥氣的修練方法,他對於林克與克米拉的訓練,無論是讓他們練習那個隻有拔劍跟入鞘的所謂的“真正的劍法”,還是用大棍子敲著林克滿地跑而逼著林克練出來的那一身閃躲的功夫,側重的都不是力量,而是速度與反應。
不過林克現在卻已經很習慣甚至於開始喜歡上了這樣的一種戰鬥方式,畢竟他小時候是跟著小老爹在霧夜森林裏打滾出來的,他總覺得這樣的一種戰鬥方式,跟他所熟悉的山林間那些野獸間的搏鬥很相似,也跟他小老爹經常對付那些魔獸的路數比較接近,相比之下,其他那些騎士學徒們隻知道憑著鬥氣猛衝猛衝的打鬥方式,在林克的眼裏看來,總覺得很有點傻。
至少自林克開始從加爾文導師學會了那個打悶棍的方法之後,那些騎士學徒哪怕耍出五顏六色的鬥氣三個五個一起上,也都不過是被林克隨手幾棍子就打得丟盔棄甲。
當然,在林克看來,那不是鬥氣的問題,是這些騎士學徒們自身的問題。
林克騎士本來就是注定要成為偉大的騎士的天才嘛!
“我本來就是天才!”林克一邊平抑著劇烈的喘息,一邊咧開口衝加爾文導師笑著:“我今天一定會通過你的測試的,加爾文導師!”
“呃”,加爾文導師也愣了一愣,搖了搖頭:“你的靈敏程度確實快超過我了,親愛的林克,不過你好像忘了,今天並不是測試!”
“是嗎?”林克捉緊時間,悄悄晃動著又酸又麻的右手,希望能夠捉緊時間恢複一些:“難道有什麽不一樣?!”
“當然有!”
一道電光耀過,加爾文導師那滿布著大胡子的臉上,居然正露著一絲很冷很冷的笑:“區別就是直到你躺下為止,你不會再有任何休息的時間了!”
轟隆!
一聲雷響之中,加爾文導師的那把大劍迅快無比地向林克當頭斬了過來。
加爾文導師冷冰冰的話夾雜在雷聲裏響起在林克的耳邊:“親愛的林克,你馬上就發現,有些東西你的加爾文導師還沒有來得及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