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魔法導師的故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凱旋 上

命運給予了她新生----摘自詩人梵阿古所撰寫的<偉大的魔法導師愛德華·斯蒂費而德回憶錄>.

亡靈巫師的夢境。

這夢境翻起了她久遠的記憶。

在那荒蕪破敗的墓地，隻有在冷風中瑟縮的荒草以及冰冷的石碑，一個七、八歲的少女蜷縮著纖細的身體，她的那雙灰色的眼睛裏滿是驚恐，唯一的一絲希望投住在遠處守靈人的黑色小屋，但那小屋的燈光卻吝嗇從未給過她任何一次溫暖，自從這片墓地傳出鬧鬼的傳說以後。

她感到夜風越來越冷，能冷進靈魂的深處，靜謐之中，突然的一聲響動令她打了個寒戰，從那漆黑的土壤裏徐徐的伸出一隻腐爛的手，這似乎是某種先兆，接著，整個墓地在陰冷之中沸騰了起來，無數雙手破土而出，在她的麵前揮舞著。

她忍不住跑了起來，想要離開這裏，但是，這無數雙手是纏繞的荊棘，她無力逃脫，在她的一支腳踝被抓住以後。

“不！”一聲尖銳到極點的尖叫聲在夜空回蕩著，那雙手，死死的攥著她的腳踝，將她拽往地下的亡靈世界。

少女張大著嘴，但是，她已經發不出任何的聲音，隻能將空洞的眼光勉強停留在夜空最後一刻，然而，在這深沉的絕望之中，從她的前方卻突然伸出了一雙手。

這雙手瘦弱，但卻完好無損，血肉俱在。

這雙手是絕望之中的唯一希望，少女拚盡靈魂的所有力量，想要將自己的手遞入那雙手裏，但是，在她的眼前，她突然看見自己的那雙手同死命拽著自己身體的手一模一樣，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

這使她的精神世界突然一片冰涼，那伸出的手稍有遲疑，但是，在她前方的那雙手還是堅定的伸了過來，一把拽住了她。

這雙手，將亡靈巫師從噩夢中拖到了現實，但是，她暫時還未判斷出夢境和現實。

在以往的日子裏，即便噩夢，也與被死亡力量牢牢盤踞的亡靈巫師毫無關聯。

當她逐漸覺得眼前有些模糊的光點，並試圖看清那是什麽的時候，經過她的努力，她終於看清了呈現在眼前的一切，然後，她用她所能做到的最強烈的情緒表達著她的驚訝，但是，在她麵前那張溫暖而熟悉的臉卻比他更為驚訝數倍，簡直達到了驚訝的極限，哦，不，已經不能單單用驚訝來形容，那張臉被震驚填的一絲不剩。

“你……!”愛德華就像看到鬼了一樣，聲音顫抖的不成樣子，但是，哪怕真的見到鬼，也不會令他感到如此的震驚。

這張臉能直接震顫心靈，是的，就是這樣，這張新生的臉，宛如造物者傾盡心血的傑作，假如硬要找出一些瑕疵，那柔媚睫毛下的那雙灰色的眼睛略顯暗淡，那嘴唇淡的沒有一絲血色，那臉色由於久日不見陽光而顯得略有蒼白。

但是，僅僅是這樣，就足以令愛德華感到一刹那間靈魂的戰栗，在他親手揭開那些布條以後。

這是亡靈巫師的臉？這是克依娜的臉？

這一切……

愛德華的喉嚨響起古怪的呻吟聲，在剛才長時間的呼吸停頓之中，肺部缺乏新鮮的空氣，愛德華猛烈的喘息了幾聲。

“我們……還活著？”克依娜試探著開口詢問，她的聲音表達出她的身體狀況極為虛弱。

但是，近在咫尺的愛德華還是清晰的聽到了這句問話，這極為熟悉的聲音，使他在一刹那完全確定了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正是終日跟隨在他的身後如同影子一樣的亡靈巫師——克依娜•海特格而。

那麽……導致了眼前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麽？亡靈巫師深植在血脈中的詛咒已經被消除了嗎？

愛德華的思考不出原因，他幹脆停止了自己的思考，因為眼前的結果，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他的心裏一時的湧滿了喜悅，為了自己在經曆了這場戰鬥之後還能活過來，也為了亡靈巫師的新生。

“是啊……我們還活著，並迎來了新生。”愛德華的表情已轉向平靜，他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張新生的容顏。

一陣夜風吹拂而來，克依娜裸露在外的臉部肌膚突然感覺到一陣冰涼的感覺，起先，她還未發覺出來，但接著，她就突然從愛德華的那雙眼裏得到了某種訊息，她臉上刹那間布滿了驚慌的神色。

“你看到了我的臉？哦，不！”亡靈巫師驚慌失措。

這些都落在愛德華的眼裏，但是，愛德華一直保持著微笑，他走上前來，半跪在克依娜麵前，輕輕的托起她的右手，以最輕柔的動作解開纏繞在手上的布條，然後，在克依娜連連的尖叫拒絕聲中，那雙手纖細瘦弱，但卻血肉俱在。

克依娜甚至閉起了眼睛，那眼角帶著驚恐的淚水，但是，愛德華的聲音此時卻傳進了她的耳朵裏。

“睜開眼睛吧，克依娜，讓我們來一起目睹新生！”

這聲音帶著能讓寒風變的溫暖的說服力，克依娜順從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那白色的晶瑩顯然不屬於白骨和腐肉，她眼睛越睜越大，直到她能清楚的看到這隻手為止。

“這隻手……”那張新生的臉上還帶著難以相信的神色。

“屬於你……”愛德華用最為肯定的聲音給出了回答，並將這隻手慢慢的放在了新生的麵頰上。

這陌生的感覺……克依娜遲鈍了好久，才明白這種感覺叫做冰涼，那隻冰涼的手停頓在了麵頰之上。

“假如，我有一麵鏡子。”愛德華開口說到。

“不！不、不！”克依娜突然大聲的拒絕著，這巨大的幸福使她暫時還難以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善解人意的愛德華選擇了沉默。

那隻手，遲疑著，卻終於觸碰完了臉上的所有肌膚。

“告訴我，這一切是真的嗎？”克依娜的眼角重新生出了淚水。

“是真的，假如，我同你一樣清醒的話！”愛德華的目光同他的話語一樣的堅定。

那雙眼裏湧出的淚水卻越來越多，愛德華忍不住伸出手為她擦拭著。

“是你給了我新生！”克依娜鼓足了力氣說到。

“是命運給予了你新生！”愛德華還未進步到能夠毫不猶豫的搶過這功勞的無恥地步。

“不！是你給了我新生！”假如亡靈巫師的第一句話是詢問，那麽，這句話就是無比堅決的肯定。

這功勞還是回到了愛德華的身上，他無奈的歎了口氣，卻不再為這爭執，輕輕的點了點頭。

夜涼如水，明亮的月亮已經爬過了半個夜空，此時的愛德華突然在寒意中清醒了過來，他和克依娜，兩人的身上的衣服還完全的濕透著，這樣的情況不能再繼續下去，特別在是在克依娜蘇醒過來以後。

“你有力氣嗎？”愛德華詢問著眼神迷茫的克依娜，本來，愛德華以為他得不到答複，但是，他的聲音卻能直接回響在亡靈巫師的心中，她一刹那目光清醒，並勉力的支持著坐了起來，但是，試了幾次，卻沒成功的站起來。

看來，他們暫時還沒辦法返回喀黎斯，特別是在愛德華的身後還躺著一個似乎連坐起來都不太可能的生命女神祭祀。

那麽，首先，他必須得趕走寒冷，試著喚回克依娜的力氣。

“℃¤￠ΓΣ……”咒語聲響起，身體狀態良好的愛德華試圖召喚火焰來驅走寒冷，但是，咒語聲結束，火焰卻未響應他的召喚，哦，不，假如那燃燒在地麵上微弱的宛如蠟燭上的火苗勉強能算成是響**喚而來的火焰的話。

愛德華突然意識到，他的精神力，也許出現了某些狀況，這一猜測令他馬上陷入了忐忑不安中，並迅速的進入精神裏去進行查探。

往昔肆虐的黑色風暴此時已不見蹤影，他的精神裏一片的安寧，這安寧顯然一時間令愛德華感到極為的不習慣，而且，他更加懼怕的是，他的精神力，是否也同這風暴一起消失無蹤了？

但是，這擔憂完全是多餘的，假如此時的愛德華能夠回憶起他曾對靈魂做過的那些研究，精神之力源於靈魂，假若他失去了他的精神力，那麽，他留存在這個世界的就僅僅剩下軀體。

此時慌亂中的他隻顧著一遍有一遍的掃視著自己的精神世界，他一直一無所得，直到最後他從一個角落發現一塊麵包屑一樣的東西，這個細小的微粒上清晰的傳來精神的共鳴。

這令愛德華從慌亂之中解脫出來，但是，卻陷入了迷惑之中，因為，這實在是在難以索解。

精神力怎麽會變成了這樣可憐的一粒東西？這一粒東西又是什麽？虛無的精神力為什麽會變成顆粒狀？

愛德華試驗著依靠冥想來恢複原本的精神力，但是，發生的一切卻又令他更加迷惑，那些新生的精神力一絲絲的被這微粒吸引，變成絲線一般的纏繞，最後融入在這個微粒之中。

這……愛德華一時在冥想中陷入了呆滯。

他突然想起藏在那枚戒指中的阿撒而，這個遠古魔族一定能幫助他解開著疑惑，想到這裏，愛德華如同之前一樣，順著精神裏的一條通道去和阿撒而進行交流，但是，他發現，這條通道已經徹底的封閉了。

這使愛德華突然陷入了更大的慌亂之中，雖然這個遠古魔族品性惡劣，並時常令愛德華感到懼怕，但是，在真正的失去聯係之後，愛德華才突然發現，這個遠古魔族事實上正是一個隱藏的支撐柱。

他的潛意識裏時常想到，無論他碰上什麽樣的困難，都能從這個遠古魔族這裏得到解決，這潛意識在之前並未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這條通道並未如同愛德華擔憂的那樣完全封閉，而是變成了一條單行的通道，此時存在在戒指裏的阿撒而清晰的感受著愛德華的疑惑，隻是，阿撒而同樣存在著疑惑。

這疑惑正是這一切為什麽會發生？一個人類何以擁有這種力量存在的方式？

這一切……如有神助？一想到神靈這個字眼，阿撒而就變的愈加陰沉，它死死的封鎖著那條通道，祈禱諸神並未從這通道發現它的蹤跡，它也不是沒有思索過離開這裏，尋找另外一個躲藏的地方，但是，除了這枚封印的戒指，這世界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完全的消去它力量的痕跡。

難道這個普通的人類竟是神靈陰謀的一枚棋子？那麽，它隻能哀歎自己的命運倒黴，因為，它已經無奈的自縛在了這枚棋子之上。

最後，別無辦法的愛德華隻能繼續冥想，觀望事態的發展。

無數飛散的精神力，在靠近這個微粒時，就會變成纖細的絲線纏繞在微粒之上，而微粒就像個梭子，旋轉著將這絲線纏繞在了自己身上。

愛德華試探著將那些遊離的精神力當做飼料送往這個微粒附近，然後，它毫不客氣的接受了這個饋贈，而且，在纏繞完這些精神力之後，微粒的體積似乎略有增大。

隻是，在浩瀚無邊的精神世界裏，這微粒的存在就如同宇宙中的一粒芝麻。

在沒有搞懂這一切的時候，愛德華放棄了繼續試探，結束了冥想。

等到愛德華睜開眼時，卻突然發現，一雙柔嫩的手停留在他的麵頰之上。這雙手，來自剛剛蘇醒過來不久的克依娜。

在那張離的很近的臉上，充滿了虔誠，就像生命女神祭祀安諾祈禱時的神色，這虔誠的對象明顯是她的手正在撫摩的對象。

“嘿，我臉上有什麽髒東西嗎？”未搞懂狀況的愛德華開口詢問著克依娜。

那雙手遲疑了一會，緩緩的收了回來，克依娜的目光迷離，但卻沒有說一個字。

愛德華狐疑的用衣袖在臉上胡亂的擦了擦，然後收斂心神，試探著重新念誦了一遍召喚火焰的咒語，最後，不知出於何種的憂慮，他又將那曾經強加在著咒語之後的累贅內容念述了出來。

“……掌管火焰的精靈，聽從我的祈禱，以我與火之神的契約，解脫火焰的束縛！”

然後，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出自於這最後累贅的幫助，反正，愛德華情願相信事實正是如此。

火焰翻騰著，雖然，這比愛德華預計要召喚的火焰要小了許多，但是，勉強也能給靠近的人帶來一些溫暖，而且，能將濕透的衣服烤幹。

“來吧，克依娜，我們必須的盡快恢複力氣，然後返回喀黎斯，一定有人為我們擔憂著，另外，我們也需要將這勝利的喜悅與無數人分享。”愛德華一邊揉搓著雙手，一邊示意克依娜靠近火焰邊，獲取溫暖。

克依娜眼睛直直的看著愛德華，從語言到身體上都沒有任何的回答。

然後，愛德華猛的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他突然想起，亡靈巫師現在還根本不能移動，因此，他站了起來，完全沒有思考過多的抱起了亡靈巫師，走向火焰旁。

在克依娜被愛德華抱起的一刹那，她似乎突然從持續的雜亂思考中清醒了過來，她的身體略微抖動了一下，但是，一陣從未體會過的舒適感傳來，這舒適感不僅來自越來越靠近的火焰傳來的溫暖，更多的則是來自，身處懷中的克依娜所感到的安寧與恬淡，這感覺瞬間震撼了那從未體會過這種感覺的心靈。

克依娜下意識的想要閉上眼睛，但是，在她閉上眼睛之前，她突然看到，在火焰的另一邊，還躺著一個人，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之前的對手，生命女神祭祀安諾。

生命女神祭祀安諾目光渙散的看著天空，她的那張臉，此時的蒼白程度已經與克依娜獲得新生的那張臉差不多。

愛德華此時才突然想起生命女神祭祀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