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聖節早上一直在下雨，還好下午放晴了。五點多，還天光大亮，我正在前院為最後一盞南瓜亮燈，就聽見有人在唱“trick or treat”，哇，這麽早就有人出門討糖了？接著一個碩大無比的充氣南瓜就慢慢挪到我家門口了，要挪上四級台階還真是難為他了。
孩子們漸漸多起來了，成群結隊的小分隊，大分隊穿著奇裝異服，扮成各路妖魔鬼怪都來了，敲門聲一聲跟著一聲。號稱對麵小學畢業班的各路大神操著各種討糖神器：萬聖節專用提籃、書包、購物袋、枕頭套、翻過來的巫師帽、最不濟的還有一雙手，擠滿了門廊，台階和前院。還掛著安撫奶嘴的小公主小王子們，在“國王”和“王後”的護衛下，蹣跚地爬上台階，不安地看著“火”冒三丈的南瓜燈，偷偷地摸一摸三丈高的“火焰”，又馬上縮回了手，接過糖還不忘禮貌地說一聲“謝謝！”
老二也帶著一大幫朋友來敲門，除了討糖還要討口水喝。在社區轉悠了一個多小時，太累了。去年這個時候接父母來家裏一起過萬聖節，母親還開心地扮了一回公主，給每個來敲門的小朋友們開門、發糖。等母親認出是老二和她的朋友們時，高興壞了，跑上前給每個小朋友一個大大的擁抱，把老二和我都嚇了一跳（華人其實不是那麽容易去擁抱一個陌生人的）。老二的朋友們卻都開心大笑：“你奶奶好可愛！” 我的“小仙女”母親雖然已經八十多了，但她愛美善良單純熱愛生活的天性卻從未改變，她是那麽想融入這個陌生的言語不通的世界，真心擁抱每一個展開笑臉、發出善意的人。
從幾年前診斷出小腦萎縮，母親的認知能力正在緩慢下降，她犯迷糊的時候會問我：“你是誰呀? 我看你好麵熟，跟我女兒有點像。”東風暗換年華，那個能歌善舞、眉目入畫、心靈手巧的女子早已不複當年。但我看見她在水池邊拍著手等著金魚遊過來，一條，兩條…好多好多，她像孩子一樣的笑了；我看見她站在鋼琴旁，另一位老奶奶在彈琴，她唱起年輕時那些老歌，一首接一首，深情而又神往；我看見她在中秋的月光下散步，隨口誦出“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不再清澈的眼睛在如水的月色裏又有了光彩。什麽是她的明月，哪裏又是她的故鄉？她看到什麽，又想到了什麽？好多時候她已經無法完整地表達自己，又隔著三十年的時光，我哪裏又能真正懂她？唯願時光之河流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
2025 年萬聖節
白大俠 (2025-12-14 12:39:36) 評論 (0)萬聖節早上一直在下雨，還好下午放晴了。五點多，還天光大亮，我正在前院為最後一盞南瓜亮燈，就聽見有人在唱“trick or treat”，哇，這麽早就有人出門討糖了？接著一個碩大無比的充氣南瓜就慢慢挪到我家門口了，要挪上四級台階還真是難為他了。
孩子們漸漸多起來了，成群結隊的小分隊，大分隊穿著奇裝異服，扮成各路妖魔鬼怪都來了，敲門聲一聲跟著一聲。號稱對麵小學畢業班的各路大神操著各種討糖神器：萬聖節專用提籃、書包、購物袋、枕頭套、翻過來的巫師帽、最不濟的還有一雙手，擠滿了門廊，台階和前院。還掛著安撫奶嘴的小公主小王子們，在“國王”和“王後”的護衛下，蹣跚地爬上台階，不安地看著“火”冒三丈的南瓜燈，偷偷地摸一摸三丈高的“火焰”，又馬上縮回了手，接過糖還不忘禮貌地說一聲“謝謝！”
老二也帶著一大幫朋友來敲門，除了討糖還要討口水喝。在社區轉悠了一個多小時，太累了。去年這個時候接父母來家裏一起過萬聖節，母親還開心地扮了一回公主，給每個來敲門的小朋友們開門、發糖。等母親認出是老二和她的朋友們時，高興壞了，跑上前給每個小朋友一個大大的擁抱，把老二和我都嚇了一跳（華人其實不是那麽容易去擁抱一個陌生人的）。老二的朋友們卻都開心大笑：“你奶奶好可愛！” 我的“小仙女”母親雖然已經八十多了，但她愛美善良單純熱愛生活的天性卻從未改變，她是那麽想融入這個陌生的言語不通的世界，真心擁抱每一個展開笑臉、發出善意的人。
從幾年前診斷出小腦萎縮，母親的認知能力正在緩慢下降，她犯迷糊的時候會問我：“你是誰呀? 我看你好麵熟，跟我女兒有點像。”東風暗換年華，那個能歌善舞、眉目入畫、心靈手巧的女子早已不複當年。但我看見她在水池邊拍著手等著金魚遊過來，一條，兩條…好多好多，她像孩子一樣的笑了；我看見她站在鋼琴旁，另一位老奶奶在彈琴，她唱起年輕時那些老歌，一首接一首，深情而又神往；我看見她在中秋的月光下散步，隨口誦出“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不再清澈的眼睛在如水的月色裏又有了光彩。什麽是她的明月，哪裏又是她的故鄉？她看到什麽，又想到了什麽？好多時候她已經無法完整地表達自己，又隔著三十年的時光，我哪裏又能真正懂她？唯願時光之河流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