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心語,一位美國華人心髒科醫生的行醫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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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說來很有意思,從小到大一直沒有想過自己最終會做醫生這一個職業。在進入大學之前,我都沒有去過一次醫院,都不知道醫院的門朝哪兒開的。

我小時候的理想(小學時經常會為此寫的作文),有兩個,一個是教師,耳聞目染,看到身邊很多的好老師,諄諄教導,誨人不倦,自然而然希望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做一名人類靈魂的園丁。另一個理想是科學家,接觸了自然,物理,化學和生物科目的啟迪,時常憧憬自己有朝一日做一個探索未知,追尋真理的人,創造新知識,發明新技術,為人類社會的發展作出貢獻。

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1989年的高考會試,自己表現極差,差一點就沒能上大學。那年大學錄取又是減招,需要第二次填誌願,老師和父母都說,你的這些分數就隻能去醫學院了。

是不是金子總會發光?或許是我的開竅來的比較晚。沒想到,錯進錯出的我意外地發現在醫學院的學習生活中如魚得水,自己被醫學浩瀚的知識海洋所深深吸引,而且意識到醫生這個職業竟然是自己理想的教師和科學家的完美結合。每天麵對不同病人的診治和宣教,不正是需要諄諄教導的愛心和誨人不倦的耐心;每天麵對疑難雜症的考驗,不正是需要一個探索未知,追尋真理的科學精神。

在過去的十多年的美國行醫過程中,我寫下了200多篇醫學科普小文和一些行醫感受。總想找一個機會,把這些內容總結起來編輯成冊,可以是作為對大眾的科普宣傳,也是對自己人生道路的一種回顧。

時間擠擠總是有的,請讀者們慢慢看來…

  1. 有時去治愈,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

開篇第一篇來談談行醫的真諦。

醫學是循序漸進的科學,行醫則是一門藝術。醫者在行醫過程中該起到怎樣的作用,在這個問題上很多人往往會引用一百多年前特魯多醫生的話來詮釋,“有時去治愈,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To cure sometimes,  to relieve often,  to comfort always)。

談到這個醫學名言,我們需要來了解一下特魯多醫生的一生,是怎樣的人生曆程讓他有這樣的領悟。

1848年特魯多醫生出生在紐約的一個醫生世家。童年的他目睹了結核病如何殘忍的奪去了他哥哥的生命。20歲時他進入了哥倫比亞大學醫學院學習。1871年他完成學業,1873年他25歲的時候確診了肺結核病。似乎他的一生都注定了與疾病做搏鬥。在抗生素發現之前,結核病幾乎是不治之症。當時醫學觀察研究的結果是居住在開放區域有新鮮空氣的高山上可以對結核病有幫助(我們還記得茜茜公主電影裏的肺結核治療吧)。他遵循了當時的醫學指南,後來自己的身體得到了康複。1876年特魯多醫生一家搬到了紐約上州的撒拉納克湖畔,開始行醫生涯。為幫助更多結核病患者康複,1882年特魯多醫生在撒拉納克湖畔建立了結核病療養院,同時建立了美國第一家結核病研究實驗室。在特魯多醫生的努力下當時的撒拉納克湖畔是全美結核病的治療中心。特魯多醫生一生從未停止對結核病治愈的探索,同時他也是美國公共衛生的先驅,在他的倡導下創立了流行病預防和控製的基本準則。特魯多醫生於1915年去世,享年67歲。在他逝世的29年之後,在1944年人類首次分離出了鏈黴素,開啟了結核病抗生素治療的時代。但是結核病至今還遠遠沒有達到治愈的境界,每年全球還有150萬病人死於結核,其中很多是多耐藥性菌株致病,科學研究還在繼續。特魯多醫生的一生很好的體現了他自己的名言,“有時去治愈;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

我們明白醫學的最終目的是治愈和健康,醫學工作者在此目標的指引下從來沒有放棄過努力。但就是在21世紀科學高度發展的今天,醫學是否能夠成功治愈眾多侵擾人類健康的疾病的時候,答案往往是可能和有時。我們努力去做到最好,追求更高。心血管疾病目前還是人類的第一殺手,全球每年還有超過820萬病人死於相關癌症。在我們還沒有找到治愈疾病的答案之前,我們醫學至少可以為病人做到減少痛苦,降低致殘可能,甚至延長生存。我們醫務人員總是可以提供安慰,用良好的職業操守和用心的仁慈關愛。這就是為什麽“有時去治愈;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時時被醫務人員謹記,成為行醫者的醫德和準則。無獨有偶,在中華醫學人文的發展中,我們也有同樣對醫學的理解。古雲,“醫乃仁術,醫者仁心”,“無德不成醫”。醫療問題首先是道德問題,它體現了以人為本、生命至上的社會倫理。行醫者首先需要具備仁慈之心,關愛患者,傾聽患者的疾苦,懷著仁慈之心去醫治他人。

現代醫學要求醫者首選要把患者作為一個整體的“人”來對待,尊重人作為一個個體。醫者最基本的特征是具有一顆同情心。關愛病人,解除痛苦是醫者的最高職責。脫離了同情和關愛,就是有一身技藝也和冷冰冰的機器那樣而拒人於千裏之外。一百年前的皮博迪醫生寫下的“醫治病人”(The care of the patient)一文是現代美國醫學生的必修課,其中的經典話語:醫者一個重要特征是彰顯人道,醫治病人的訣竅在於關愛病人(One of the essential qualities of the clinician is interest in humanity, for the secret of the care of the patient is in caring for the patient)。中國心血管病治療奠基人之一陳灝珠院士也說過,如果不給病人以人性的溫暖,把病人視作等待修理的“機器”,那即使有再豐富的醫學知識,也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好醫生。

“有時去治愈,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我們每一個從醫人員需要時時提醒自己作為醫者的責任和義務。認真領悟行醫的真諦,很多醫療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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