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助人爲樂的安德烈

靜心如水 怡然自得 清風匝地 花開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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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助羅伯特走出命運低穀。   

 @從三歲便成爲朋友的伊娃和安德烈。 

 1980年安德烈因對多倫多一種植物產生嚴重過敏,所以他不得不辭去市政府工程師的工作,全家搬到西岸溫哥華。説來也巧,我自己也是1980年由北京移居香港,開始我的另段人生之路,似乎1980年對我們兩個都是人生的轉捩點。

        幾年之後,安德烈接到一個來自多倫多的長途電話,來電者是他們斯洛伐克老鄉,不過安德烈並不認識此人,隻是聼他的母親信中提起過,並囑他若可能的話,請給他幫助。老鄉名叫羅伯特,剛剛移民到加拿大不足一年,令安德烈料不到的是,羅伯特在電話中無限哀傷地說,自從他移民以後,諸事不順,找工作總是碰釘子,妻子紅杏出墻,正在跟他辦理離婚手續。他覺得前途一片灰暗,正準備自我了結。

         安德烈聽罷先安慰了他一番,並告訴他任何時候都不要想到自殺,與其如此,爲何不考慮來溫哥華另謀出路,不論什麽樣的困難都會有轉機的。當時羅伯特經濟窘困,唯有自駕車,晚上就睡在車子裏麵,千辛萬苦,花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的時間才抵達溫哥華,並暫時與安德烈住在一起。

         説起來,羅伯特身世坎坷,二戰的時候,他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因他猶太人的家庭背景,備受德軍法西斯分子的欺辱與蹂躪。戰爭結束後,看似一切恢復正常,然而共產黨統治下的捷克斯洛伐克,奉行的是蘇維埃式的無產階級專政,羅伯特的父親本來擁有一間工廠,卻被斥為剝削工人的資本家,工廠被沒收。而漸漸長大的羅伯特,到了該入大學的年齡,卻因成分不好失去上大學的機會。

        無奈之下,羅伯特考入斯洛伐克一技校入讀,憑著他的聰明,幾年以後他畢業成爲一名技工。不久他娶妻生子,以爲生活就這樣走下去了。誰知1968年蘇聯軍隊開著坦克,公然入侵捷克斯洛伐克,羅伯特當時已經有了家庭,不能像單身年輕人那樣説走就走,等他一切都準備好出逃的時候,邊境卻已開始封鎖了。

       羅伯特並未喪失信心,不久,他整理行裝,再次將車子駛向邊境,然而令他意料不到的是------他的鄰居得知他要潛逃的消息後,竟向政府告發了羅伯特,令他深陷囹圄。後來,又再經過20幾年的時間,羅伯特才算實現了他的逃亡大計,移民到了加拿大。

       落腳在這自由的國度,羅伯特對前途充滿了夢想,卻想不到他拙劣的英語令他吃盡苦頭。那年,他第一次被多倫多一所大醫院聘爲電工,管工是地道的加拿大本地人,跟羅伯特嘰裏呱啦下了一通指示就走開了。可憐的羅伯特根本沒有弄懂管工的意思,他扛著電工用的長梯,在那碩大的醫院裏轉了半天卻不得要領,等到他再次見到管工的時候,管工隻告訴他------你被解雇了,欲哭無淚的羅伯特聼明白了這句話。

        移居到溫哥華後,在安德烈的鼓勵下,羅伯特邊學英文邊找工作,命運終於開始出現轉機,他在英文班遇到後來的太太------一位菲律賓女人,又考取了電工執照,還買了一個小小的公寓,生活真正納入了正軌。

        退休之後,羅伯特將他自己的一生,一點一滴的寫下來,並配上照片,用電腦打印下來送給我們,他感慨地對安德烈說-----假如沒有你當年的鼓勵,我不可能走到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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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在德國慕尼黑,安德烈的朋友伊娃Eva為她的新書舉辦了一場新書發佈會,特別邀請我們從溫哥華飛到那裏參與盛會,那本書名曰【你前臂上藍瑩瑩的數字恰似你的眼睛】(The number on your forearm is blue like your eyes),這是選自安德烈的一首詩【見證者】(The witness)。此書是以德文作首次出版的,出版社曾徵求伊娃的意見,這書名似乎嫌太長了點,可否另選,伊娃說她選安德烈的這句詩作爲書名,意義重大,不僅不能改動,以後若出版其他語種,也都要遵循這一書名。

        需説明的是,那“藍瑩瑩的數字”指的是伊娃3嵗的時候,在集中營被納粹分子強行刻下的刺青,我曾親眼見過她左前臂上的刺青------A-26959,伊娃說她媽媽的刺青號碼是-----A-26958,這恥辱的數字陪伴了伊娃和她媽媽的一生。

         安德烈童年時,搬來一家新鄰居,一個女人和她的兩個女兒,大女兒和安德烈年齡相仿,她就是伊娃,那時候他們隻有三歲,成了每天玩在一起的好朋友。女人告訴安德烈媽媽,丈夫在二戰剛開始的時候便失蹤了,恰好那時她正懷孕,不久,她和女兒伊娃被納粹分子關進波蘭的集中營。在集中營裏,第二個女兒出世。正當納粹分子將一批猶太人押解送入毒氣室的時候,戰爭局勢發生變化,德國納粹分子倉惶出逃,母女三個僥幸被釋放。原來她們也是猶太人。

        安德烈母親得知這些情況之後,盡力幫助她們,戰後的生活是艱難的,家裏若隻剩下兩個鷄蛋,那一個鷄蛋也會分給那母女三個。安德烈父親是醫生,那時也主動擔當起她們的家庭醫生。伊娃離開集中營的時候,腹大如鼓,推測是極度營養不良之故,在安德烈父親的精心醫治下,竟然慢慢恢復了健康。那之後,這兩家成了好鄰居,又是好朋友。多年後,伊娃移居德國,安德烈則來到加拿大,但他們終生保持密切聯係。

        安德烈多年前就開始勸告伊娃,鼓勵她將二戰時她一家的故事寫出來,但伊娃不願碰觸當年的痛,便推説她工作繁忙,還要照顧孩子們。隻是安德烈始終沒有放棄説服伊娃,終於,在伊娃退休後,同時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將近70年的時候,伊娃正式考慮將她一家人的故事寫出來。最後,在德國一位歷史教授的幫助下,伊娃完成了那本新書,並出版、公開銷售。

         這就是伊娃堅持要用安德烈的詩句作爲書名的緣故,這其中的意義重大,自不必待言。如果不是安德烈多年來的鼓勵,這段希特勒迫害猶太人的真實歷史,就會被時間所湮沒。

         令伊娃沒有料到的是,雖然此書在德國以德文出版,卻引起那些關注二戰中納粹迫害猶太人的讀者極大興趣,甚至德國總理親自接見了伊娃,斯洛伐克總統也接見了伊娃,新書出版後的幾年,德國、捷克和斯洛伐克的幾個城市的書店及讀者,分別邀請伊娃去演講,每年在奧斯維辛集中營舉辦的紀念活動,伊娃也是被邀請的嘉賓,她和她的妹妹成爲歐洲二戰集中營生存下來的最年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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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烈對我的朋友也是熱心相助,十幾年前,有一位我以前在香港的陳姓同事,她在溫哥華一中文報紙作記者,當年有一位香港知名藝人去世,在某墓園舉辦盛大葬禮,陳同事未被邀請進入葬禮會堂,不過她需幫一位受邀的長者駕車前往,於是她和長者一起駛入墓園,等長者進入會堂之後,陳同事便在墓園散步並等待。

       誰知就在這時,一位溫哥華年輕騎警,不由分説,將陳推倒在地,認爲她違反不準進入的規定,如此粗暴的處理,令陳的膝蓋嚴重受傷,以致完全不能站立,而騎警卻不願爲她電召救護車。最後是由另一位在場記者,用自己的車將她送入醫院。

      那天晚上,陳打電話來, 我和安德烈才得知此事,當晚我們就去她住的地方探望,隻見她右腿膝蓋処包了一層白色的石膏,造成行動不便。

        當安德烈了解整個事情的經過之後,為騎警的粗暴感到非常不平,建議陳一定要訴諸法律。接著就是聘請律師、上庭,等等。而陳的幾乎所有訴狀都是安德烈撰寫,因安德烈職業是市政工程師,經常需要寫報告,所用詞句必須非常嚴謹和專業,與平時寫信不同,故,安德烈主動提出為陳寫訴狀(當然不收費用),令陳十分感動。最後上庭的時候,除陳之外,隻有安德烈和我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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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烈的熱心在我的中國朋友圈子裏,簡直有口皆碑。有一位女友早年喪夫,留下女兒和她自己,某日我們受邀到她家吃飯,安德烈進屋後,擡頭望見靠屋頂的玻璃窗滿是灰塵,便問女友爲何,女友答自從他丈夫過世之後,她便沒有能力登高去清潔那玻璃窗了。安德烈聽罷也沒説什麽,過了幾天,他將家裏的長梯子放在車上,直驅女友家,把梯子搬入屋內,幫她將那玻璃窗擦拭乾淨。

        不僅如此,每次我們受邀到女友家,離開的時候,安德烈都會先到廚房,問女友垃圾袋在哪裏,然後拎著裝滿垃圾的袋子,走到後門口時,將垃圾袋拋入大垃圾箱。女友多次都表示不好意思,安德烈則表示我們的車子就停在後門,順便而已。安德烈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從來都是以給予別人方便,為他的行動指南。當然,還有很多類似的助人爲樂之事,就不在此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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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幾年前,我們的三重奏組開始為老人院義演,安德烈每次都會跟我們一起去,他擔任司儀,並為老人們講解我們將要表演的曲目,以及每一位作曲家的背景,這些都是此前他認真在電腦上做了一番功課的。安德烈後來為三重奏組命名為:Soft River Trio,從那時起,我們的每次演出都會用這個名字,直到今天,但是,再也沒有人為我們擔任像安德烈那樣的司儀了。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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