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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媽快70了,在美國過了大半輩子一直沒有融入這裏生活,一直悶悶不樂,對美國社會方方麵麵反感但又回不去了,挺可憐.
出國前90年代他們都是一線城市體製內的,我爸性格木納但工作能力強,我媽情商高八麵玲瓏談,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是當時同齡人中混的top10%了.但是90年代中國經濟還沒有起飛,那時還沒流行商品房,所以也就和我爺爺奶奶一起擠在一個兩室一廳的老破小了,按現在的標準居住條件很差：廁所用痰盂洗澡去單位,冬天沒暖氣夏天沒空調,雖然麵積不小,體製內除非特殊原因也沒法輕鬆分到新房子,不過除了房子這一條沒辦法,別的方麵我們生活水平妥妥的小康：90年代初期電話彩電電腦甚至洗衣機我們家都有,出門經常夏利的招呼下館子那是家常便飯.
可能人不知足吧,而且當年政治環境寬鬆,通過電視電影留學的朋友工作上的有來往的外賓得到的印象就是西方是人間天堂,中國是一個落後愚昧獨裁的國家.90年代末期他們從單位辦了辭職手續,我爸考了托福GRE潤來美國了,來了以後經曆了對西方的幻想破滅中國經濟的騰飛（帶著房價上漲）在這裏融入不了,雖然最後混的不算差,都有正經工作買了房子,我也上了不錯的大學,工作結婚生子可以算是普通middleclass吧,但是opportunity cost很大：他們當初繼續發展下去房子什麽的都不是個事兒,說不定兩套房三套房都有了,加上國內2000初開始的房價上漲趨勢。
別提了物質事一方麵,精神是另一個方麵：第一代移民在這裏工作就是混一份paycheck,也沒帶人也沒啥成就感,經濟危機要擔心裁員,看老板臉色也沒什麽社會網絡,英語也不好,看這裏電視報紙也很吃力,和國內體製內呼風喚雨（誇張說法,呼風喚雨談不上他們也不是貪官）在社會上有模有樣的生活形態,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按我媽的話說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在美國這20多年來他們就是看著原來國內不如他們的朋友同事個個都混的越來越好,他們房子越來越大,裝修越來越上檔次,在國內如魚得水,按我媽所某某人的某某位子如果當初不出國就是她的,如果當初不出國至少做到什麽什麽級別,根據我的了解,這還真不是說大話,他們關係也越來越差,經常動不動吵架最嚴重的摔東西按我爸的話來說：”又不是我逼你出國的！“最近幾年不大聲吵架了,平時看上去挺正常的,其實兩人心裏長期悶悶不樂,失落感十足.
幾年前我畢業找到了工作,我爸媽也很高興出去吃了一頓,回來我在房間準備睡覺,聽到她在和國內親戚朋友打電話閑聊,說著說著就長歎一身說,她這一輩子來美國後一事無成,原來那一天她也不怎麽高興,如果說我媽經常唉聲歎氣,那我爸就非常極端了,經常吃飯時候聊天時候莫名其妙的會把美國社會某個方麵惡狠狠的批判一番.大的包括美國民主的虛偽性,中國總有一天會超過美國,共產黨真了不起,習近平被妖魔化了,小的到為啥Verizon廣告說39.99最後付費的時候要有各種各樣費用加上,變成50.為啥看個病到底需要多少錢要事後才知道,還要和整天保險公司扯皮,為啥需要手工保稅,但是IRS卻能知道你欠多少,既然知道自己扣了不就得了,等等等等.
記得有一天吃飯突然說起他們來美國多少年了,我爸開場白是“人生一共就幾十年一晃就過去了,這幾十年來啊中國可以說是天翻地覆,從一個平窮落後的社會,到了物質及其豐富的現代社會,雖然任然有很多平窮落後的方麵,還有各種問題不是完美的,但進步是驚人的,而美國從我們來了到現在基本沒什麽變化,很多地方甚至還倒退了,你說是不是,所以你說共產黨多偉大,很多人看不清這一點吧,共產黨說的像洪水猛獸一般,其實這也是一種洗腦啊.我前半輩子在中國生活後半輩子在美國,我切身體會,在美國觀察中國,共產黨真的是了不起,不是一般的了不起,哼哼”
我媽沒有我爸這麽極端,但也會附和一兩句：”這兩年這裏美國華人回國探親旅遊回美國後都說國內現在很好,你去看看很多地方已經比美國好了“我爸接著說：”好多了！不是好一點點！“其實我很同情他們,看著國內,他們同齡退休老人拿著很高的退休金國內國外到處旅遊,活的那叫一個豐富多彩,即便疫情期間有點痛苦,現在又開始浪了,他們在美國有點‘孤苦伶仃’的感覺,幹到68才退休,拿著一點微薄的socialsecurity和pension,已經付清但還要付房產稅,房屋漏了暖氣壞了地下室進水了都要找人修,還可能修不好要扯皮。
你說為啥他們也不去旅遊呢？當然也不是錢的問題,主要是心態的問題,國內的人有一大幫很熟悉的朋友同事,發小大家一起有說有笑,很瀟灑,在這裏沒什麽社會關係,雖然物質上不至於平窮,但出去也是孤苦伶仃,兩個人旅途的stress,說不定在路上又吵架了。
我很受他們影響,他們悶悶不樂關係緊張,讓我這幾十年來也悶悶不樂,也不怎麽融入到美國社會就是一個1.5代邊緣人,深深的同情我爸媽,哪怕極端反中親美（就是那些來了美國多年一定要吧美國吹到天上去吧國內人比下去）的人也會覺得當初他們不應該出來的,基本就是完美錯過了中國經濟騰飛最高速的那一段,算都算不了那麽準的。
我媽經常說當初出國都是為了我,你們也沒問我意見啊,也從來不是我提出要出國的啊,難道當時他們是忍痛放棄國內的一切為了我更好的明天出國的？好像不是吧,還不是沒預料到中國後來發展這麽迅猛,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90年代誰會想到後來發生的事情？
我有時在想如果他們不出國我在國內也是個衣食無憂的一線城市父母體製內有好幾套房的土著了,嗬嗬,現在可能來美國旅遊一趟覺得美國怎麽這麽落後？嗬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