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這樣我們很著急,經常是早上不能起來去上學,不去上學,學校官方就一封封信告知會沒有credit。
如果不是自己的孩子,很容易想,那不上學就不上學嘖,生病啊,身體要緊,沒關係啊,但是身在其中,你就知道,這是個矛盾的漩渦,什麽是因,什麽是果,怎樣是對,怎樣是錯,誰都不知道,包括學校身經百戰的counselor, 他們也隻能說,各種辦法都試試嘖。 看醫生,是一件說說容易做做很難的事。
因為他都為了完成不了作業焦慮到這個樣子了,睡不著吃不下的,這個東西啊,就跟失戀似的,看心理醫生,吃藥,都是緩解, 失魂落魄的根源在於你沒有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但是畢竟又不是失戀,失戀,那是對方沒看上你,你沒辦法不是,這個是作業, 正常人,包括學校,都在努力的是覺得我們大家幫你,可以給你請tutor, 可以陪你一起做,盡量去上課,要不更加跟不上, 學校的建議是,先drop掉一門課,譬如像我兒子這種情況,曆史先drop掉,專攻英語,因為英語不能逃避啊,曆史是四年裏必須選三年,所以是可以逃掉一年的。
對我孩子來說,首先他死活不肯drop課,對了,那種11年紀說課程難讀不下去要quit的家長,其實是幸福的,隻是他們不知道,因為他們的孩子知道調整,知道溝通
難就難在我家這種孩子,死活不drop, 不答應。 不放棄,拒絕求助, 也不做,永遠都在開始做的狀態,永遠宕機, 這個才是抑鬱症的死結, 你看不到希望。
我其實理解紫竹的老婆一盆水淋下去的絕望, 理解,但是我不支持,畢竟孩子也很絕望, 而且孩子在抑鬱初期,還可以試試別的更緩和的辦法,但是我看過一本心理書籍,是支持家長最後帶點暴力的幹預的,否則沒辦法,有些孩子這樣能在家呆N多年,男孩為主, 而且多少都有些A係男娃,就是autism, ADD,adhd啊一類的,外人基本看著也正常,但是他們就是具備超常的擺爛能力。
包括看醫生,孩子是拒絕去看的,他覺得自己沒有問題, 他知道自己很擔心很焦慮,但是那是因為沒有做完作業,那什麽時候做完,他覺得我狀態好就能做,也許明天狀態就好了。 我後來加入了類似的微信群組,也跟很多類似問題的孩子父母聊過,就是都說,看醫生很難,首先醫生難約,其次約到了孩子不肯去,很多孩子都要抑鬱半年到一年,實在自己拔不出來,才意識到自己需要看醫生調整。
我們家的孩子也是,我覺得是9月開始就焦慮了,文科作業越拖越多,起初是學校給了504 plan,說作業可以遲交, 但是要求去上學校的輔導課,他不肯去,說不上來,就是已經著急的事,不想要別人來戳傷疤的感覺,另外,就是這些不求助的男孩子最難辦,懂得求助都能走出去。那我們說,你不用學校的tutor沒問題,家長自己請,這樣你不會有麵子問題吧,也不行,就是zoom了幾次,也不肯去, 因為老師總歸是有要求的,你一個星期之內,寫一小段也是寫啊,但是我家孩子腦袋就是凍住了,他就不寫啊,不寫他就不敢見老師。
到一月的時候,終於約到了第一個therapist, 約不到psychiatrist, therapist 是白人男性,中年年紀,我和孩子一起去看的,他上來就是告訴孩子,11年級了,你知道不上學,不交作業的後果是什麽,這個成績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你連community college都不能上, 你到底在想什麽,?你有沒有吸毒? 我兒子基本就崩潰了,嚎啕大哭, 這本來就是他最害怕的事情,當therapist把他的傷口上撒了把鹽後,他完全無法承受,而therapist跟我說的是,這個孩子,你要送他去醫院住院,他這麽脆弱已經不能正常生活了,要住院治療。
我當時憑一個母親的本能,我說不。
後來我和一個孩子去住過醫院的母親聊了聊,她的孩子因為是突然自殺(後來查了很久診斷出來是雙相精神障礙, biplor), 她說,你不送孩子去是對的,你孩子沒有大問題。 醫院裏有很多過激的孩子,他們會模仿,她自己覺得她的孩子因為進了醫院,看到別的孩子自殘自傷,就習得了這些解壓方式, 對父母來說,真的是肝膽俱裂地看著自己的孩子這麽傷害自己。
這真是人類社會發展的悲哀,我記得美國兒科醫生也有個關於青少年自殘的統計,好像是女孩有20%有過自殘男孩有10%, 在1980年以前是罕見的,而到2000後越來越普遍, 就是當父母杜絕了打孩子這樣的體罰後,孩子開始自己體罰自己,他們往往是內心的焦躁無法排解,自傷帶來的痛可以讓他們精神上恢複平靜。
現在的孩子,當父母對他們不再有要求時候,他們都在努力being yourself, 有一次我看了竇文濤一期圓桌派,意思就是人類其實很多時候不反對pua, 甚至願意被pua,如果有一個強者Pua他們,告訴他們這麽做是對的。 真正難的,就是做你自己,這條路充滿未知和抉擇和焦慮。
這之後,孩子有很長一段時間抗拒看心理醫生,但是他一直在和他的adhd兒科醫生有很不錯的聯係,兒科醫給他開了抗抑鬱症的藥物, 說大概一個月見效。
藥物的濃度是大約一個月後能夠提高他的大腦中某種化學物質的含量,讓他減少焦慮。 確實有效,他說他吃了藥物一個多月後,感覺不是那麽焦慮了,吃好藥後有平靜的感覺,但是他依然不能做文科作業。
一直到六月,他終於答應看第二個心理醫生,是個華人女醫生。 女醫生耐心地和他聊了幾次, 聊完之後就和我通話時候就誇這個孩子,帥啊,聰明啊,懂事啊。。。哎,從小,這個孩子聽了很多這樣的話,(題外話,我知道所有旁人這樣的讚揚都是對孩子的喜歡,但是我後來覺得,這是他問題的症結之一,就是他其實自視很高自我期望也很高),但是看了幾期之後,女醫生也表示她無能為力,她說,其實如果孩子有家庭方麵的壓力,這類孩子我們最能夠幫助到,但是這些孩子, 他們沒有家庭方麵的問題,其實我們能夠幫的,也就是這些,要每天進步一點點啊,做點小改變,要把一個大任務break into small pieces, 但是道理他都懂了, 他就是不做。
再過了兩個月,我又給他約了個女醫生,也是,談的很好,醫生也很喜歡他,就說他懂事兒,可不嘛,我估計他這一年自己也都琢磨了不少道理,我們也反複唐了很多道理
就算你懂得了所有的道理,你還是過不好這一生啊,成年人一樣,孩子也一樣。
這三個醫生之後,孩子拒絕再去看心理醫生,他就覺得,這些道理他都明白,抗抑鬱的藥呢也在吃,他後來覺得最有效的確實還是運動,當然,他的心理醫生也都是鼓勵他去運動的,他說,運動還是給他帶來一個能衡量的成就感, 他喜歡自己去gym,譬如舉鐵, 這個是他可以做到的,也是可以看得到進步的。
他最近半年養成了鍛煉的習慣,基本上每天都出去鍛煉,但是還是不喜歡參加運動club一類的,就是自己玩兒。
難以想象,他小時候是多麽呼朋喚友的一個男孩子, 天天和一大堆男孩子玩耍,而到了青春期,他如此孤獨。
有一次,他和我說他的轉變,因為他覺得,他的朋友們都變成熟了,他其實沒有(ADHD的孩子明顯在情商上晚熟),他覺得好玩的東西,他的朋友們已經grow out of it。有一次,他開車去他的小學轉了一圈,回家翻他小學時候的學校畢業相冊,他說,媽媽,小學7年(包括kindergarten) 是我最快樂的時光,so much fun我說初中呢?他說初中還行,但我已經感覺到他們變成熟,我還沒有,而高中直接進入疫情時代,他更加自我閉關修煉了。
孩子爸爸聽了,心酸地幾個晚上睡不著,心疼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