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來個“提要”:這裏的“老兵”、“新兵”,不是入伍先後的老兵、新兵,而是文革初期兩個階段的紅衛兵。“兵”帶“兒化音”,讀如“兵兒”: “老兵兒”、“新兵兒”。“片湯兵”一語,則“兒化音”在“片”不在“兵”——“片兒湯兵”。不按北京土話讀,意思就完全不一樣了。
加入紅衛兵、戴上紅袖章,看似為當年的孩子人人向往。其實未必。眾所周知,某人某事的社會地位與群眾口碑,往往很不一致。紅衛兵也者,朝野追捧不過文革之初的兩三年,恐怕還要短些。隨著以高幹子弟為主體的“老紅衛兵”(俗稱“老兵”)犯錯誤,(什麽錯誤?一言難盡,不贅),紅衛兵的性質發生了變化。各學校雖然還有這個組織、“兩報一刊”也在正麵報道,但其所指,已經是市民子弟為主的“新兵”了。時間約在1968年。
“新兵”為“老兵”所不齒,佩飾也為他們所不屑,如紅衛兵袖章。“老兵”因居“原創”地位,代表正宗、正統。最初的紅袖章:一塊紅布,簡單地印著從毛澤東手書裏摘出的三個字“紅衛兵”。如宋任窮的女兒宋彬彬在天安門城樓給毛澤東戴上的那種,視為正宗。所有後來衍生出來的附有“零碎”的什麽“毛澤東主義-紅衛兵”,“毛澤東思想-紅衛兵”、乃至“清華井岡山”、“北大……”,都算拾人牙慧。
我住的機關宿舍院裏,有一個北京市內中學紅衛兵的發起人(紅衛兵組織發祥於郊區“清華附中”,被人“引進”到城裏),是一位頗有聲望的“老兵”。雖“犯錯誤”退出了曆史舞台,但其一幹人等暫時還未散夥,不時在我們院子裏聚會。可能是緬懷昔日的輝煌吧,經常上演的一幕是,他們手裏拿著各種質地的袖章比較、議論。我等在家“停課鬧革命”的小學生混在人群裏看熱鬧。
因不明究裏,依稀記得,他們隻認“三字箍”(袖章上隻有“紅衛兵”三個字);袖章都是紅色織物,但有“黃字箍”和“黑字箍”之別;個中含義今已不考;袖章用料也不相同,有布麵、有綢料、甚至還有天鵝絨的,其中等級昭然若揭。袖章的規格也不劃一,約有“五寸箍”、“八寸箍”和“一尺箍”等等。而“新兵”的“化纖箍”,是不能進入這個圈子的。
“化纖箍”,是“新兵”統一、標準的袖章,上麵還有一說明性小字“首都紅衛兵中學紅代會”,以別於犯了錯誤的紅衛兵。不料,“新兵”裏麵,有許多“老兵”的弟弟妹妹或仰慕者,革命之為何物?理解極為有限,他們的興趣多半圍繞那些表麵現象和恩恩怨怨。落實到“戴袖章”:為了表示勉強,走到學校門口才掏出來、一出校門馬上摘掉;校內,則把袖章套在小臂甚至袖口上。這些舉動沒少被喜歡“個色”、標榜“異類”的孩子們效仿。
至於傳說中的“紅小兵”,前身是小學生裏的“少先隊”,受紅衛兵影響改名而來。一度不戴紅領巾,胸前或左臂掛一個塑料片,上麵印著“紅小兵”,形式也不統一。後來規範為左臂種牛痘位置、橫向棱形軟塑料臂章。“紅小兵”三之子,好像也是毛澤東手書裏輯出來的。因其形狀像北方麵食“片湯”,而被中學生等揶揄為“片湯兵”。再後,不掛“片湯”了,還係紅領巾,但是名稱沒改,仍舊叫了幾年“紅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