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芳的知青日子(16)

冬天,農場主要是給煤礦幹活,農場的三分之二的收入是給煤礦幹活掙的。小芳和農場木匠們一起裝修煤礦北區坑口調度室和纜車房,我領著知青們和紅星生產隊農民共同加建煤礦北區坑口礦車的卸煤平台。

由於知青點食堂中午給我們知青送飯來,小芳就過來蹭飯吃。

阿剛一看小芳來蹭飯,打哈哈說:你憑什麽來蹭飯吃?是我們知青誰家的家屬。

小芳也不示弱地說:我是農場派來的黨代表。

我遞給小芳兩個饅頭說:不拿群眾一針一線,黨代表把飯錢交給我就行。

小芳答道:我們黨的政策是來年秋後算賬。

小芳和我們來到了木頭堆的背風處,準備坐在木頭上吃午飯。看見紅星生產隊隊長蹲在雪地上。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米麵的窩頭,又掏出一小瓶醬油。把窩頭翻過來就成了一個‘酒杯’,倒進一些醬油。一口醬油,一口窩頭,再一口醬油,一口窩頭,吃得正香呢。

由於是合作幹活,所以我倆商量怎麽分工,也就熟了一些。我回身看看還剩下一些飯菜,就打了一份,遞給了隊長。

隊長感激地搓了搓粗糙的大手,靦腆地笑了笑,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我走過去問他:去年你們一個工合多少錢?

他回答我:五分錢。

農場去年一個工合一塊二,是他們的二十四倍。他們刨去買鹽·買醬油·醋,可能連買針頭線腦的錢都沒有。

我對小芳說:真可憐,一個工五分錢,這日子怎麽過?

小芳把我拉到一邊悄悄地說:我們那邊缺人手,我和木匠的工頭說說看,你們知青過去一半,把活留給他們幹,讓他們多掙兩個。

下午,小芳給我回話:木匠的工頭答應了。

我把這事告訴了隊長,隊長感動地又搓了搓粗糙的大手,連聲道謝!我暗暗發笑,隊長怎麽有搓手的習慣,我和隊長又重新分了一下工。

第二天,隊長悄悄地把我拉到一旁,從懷裏取出帶有體溫的四個熟雞蛋遞給我。我想以他們的收入,可能連孩子都舍不得
給吃,留著賣錢買油鹽醬醋。

我連忙給拒絕了,隊長露出羞澀尷尬的表情,我心懷不忍收下了兩個雞蛋,悄悄地給了小芳一個雞蛋

小芳埋怨我:這雞蛋你也收?

上次阿剛把知青點廁所當作炮樓給炸了,這回阿剛惹的禍可比上次大多了。阿剛在農場場部前,看到一輛沒有息火的卡車。不知天高地厚,上去就開,撞壞了礦工鄭義家的房角,好在卡車沒有撞壞。

我趕緊領著知青們給鄭義家修房子,懇求鄭義別告阿剛。

鄭義說:房子被撞的一刹那,我以為地震了。

鄭義心真好,我們給修好房子也就算了,沒有告阿剛。

造反派出身的煤礦礦長王岩很陰毒,背後礦工們都把礦長的名字倒著念:閻王。閻王知道這事後,通知阿剛進‘勞改隊’勞動改造一個月。可憐的阿剛,點背!春節前犯事,春節我們都回家,阿剛要在‘勞改隊’過春節。

煤礦私設勞改隊,一天二十四小時武裝民兵看押。內有政治犯,經濟犯,生活作風犯。礦長就是大法官,他說你什麽罪你就什麽罪,他說關你幾天就關你幾天。我真不明白,阿剛靠上哪一條?就被關押一個月。

 

我隻好勸阿剛說:你這是幹壞事,被關一個月。何意就是一個大孝子,也被關押一個月。你在裏麵吃的不好,我和阿鐵天天給你送飯。

礦工何意是大孝子,給他母親上墳,上墳就上墳唄,你別燒紙呀。破四舊的年代,是不允許上墳燒紙的。他一邊燒紙一邊說:母親呀,這是兒子給您新印製的麵值100元的人民幣,我多燒一些,讓您在那邊有錢花,不遭罪。

沒想到隔牆有耳,新印製的麵值100元的人民幣,就當笑話傳開了。可笑話傳到閻王的耳朵裏,就變性質了,自然何意就進了勞改隊。


過年臨走時,我和阿鐵去看阿剛。

告訴阿剛:過年這幾天,小芳說她給你送飯。

阿剛眼巴巴地看著我和阿鐵說:你們早點回來!

說的我都有點眼眶發紅,我聳拉著腦袋不敢搭腔。


大年初一,我和阿鐵一起去阿剛家。一是告訴老人阿剛沒多大事,一沒撞人,二沒撞壞車,閻王就是往勞改隊湊人數那,過了春節就放人了,請老人放心,二是看看老人有什麽活需要我們幹的。

阿剛家真是禍不單行呀,老人這個年真難過!這邊阿剛進了勞改隊,春節回不來。那邊阿剛敬重的大哥又去世了。這個年家裏可冷清多了。


我們都管阿剛他哥叫大哥。大哥在部隊是偵察兵連長,轉業在公安局工作,過年下基層。趕上值班警察把一個逃票的小子,帶到鐵路派出所盤問。大哥看見他形跡可疑,就過來盤問了幾句,沒想到這小子心虛,掏出子彈上膛的手槍,照著大哥的胸口就是一槍,接著就把槍口轉向了另一個警察。大哥的第一反應不是掏槍,而是猛撲過去按住這小子的手槍,不讓他再有開槍的機會。後來從這小子背包裏搜出蘇聯特務機關給的電台等設備,可是大哥送到醫院就沒有救過來。

 

我打電話告訴了小芳,囑咐說:阿剛若知道了,就安慰安慰他。若不知道,就不要告訴他,等他出來再說。

小芳說:阿剛應該不知道,就是和我叨咕你們什麽時候回來?我也想你們了,你們哪天回來?

我答道:初五就回去。

初五早晨,我和阿鐵又去了阿剛家一趟,給阿剛帶些吃的回去。回來去了勞改隊把吃的遞了進去,看見阿剛吃地狼吞虎咽的,我們也挺傷感的。

 

這天晚上,礦上在禮堂開批鬥會,批鬥勞改隊的壞分子。這是政治任務,知青也都要去,接受教育。你想,阿剛是我們哥們,屁大的事就要上台挨鬥,我們知青能高興嗎,能不憤怒嗎?

坐在台下,小芳低聲地囑咐我和阿鐵,千萬不要吭聲,閻王陰險著呢!

衝著我肌肉糾結的胳膊擰了一把,臉卻不受控製的有些微微泛紅地說:聽見沒有?

我不耐煩地回應道:聽見了!!!

當然我們知青的憤怒也都寫在臉上。這閻王坐在台上,看在眼裏,恨在心頭。

 

晚上散會,天無月光,伸手不見五指,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來知青點。大家餘怒未消,好多人跑到我屋來,個個義憤填膺,聲討閻王。

小會正在高潮時,門被打開了,閻王一個人走進來說:我在門外站半天了,你們說什麽我都聽到了。大家驚的是目瞪口呆......

現在每人都給我重複說一遍,我聽聽是不是說的一樣,若是撒謊,你們知道會有什麽下場,告訴阿鐵做記錄。

我心裏暗暗咒罵整黑材料起家的閻王,不得好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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