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的記憶

 

 月光是如此神奇, 她能給予人類所感受到的所有情感. 當一對情侶牽手月光下, 感受的是月光給予的浪漫和愛情. 詩人在中秋夜感歎著月光賦與的思鄉情懷. 膽怯者畏懼著月光撒落的恐懼和幽暗. 孤獨者沐浴的卻是月光的淒涼和悲哀. 幸福天真的孩童卻能盡情地享用月光帶給他們的光明和快樂.

  在這中秋將近的月光裏, 坐在相對我一人所需過於寬大的房子的後院, 看著均勻而細膩地撒落在後院水泥地麵上慘淡但不失明亮的月光. 她似乎應該給予我的情感是孤獨者的淒涼和悲哀 或者是沐浴著異國月光的思鄉情懷.而當我注意到她的那一刹那, 懷舊的思緒猛然間潮水般地注入我原本平靜的腦海. 

 , 一個經曆過文革中父母挨打挨整, 下放, 被以狗崽之名拒之學校門外. 恢複高考後於七七級考上醫學院. 懷孕考上研究生 當十幾年醫生. 而後放棄別人都羨慕的醫學院副教授副主任和可望可及的教授, 主任職位. 來到美國, 一切從頭開始. 走到今天,  追求的欲望不再如往日般強烈. 當你回望人生. 感受曾經的奮進和追求, 似乎無法完全理解, 時而參雜些許遺憾和懊悔. 年輕時封存和遺忘的記憶頻頻造訪. 在這月光如水的夜晚, 沒有對往日風光歲月的記憶, 也沒有對兒時苦難的哀怨. 相反, 回味兒時和媽媽姐姐一起渡過的艱難甚至殘酷的月光之夜, 此時感受到異常強烈的對親情的留戀和不舍. 媽媽離去已是第7個秋天. 與媽媽姐姐一起為生存而掙紮的分分分秒秒經過歲月的篩濾隻剩下那母女相依為命的親情.

 那是上世紀六十年代末的秋天. 媽媽,姐姐,,和妹妹被下放到一個農場. 爸爸下放到離我們六十多裏地以外單獨改造. 爸爸媽媽的工資停發. 我們住的房子是用蘆葦紮成, 然後糊上半幹不濕的稀泥以擋風雨. 每到秋天, 大堤外洞庭湖裏的蘆葦收割後, (蘆葦收割後捆成捆存放大堤上用於防汛). 媽媽就會帶上姐姐, 12, ,10歲去撿拾剩下的碎蘆葦葉梗挑回家作為冬天的燒柴儲備. 每天天不亮, 媽媽叫醒我們, 帶上一天的飯, 挑柴的麻繩和扁擔. 我們要在天亮前趕到約八到十裏以外的大堤外. 利用所有的光照時間撿拾, 捆紮成堆. 天黑看不見拾柴時再往家挑. 我們三人拚命撿, 因為一般隻有三四天時間剩下的碎蘆葦就會一掃而光. 記得那時的媽媽是那麽有力氣, 我總是無法將柴捆得象媽媽的那麽緊. 媽媽做事總是很幹練利索.

看著此時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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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彼時的月光. 多少個夜晚, 月亮也是這樣圓, 月光也是這麽明. 媽媽,姐姐姐和我結束一天彎腰低頭的拾柴的日子. 然後每人盡其所能地挑上滿滿一擔柴排隊走在回家的路上. 十裏路程,  我們不得不停下歇很多次.肩上壓著上百斤重的柴, 一步一步地挪, 心中唯一的祈望是早回到家睡覺. 

現代人想象那樣的生活和意境該是非常艱辛和淒涼,
可我不記得曾經有過那樣的感受.  也許那是因為我們有媽媽在一起. 現在看來當時的生活的確很苦, 可我沒覺得有那麽苦. 當地很多善良的農民見我們母女如此艱難, 總有人主動幫我們. 比如找牛車把我們的柴草拉回來. 因為當地的農村女孩是不會幹這些男人的活的. 別人的幫助盡管很應該感激, 但決不能依賴. 媽媽,我和姐姐除了參加生產隊的勞動掙工分外, 其餘時間總是砍柴, 挑柴. 記不清有多少個月明星稀的夜晚, 媽媽和我們一起. 或隻有我和姐姐, 挑著比我們還高的柴草, 急切地走著. 那時的月光對我們既不包含任何浪漫,似乎 也不意味絲毫的悲哀. 回想起來, 當時的我們似乎異常的麻木. 甚至都很少奢望能象當地的農村女孩子一樣在月光下嘻戲玩耍. 滿腦子裝的都是如何掙更多的工分, 備更多的柴草 一個十歲的小孩子竟然會有如此強烈的責任感, 這也許是那個殘酷的年月所給予的一種人生財富吧!

對於姐姐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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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月光記憶是因天黑看不見對方而互相呼喚得到回應. 然後一起踩著月光下自己的影子回家.

 

所有跟帖: 

過去的種種雖然不能改變,但也成就了現在的自己 -leahleah- 給 leahleah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9/03/2014 postreply 11:00:21

謝謝閱讀。 苦難經曆造就堅韌樂觀的人生觀。 -linna118- 給 linna118 發送悄悄話 linna118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9/03/2014 postreply 11:4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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