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前奏曲：“鳥人”和“小美麗”

來源: 西洋東鏡於 2014-08-21 13:24:04 [檔案]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次 (4206 bytes)

事情發生在文革前一年。“鳥人”曾是我的同桌。因為“水滸”“三國”看多了，和人說活常叫別人“鳥人”，結果一不小心“鳥人”反成了自己的外號。班裏還有個瘦小但很清秀的男孩，不知怎麽得了個外號“小美麗”。那時為避免學生近視或斜視，常換座位。“鳥人”後來從我的同桌變成了“小美麗”的同桌。

事情的起因好像是要成立班團支部。全班同學在班會上評議幾個交了入團申請書的同學，“小美麗”是其中之一。“小美麗”是個老實孩子，沒有多少反對意見。但突然有人提出意見說他和他的同桌“鳥人”關係太好了。我覺得挺奇怪的。因為“鳥人”雖不是那麽要求進步，但最多也就是上課偷偷在課桌下看小人書，或者在桌上畫“三八線”，讓過了“三八線”的同桌吃“肘子”而已，算不上什麽壞學生。可是主持班會的班主任卻說這個問題提得很好，我們不能忘記身邊的階級鬥爭。我更不明白了。“鳥人”和“小美麗”怎麽就成了“階級鬥爭”了呢？

下一周的班會，第一個發言的是“小美麗”。說他要揭發資產階級是怎樣企圖影響工人子弟的。他說了三件事。一是前一年初冬，他因為父親向單位申請的冬衣補助還未批下來，所以還穿著單衣，凍得發抖。他同桌“鳥人”知道後把自己的一件毛衣送給他了。他不肯要，說要等補助，“鳥人”說等補助下來你都凍死了！二是有次放學，他和“鳥人”一起回家，路過一家西點店。聽說他從沒吃過奶油蛋糕，“鳥人”就買了兩塊奶油小方，請他吃了一塊。三是“鳥人”曾和他說坐在他們後麵的一個女生有狐臭，而那個女生是個工人子弟。這時大多數同學才明白，原來“小美麗”是工人子弟，而“鳥人”出身資產階級家庭。這三件事就是資產階級攻擊社會主義，拉攏工人子弟的活生生的事例！小美麗說完後，又有幾個打了申請報告的同學發言，不是揭發身邊的資產階級影響，就是檢討自己的資產階級思想。最後是班主任老師的總結，表揚了“小美麗”和其他發言同學的覺悟，還一再強調千萬不能忘記兩個階級爭奪下一代的鬥爭，要時刻警惕身邊的資產階級的香風毒霧，積極投入到階級鬥爭中去。

再後來，班團支部成立了，“小美麗”和那個女生都入了團， “鳥人”成了反麵典型和孤立對象。階級鬥爭成了我們班會的常規話題。而我們的班主任則因為警惕並抓了學校裏的階級鬥爭，組織學生批判資產階級影響而成了全市教師的典範。那一年，我們初三，十四，五歲。

附1：如果懷疑此事屬實，可以找一下1964或1965年的“解放日報”或“文匯報”，該老師的事跡是某天的頭版。

附2：近年初中同學曾經多次聚會，“小美麗”從未出席。同學們邀請過不少老師參加，但沒有人希望那位班主任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