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帖】文革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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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帖】文革回憶   

2009-03-10 09:30:33|  分類: 那年那月 |字號 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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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鈺文苑【轉帖】文革回憶

                     文革回憶             作者:海棠樹

 1962年,我從西安交大畢業,包括我,班上共有五位同學留校在物理教研室當教師。一批剛畢 業的年輕教師,住在學生宿舍,在學生食堂用餐,白天上班,晚上去圖書館看書,生活仍如學生時代一樣。那時年輕氣盛,思想進步,工作積極,在教研室認為是有 銳氣有作為的年輕一代。西安交大位於西安東郊,校門對麵是興慶公園,那裏是唐朝興慶宮的遺址,建有沉香亭,李白有詩“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幹”。 興慶公園東麵是陝西工業大學,佳就在那裏讀書。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我們經常在興慶公園會麵。

   1966年5月 山雨欲來風滿樓

1966年的國內形勢是: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活學活用毛澤東思想,學習雷鋒,突出政治, 又紅又專,抓階級鬥爭。在文化界不斷批判各種錯誤思想,如批判楊獻珍的“合二而一”論、批判吳晗的新編曆史劇《海瑞罷官》。每天的新聞廣播中都有批判文 章,而且批判的腔調一浪高過一浪,直接上綱為“反黨”。我們預感到一場政治的暴風雨即將來臨。早飯後學生們不急著去教室占座位,而是站在校園中專著地聽著 中央電台的新聞廣播。

5月的一天,上海《文匯報》發表姚文元的文章:《批判三家村--《燕山夜話》的反動本質》。 《燕山夜話》是一本談古論今的雜文集,我剛讀過,感覺內容和文筆都好,還向其他同事推薦。怎麽說它是一本反動書籍?我莫名驚詫!百思而不得其解。這其中一 定另有緣故。我每天認真讀報、聽新聞廣播。關注形勢發展。我和周圍的年輕同事以及大學生門都感到新奇而振奮,作好了迎接革命風暴的思想準備。

 1966年6月1日  文化大革命的爆發 

6月1日人民日報發表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晚8點,學校廣播台轉播了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播發北大聶元梓的大字報。聶元梓的大字報矛頭直指北大黨委書記陸平,批判他壓製學生,反對文化大革命。

聽了廣播,我們高談闊論,議論紛紛。由北大想到交大,西安交大的校長彭康成了眾矢之的。連夜由周先聰執筆寫出了一份大字報,周先聰、龔華仁、劉安福、我等七人簽名。

翌日,6月2日,我七點多就趕往實驗室準備上課,校園裏已經有人開始貼大字報。八點上課鈴響 了,可是沒有一個學生來上課。我到校園裏一看,到處是大字報,人流攢動,學生群情激奮、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教職工懷著驚恐的心情,回想起1957年的反 右,那時先號召大鳴大放,後來變成“引蛇出洞”,大抓右派,所以今天一定要謹慎小心,不敢輕舉妄動。我們幾個青年教師,初生之犢不怕虎,沒有顧慮,是物理 教研室最早貼出大字報的人。

大字報的內容指向校黨委書記和校長彭康。彭康二十年代在上海搞地下革命,曾加入創造社。郭沫若 文集中兩次提到“彭康後起之秀”。彭康三十年代被捕入獄,關押七年,抗日戰爭爆發,在黨組織的授意下,寫了“自首書”而被釋放,後任華東抗日軍政大學副校 長(校長是劉少奇),解放後一直任交通大學校長。他是一位老革命,今天看見學生的大字報貼到自己辦公室的大門上,十分氣憤,立即召開黨員幹部大會,號召黨 員站穩立場,防止別有用心的人,小心上當受騙。會後出現了部分擁護校黨委的大字報,但是,這扭轉不了大勢所趨。大學生在新聞輿論的鼓動下,文化大革命的烈 火在全國點燃。

1966年6月3日  派進工作組

 6月3日,西北局和陝西省委及時向西安交大派進工作組。工作組長由省委書記處書記嚴克倫擔任,成員是在西安開會的西北五省部分縣委書記,共三百人。

工作組剛進校,受到大學生的歡迎。然而不到一天,就受到學生的懷疑。6月4日,學生和工作組的 現場質詢會,向全校廣播。學生提出許多問題,諸如文化革命如何搞?彭康有什麽問題?當前政治形勢有什麽看法?工作組回答似是而非,或者模棱兩可。在學生的 輪番逼問下,嚴克倫惱羞成怒,以勢壓人,引起學生的極大不滿。學生由簡單推理認為,北大-陸平-北京市委是一條黑線,西安交大-工作組-西北局、陝西省委 也可能是一條黑線?!

6月5日,交大校園出現了懷疑工作組的大字報。一石激起千層浪,迎來更多的大字報響應。工作組驚恐萬狀,全力組織另一部分學生圍剿。激烈的辯論,晝夜不停。

 六六事件

6月6日上午,部分學生衝出校門,有的到機場,有的到電信局,有的到車站要去北京向黨中央匯報。工作組慌忙阻攔。

下午,學校接連不斷廣播西北局、陝西省委《給交大全體師生員工的一封公開信》。信中說,西北 局、陝西省委是革命的,要警惕一小撮反革命分子的破壞。將六六事件定性為反革命事件。五個帶頭鬧事的學生成了反革命分子。其中有李世英:工程物理係二年級 學生、班長,帶領該班學生首先向工作組貼大字報;王永婷電機係五年級學生,學生會勞動部長,對人熱情,工作積極。

工作組加強領導,大造輿論。學生中懷疑工作組的傾向被壓了下去,反過來矛頭對準幾個“反革命”學生。

6月7日早晨,學校行政摟前新貼出一張大字報,標題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可笑!”短短幾十個字 說:昨天學校廣播中聲嘶力竭地反複大喊“西北局、陝西省委是革命的”,這不由得讓人想起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故事,西北局、陝西省委的真麵目不是不打自招,昭 然若揭了。寫這張大字報的是一位個頭矮小、天真稚氣的女學生劉維娜。她一下子成了第六個反革命分子。

事後得知西北局、陝西省委麵對六六事件驚恐萬狀,向西安市各個單位下發文件通報此事,說交大校內有一小撮反革命分子,企圖反黨,顛覆社會主義。

 

王永婷之死

校內,工作組組織學生向這幾個“反革命”進行批判鬥爭。廣大學生長期接受黨的教育,“共產黨是 太陽、是母親,要聽黨的話,對黨要絕對忠誠,做黨的馴服工具”。大家想工作組是黨派來的,所以不能無根據地懷疑。有些人為了洗刷自己,立即與反革命劃清界 限。一部份人即使有不同意見,也敢怒而不敢言。解放後曆次運動中的批判不是擺事實講道理,而是抓住一點不及其餘、無限上綱,是曆史上“文字獄”的繼承和發 展,到了文革時期姚文元等人的批判文章更是登峰造極。

我們教職工每天按時上班,在工作組的領導下學習毛主席著作及報刊上的文章,下午在校內看大字報,大字報轉向批判六六事件的帶頭鬧事者。

李世英等人在強大的政治壓力下不得不檢討,但是要承認自己反黨,實在有違心願。無可奈何下,李世英服安眠藥自殺,被發現後關進醫院隔離監禁。

6月下旬的一天,學生區暗地流傳一個驚人的消息:王永婷自殺身亡!王永婷怎麽也想不通自己成了 反革命分子,往日的同學朋友都疏遠了,反目成仇來揭發自己,更不能容忍的是,把自己的私人日記和與情人的通信公開亮出,進行人身攻擊,王永婷的人格受到極 大侮辱。她忍無可忍,從宿舍三摟翻身跳下,以死抗爭,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工作組說,一個反革命的死是咎由自取,壓製學生要保密,不準亂說。可是紙怎能包住火,王永婷的 死很快傳遍全校,震驚了廣大學生,把憤怒埋向心間,成為以後爆發的火種。其實工作組也驚惶萬狀,立即決定,停止批判學生,拋出彭康“自首變節“的檔案材 料,召開全校的批判叛徒彭康大會,以此轉移學生對工作組的憤怒。

在被批判的六七個“反革命學生”中,劉維娜年齡最小。她以另一種輕蔑態度麵對同學們的激烈批 鬥,覺得自己忽然變成反革命,往日的同窗好友突然反目成仇,這一切似乎在演戲,隻覺得滑稽而又好笑。她坦然相待,毫不在乎,麵對同學的批鬥嘻笑自若。批鬥 剛一結束,她就去操場鍛煉身體。有一天,她躲過監視回到西安家中,學校立即出現“通緝逃犯劉維娜“的大字報,工作組派人將她押解回校。

 資產階級反動路線

 這場文化大革命是毛澤東親自一手發起的,6月1日他在上海指使發表聶元梓的大字報,點燃文化 大革命的烈火,此後他到韶山滴水洞修養十二天,靜觀後效。全國高校學生鬧了起來。劉少奇主持黨中央工作,向毛澤東請示後,決定派工作組進校。學生與工作組 發生衝突,工作組鎮壓學生運動。北大、清華、北航都發生了類似西安交大六六事件的情況。結果出了一批著名的學生領袖:清華大學蒯大富,北航韓愛晶,北師大 譚厚蘭,西安交大李世英等。

7月毛澤東來到武漢,7月16日毛澤東橫渡長江,報紙做了大張旗鼓的宣傳報導。1956年,毛澤東就四次橫渡長江,並寫下《水調歌頭-遊泳》:“萬裏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

7月18日,毛澤東回到北京,說工作組執行了資產階級反動路線,24日下令撤銷工作組。當天下 午,北京各高校代表在人民大會堂召開大會,我們西安各高校師生也在西北體育場收聽實況轉播。劉少奇在會上作了檢討,說:“工作祖是我決定派的,工作組犯了 錯誤,我應該負責。同學們問我文化革命怎麽搞?我實話告訴你們,我也不知道怎麽搞。”

撤銷工作組學生獲得解放,“救星就是毛澤東”,交大學生痛恨的已不是工作組而是西北局和陝西省委,學生立刻衝出學校,走向社會,到政府門前張貼大字報。文化大革命的烈火已經從學校蔓延到社會。

 紅衛兵

 1966年8月1—12日,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在北京召開,發表《中共中央關於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決定》,選舉中央政治局,林彪排在第二位成了副統帥,劉少奇跌到第八位,陳伯達、康生進入政治局。成立了中央文革小組(陳伯達、康生、江青、張春橋)。

8月5日,毛澤東寫《炮打司令部——我的第一張大字報》,矛頭直指劉少奇。

毛澤東為了在全國點燃文化大革命,極力煽動大中學生。給清華附中紅衛兵回信,支持“造反有理”。到接待站會見學生說:“你們要關心國家大事,把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

當時我在西安和平門看見中學生貼大標語“革命無罪,造反有理”,感到十分不解,人們也認為,在黨的領導下要造反,不成了反革命。後來聽說這是最高指示,仍是疑惑。

紅衛兵很快在全國出現,年輕幼稚的中學生,如同阿Q,聽到“造反、革命”,新奇而振奮。他們破 四舊,毀文物,燒書籍;抓四類分子遊街,抄家。我家住的巷子名叫龍渠堡,西頭是西安市二中,巷子裏的農民住戶想趁火打劫分些浮財,縱容二中學生抄家。我的 嶽父成分地主,拉去遊街,清掃馬路,家裏的家具、存款被炒,而兩箱古書,認為沒有用處,反而保留下來。

最初起來造反的紅衛兵是北京一批高幹子弟,他們宣揚反動的血統論,有一篇《譚力夫講話》說: “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龍生龍,風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他們歧視出身不好的同學為“狗崽子”。起初“地、富、反、壞”統稱四類分子, 加上右派分子稱“黑五類”,文化革命中又出了“反動學術權威”和“走資派”,總稱“黑七類”,排在第八位是資本家,知識分子派到第九位,又稱“臭老九”。

在那動亂年代,形勢瞬息萬變,不久革命幹部成了黑幫走資派,他們的“好漢”子女,反而跌為“狗崽子”。

8月18日,毛澤東在北京天安門廣場首次接見紅衛兵。全國紅衛兵都湧向北京,開始全國“革命大串聯”。

 造反派與保守派

 1966年8月,當西安交大的學生衝向社會,就交大“六六事件”向西北局、陝西省委討說法之 時,廣大的西安市民不理解、不支持。8月13日下午,政府組織西安各界慶祝八屆十一中全會閉幕大會,會後遊行,交大師生員工的隊伍近萬人,當遊行到鍾樓 時,己是夜晚,大街上圍觀的群眾人山人海,有人喊“交大的學生你們為什麽要反對省委,你們要造誰的反?”,四周群情激奮,人們衝擊交大遊行隊伍,要揪出少 數反革命分子。我們唱著革命歌曲,雄赳赳,氣昂昂,邁步前進。有外校的學生手挽手組成人牆保護著交大的遊行隊伍,我發現我的妹妹也在其中,我叮嚀她一定要 小心。我們的遊行隊伍高唱“紅軍不怕遠征難”,回到學校時已經深夜。

此後西安分為兩派,支持交大的為造反派,反對交大保衛省委的為保守派,亦稱保皇派。一個單位也 因觀點不同而分為兩派。保守派大部分是機關幹部和工人,造反派大部分是學生。西安大街上,今天是保守派遊行,高呼“西北局是革命的,陝西省委是革命的。誓 死保衛西北局、誓死保衛陝西省委!”翌日,造反派遊行,高呼“火燒西北局,砸爛陝西省委!”

8月16日,某校造反派學生受到該校保守派的圍攻,不讓吃飯。他們到交大求援。交大學生義憤填 膺,衝出校門來到和平路金家巷西北局門口絕食抗議,其他高校的造反派聽說後也來支援。當晚絕食學生達到五萬人,占據了整個和平路。我們年輕教師義無反顧, 一些中年教師猶豫良久,經過反複利弊權衡,也加入了靜坐絕食的行列。和平路上學生整齊列坐,紅旗飄展,歌聲起伏。西安人民聽說學生絕食,奔走相告,紛紛上 街觀看。和平路、大差市一帶人山人海,熱鬧非凡。許多市民帶著吃食來到這裏勸說學生用餐。

西北局機關大院內人去樓空,黨政領導沒有一個出來接見學生。學生一直堅持了三天。時令已是夏 末,夜晚寒冷,白天中午炎熱,太陽一曬,不斷有學生暈倒。交大、西工大、西電、冶院等校的學生領袖,以李世英為首組成領導小組,指揮運動。不斷向北京中央 打電報通電話,反映情況。學生唱著:“抬頭望見北鬥星,心中想念毛澤東!”終於北京周總理知道了西安學生絕食,立即命令西北局書記劉瀾濤出麵接見學生。

8月18日晚8點劉讕濤在一群軍人的保護下來到絕食學生中間,在廣播站向學生講話說:我支持學 生參加文化大革命,西安的廣大工農群眾也支持你們。有人說"誓死保衛西北局,誓死保衛陝西省委 ",這種提法是錯誤的,隻能說"誓死保衛黨中央,誓死保衛毛主席!"我奉勸同學們回去吃飯,吃飽飯好參加文化大革命。

劉瀾濤講話後,當晚學生們撤回學校,而學生領導小組的成員,受到群眾的圍堵。北京周恩來不斷詢 問西安學生情況,當得知領導小組被圍,立即命令蘭州軍區派軍隊去解圍,並將他們用飛機送到北京。8月19日李世英等人到北京受到周恩來、江青的接見。毛澤 東看到西安學生絕食的材料,批示“李世英交大學生領袖”。

毛澤東支持學生造反,各級黨委紛紛癱瘓,保守派很快土崩瓦解。

 大串聯

 9月中旬以後,全國展開紅衛兵大串聯。西安各大、中學的學生也擁向北京,接受毛主席檢閱,然後到全國串聯。全國各地成立紅衛兵接待站,火車免費。不化一分錢,到處遊山玩水,學生何樂而不為。

我們教師不敢輕舉妄動,每天按時上班。學毛著、刻印傳單、看大字報。西安各單位人們都起來造 反,交大成了造反的“聖地”,每天來看大字報,質詢有關問題,朝聖取經者絡繹不絕。學校成立群眾接待站,讓我們教師去做接待員。我做接待員十分忙碌,一日 應接不暇,也不知 “真經”為何,隻能就報紙上的社論文章敷衍應付了事。

11月2 日,我也大膽“造反”,去北京串聯。火車裏塞滿了學生,座椅下躺的、走廊上站的、椅背上坐的,連行李架上也是人,擠得水泄不通,車門不開,上下車隻能從窗 戶跳上跳下。到北京車站有汽車接待,我隨人流上車,被拉至北大附中,教室地上鋪著稻草,我穿著棉衣,晚上席地而臥,開著暖氣,不覺寒冷。吃飯不用掏錢,用 米飯肉菜,招待毛主席請來的“客人”。我白天到各大學遊轉觀看大字報,等待毛主席接見。

11月13日是毛主席第七次接見紅衛兵,這次為了節省時間,改群眾步行為乘車遊行。前一天下午 有解放軍來到北大附中,組織學生編組,講解注意事項。吃過晚飯,我們登上軍用卡車,每車四十人,站成四排,四角有四名解放軍戰士把守。當夜調動8萬輛軍 車,300萬學生,在北京大街小巷穿行,指揮車、報話機忙碌調度。我們在卡車上度過一個寒夜,心情激動也不知疲勞。等到第二日早晨我們的卡車到達指定地 點,前後是長長的車隊。十點,遊行開始,八路軍車並排徐徐通過天安門廣場,接受天安門城樓上毛主席的檢閱。十二點,我們乘的卡車進入天安門廣場,廣場是一 片紅色海洋,幾十萬人揮動著紅寶書(毛主席語錄),唱著歌頌毛主席的革命歌曲,人聲鼎沸,如雷貫耳。那狂熱的場麵勝過今日的追星族,是亙古未有,空前絕 後。那狂熱的氣氛,人處其中,不由全身沸騰。我遠遠望見毛澤東站在天安門城樓中央那魁梧的身影,頻頻向人流揮手,崇敬之心油然而生。我也隨人們一路不斷高 喊“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

到11月底,毛澤東共八次接見紅衛兵1500萬人。

 派性與武鬥

 11月下旬,我從北京回到西安。這時中央要求各地學生停止串聯,返回本地鬧革命,走與工農相結合的道路。然而學生成了無頭鳥,不聽指揮繼續在全國各地遊蕩茲事,又興起徒步串聯。

我作為教師,乖乖地聽黨的話,在學校無事可幹,就約幾位同事去西安北郊的黃河棉織廠。我們半天 隨工人勞動,半天了解文化革命情況。造反的工人隻是極少數,其中有過去受壓抑不得誌的希望報複一吐為快,有調皮搗蛋不好好勞動的借機看熱鬧圖安逸,有野心 家陰謀家企圖亂世出英雄。大部分工人照樣上班勞動,起初看不慣造反者,後來見中央號召,學生支持,也就隨大流參加造反派。造反派組織名稱五花八門,也無組 織章程,隻要參加其活動就屬於一派。

1966年底,西安的保守派已經消失,紛紛打出造反旗號。工人造反派受到西安各大學的支持和控 製,西郊各工廠造反派“工聯“依附於西工大、西電,鐵路工人和東郊工廠造反派“工總司”依附於交大。這時學生領導小組內部產生分歧,李世英提出“造反不分 先後”,並批評“打砸搶萬歲”等極左口號,西工大等誣之為“右傾”。學生領袖間的分歧很快蔓延擴大,造反派分裂為兩派:交大派和西工大派。兩派之間整日互 相攻擊,昔日風雨同舟的革命戰友今日反目成仇。派性這個怪物侵蝕了社會上每一個人,夫妻之間甚至有因派性而離婚的。

到1967年全國各地都出現互相對立的兩派,文化大革命進入了派性鬥爭,社會混亂,工廠停工。 1月,毛澤東決定派解放軍進駐大學、工廠實行“三支、兩軍(軍管、軍訓)”然而沒有幾天解放軍也陷入派性的泥潭,很難一碗水端平,稍不留意形成支持一派壓 製一派,使矛盾更加激化。一個月後解放軍撤離學校。

1月,上海造反派王洪文奪權成立上海革命委員會。毛澤東要求各地仿效成立由軍隊領導、地方革命幹部和學生領袖三結合的革命委員會。

在成立陝西革命委員會時結合那位革命幹部的問題上,西安兩派意見對立。西工大派支持霍士廉,交大派激烈反對,爭輪勢不兩立。

佳所在學校陝工大與交大相對,中間隻隔一條大路,但是分屬兩派。兩校都安裝高音喇叭互相對罵, 陝工大罵交大為“狡老總”,交大罵陝工大為“傻瓜大”。我去陝工大找佳,她的一群女同學圍著我“辯論”,挖苦嘲諷,無所不用其極,在我身上宣泄對交大的怨 氣。我礙於佳的麵子,強忍不敢發作,因而我也不敢再去陝工大。我和佳在興慶公園的約會也因派性的觀點分歧而常常不歡而散。

陝工大想出新招:“彭康原也是我們的校長(57-58年兩校合一,59年分校),你們不鬥!我 們鬥”。陝工大召開批鬥彭康大會,會場留出一塊空地,“歡迎交大戰友參加”。翌日交大召開更為激烈的批鬥彭康大會,會後不知誰喊了一聲:“拉彭康遊街!” 一群學生高喊口號,推搡著彭康在校園內飛跑。彭康六十多歲,被彎腰罰站一個上午,已經精疲力竭,沒跑兒步就跌到在地,兩名學生上去,架著彭的兩隻胳膊,繼 續飛跑,其實不是跑,而是在地上拖,一隻鞋被拖的不知去向。這樣遊街一小時後,被架回住處,扔在床上,彭康已經奄奄一息。他被單獨囚禁,沒有家人照顧。待 到紅衛兵送晚飯時發現,彭康已經死在床上。彭康這位老革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人們不禁發問,殺害他的凶手是到底誰?

7月20日發生武漢事件。中央文革小組成員王力,支持一排壓製另一派,說群眾組織“百萬雄師” 是保守組織,想借機打倒陳再道。數萬群眾圍攻東湖賓館,抓住王力。當時毛澤東秘密到達武漢,就住在東湖賓館的另一所別墅內,周恩來為了毛澤東的安全,立即 趕到武漢,安排毛澤東飛往上海。江青宣揚“文攻武衛”的口號。全國兩派武鬥升級,動用真槍實炮,血腥屠殺。

8月5日,西安工總司向陝西駐軍示威,引發在大差市附近的“八五靜坐”,持續五十多天。交大給於支持。毛澤東看了有關材料,批示:“李世英是個蠻子,不講道理。”

8月下旬,西安西郊某工廠的工總司派受到圍攻,消息傳到大差市,工總司立即派幾卡車戰友去支 援,當卡車進入廠區,受到工聯派的開槍伏擊,死傷數人,其他人大部分是中學生,嚇得報頭鼠竄。從此西安進入持槍武鬥,兩派都去搶槍,西安有許多國防工廠, 軍械庫的槍支彈藥被洗劫一空。

死者的幾具屍體被運到大差市,無人認領。我的同事小崔出麵,將屍體擺放在一所小學教室,自發的有人運來冰塊,有人貼出挽聯,有人拍照著文,參觀者絡繹不絕。這就是西安有名的《屍體展覽》,一直傳到國外,國際著名的幾大報刊轉載。以後追查這件事故的責任,小崔受到牽連。

67年夏,武鬥流血事件全國到處發生。西安有西工大汽車爆炸事件、夜襲西安搪瓷廠事件,大街上 不時有送葬遊行隊伍,武鬥隊員荷槍實彈乘坐一輛輛卡車呼嘯而過,高音喇叭的吼叫聲晝夜不停,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我們普通人開初對文化革命的熱情已經煙消 雲散,轉而成為對時局的深深憂慮。

這年8月27日,我和佳結婚,婚禮簡單而倉促。婚後第三天,佳去學校被阻攔,不準回家 ,每人發一支槍,晝夜守衛學校,傳言某某組織要圍攻、洗劫陝工大。我不見佳回來,心急如焚,騎車到陝工大校門口遠處觀望,校門戒備森嚴,圍牆上站滿持槍的 學生,校內槍聲不斷。幾天後沒有發現一個“敵人”,反而自己開槍誤傷了自己,學校這才取消警戒,新娘子準許回家了。

67年7-9月,毛澤東視察大江南北,說“形勢大好”(?!),又說“幹部大部分是好的,要團 結大多數”。本年各省市陸續成立革命委員會,各單位也成立革委會。造反派頭頭進入各級革委會,李世英成為陝西省革命委員會副主任。10月,中央通知要求 大、中、小學複課鬧革命,然而大學內一片混亂,大學生在社會上闖蕩,無心上課。隻有一些小學開始上課。

派性與武鬥一直延續到68年底。我在派性鬥爭中還遭遇過一次驚險經曆。1968年夏,學校清理 階級隊伍,委派我去西郊某職工業餘大學,找一姓張的教師了解一些情況。張原來是交大的教師,後來調動到現在的學校教書。前一天我給張打電話預約。西郊是另 一派的天下,有人叮嚀我要多加小心。翌日上午我騎自行車到達該校,找到張某,坐下,倒茶,剛寒暄兩句,突然一夥人推門而入,氣勢洶洶,不顧張的解釋,將我 強行帶走,轉入另一樓五層的一間屋內。對我進行全身搜查,將眼鏡、手表、證件一律拿走。塞給我紙和筆,讓我老實交待。一群人圍著我,謾罵攻擊。大樓對麵是 一個工廠,空中傳來陣陣哀樂聲。這群人說,這是為武鬥而犧牲的“烈士”開追悼會,你如果不老實,就將你拿到追悼會上去做“祭品”。他們進進出出如臨大敵, 麵對這些人性扭曲的暴徒,沒有道理可講,我靜默,不求饒,以示抗議。直到中午飯時,一個帶頭的進來,揪我的頭發,打我的耳光,又在地上撿起一塊木板,打我 的臉。折騰一會兒後,他們在我的胸前掛一個牌子,寫著“交老總,滾回去!”一群人拿著棍棒押著我,走上大路,路上行人圍著觀看。他們怕影響不好,這才釋放 了我。我騎上自行車,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回到家中,佳懷孕正準備臨產,聽到我的經曆,唏噓不已。傍晚,交大幾個同事慌慌張張來到我家。原來我被押走後, 張某也不知道我的去向,他悄悄讓一個朋友立即去交大報告,“一位交大教師被人綁架,下落不明”。交大革委會將這情況反映到陝西軍區,讓協助查找。教研室同 事到我家想說明情況,安定人心。現在見到我平安歸來,大家才放下心來。

1967年冬,社會流傳有“紅色恐怖隊”、“五湖四海”等流氓組織,搶劫行凶,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嚇得人心惶惶。街巷居民自發組織起來,晚上巡邏察訪。折騰月餘未見異常,人們才放鬆了。這一年食品雖然都憑票供應,但是供應基本正常,人們衣食溫飽未受多大影響。

學校鬥批改

1968年4月,1966屆大學畢業生分配工作,當時造反派掌權,佳出身地主,隻能分配到條件最差的地方,結果分到河南鞏縣一個正在籌建的化工廠。此後1967屆大學畢業生也離校。

1968年7月,毛澤東命令工人宣傳隊進駐大學,所謂“摻砂子”,打破知識分子獨霸的一統天 下。人民日報發表姚文元文章《工人階級必須領導一切》。毛澤東還將外國人贈送給他的芒果轉贈個首都工宣隊。首都工宣隊又將這些芒果分送各個大城市的工宣 隊。當這一隻芒果到達西安時,身價倍增,西安車站和大街上數十萬工人敲鑼打鼓的歡迎,並舉行了聲勢浩大的遊行。那場麵比一千多年前長安街上的迎佛骨場麵壯 觀多了。

文化革命開初,大中學生吃香,被譽為革命小將、紅衛兵、左派,毛澤東接見、支持,利用他們的年輕幼稚、單純熱情,打開了文化革命的局麵。而現在學生鬧派性,是“蠻子”,不聽使喚,於是又抬出工人階級“必須領導一切”。工人受寵若驚,歡呼雀躍,要登上曆史舞台。

工宣隊進校,開始了大學的鬥批改,清理階級隊伍。我們物理教研室來了三位發電廠老工人,他們樸實,文化水平低,不了解高等學府的複雜性,難於駕馭,真正的領導還是原來的文革小組,教研室文革小組成員是造反最早的龔、出身貧下中農的劉和“革命幹部”吳百詩。

吳百詩五十年代初畢業於上海交大,黨員,留校講授理論力學。他教學有方,很受學生歡迎。58年 交大成立工程物理係,任命吳百詩為係主任。他年輕有為,提升很快,認為是黨培養的新一代紅色知識分子。我在工程物理係當學生時,吳百詩給我們講授核物理, 是我很崇敬的一位老師。61年曾以專家身份赴蘇聯杜布納聯合核子研究所工作。63年回國後到物理教研室當主任。我和吳百詩,原來是師生關係,現在成了同 事。

在吳百詩能否參加文革領導小組,群眾意見發生分歧。我根據毛澤東思想,分析認為,吳百詩屬於資 產階級知識分子而不是革命幹部,“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統治我們學校的現象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我想象的革命幹部是經過革命戰爭出生入死、浴血奮戰的人。於 是我寫了一張大字報,標題是《是革命幹部?還是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某日早晨貼在教研室大樓內的牆壁上。這張大字報引起的轟動和後果是我始料未及的。不僅 在教研室引起議論,有人說這是一顆重磅炸彈,擊中要害。當天上午有人將這張大字報重新抄寫貼到校園裏的顯著位置,引起廣大教師幹部的關注。校廣播台的記者 來采訪我,該大字報又在廣播台播放。工宣隊決定對吳百詩隔離審查,抄家,批鬥。工程物理係也拉吳百詩去批鬥。我得意的同時又感到不安,我的一張大字報使吳 百詩變成“敵人”,遭受批鬥,並非我的原意。這事雖然已經過去幾十年,然而常縈繞在我的心中,感到深深的歉疚。

經過改組的文革小組,增加了一個出身貧農的葉。鬥爭對象有走資派(黨支部書記、教研室主任)、 反動學術權威(知名老教授)、右派分子。文化革命開始到現在,學生都到社會上去造反,這些人無人過問,逍遙自由了一年多,今日輪到他們受批挨鬥了。這些人 被關入牛棚,不準回家,每日檢查交待罪行。繼續深挖又發現一些“敵人“:有人與海外親屬通信,被查有汙蔑社會主義的言詞;有人是漏劃右派;還有一位老教師 解放前在上海交大入黨,解放時在上海敵偽檔案中發現一人姓名與他相同,因而就懷疑它是暗藏的特務,現在被當作真特務批鬥。

教研室文革領導小組和專案組在工宣隊的領導下,決定批鬥的對象和批鬥會議的安排,我與其他青年 教師作為外圍的積極分子,中老年教師是隨大流的群眾。對每一個“牛鬼蛇神”,輪流召開批鬥會。會上大家發言踴躍,知識分子能說會道,語言犀利,慷慨激昂, 批判深刻,上綱上線。那個時期,大家模仿報刊上的批判文章,學會一套假大空的時興語言、激烈言辭,以備發言使用。教研室原來人多心不齊,曆次運動互相揭發 批判,積怨很深,知識分子又有文人相輕互不服氣的惡習。文化革命中的批鬥,有人相信毛澤東的革命理論,有人借機報複,有人幸災樂禍,大部分人隨大流以求自 保。批判會上,有多少是真心話,多少是應付語,真假難辨。

我們教研室共有78人,已經揪出20名“牛鬼蛇神”。工宣隊在教研室會上威脅說“你們有問題要 早日老實交待,看誰要當這第21名”。中老年教師嚇得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1968年夏、秋,陰沉恐懼籠罩著交大校園。校內不時傳來教職工自殺的噩 耗,某係一對中年夫妻及一個小孩在衛生間煤氣中毒全家自殺身亡;某老年教師在公路上撞車自殺致殘;數學教研室一中年教師,為人老實無人批評,突然跳樓,未 亡而精神分裂;一位老幹部正準備“三結合”進入校革委會領導班子,突然在興慶公園上吊身亡。1968年交大三千多名教職員工中,自殺的就有十三人。

 文化革命時期,由於毛澤東的讚許,林彪、江青一夥的極端吹捧,對毛澤東的個人迷信達到登峰造極。

工宣隊進校,帶來的另一活動是大搞“忠字化”。每個會議室、辦公室的正麵牆上,要掛毛主席像 (畫像、繡像、剪紙),兩旁是對聯,四周配以花環、“忠”字剪紙,裝飾的像廟宇或教堂裏的神壇。每天早晨八點,上班的第一件事是“五首先”。大家麵對毛主 席像,肅然起立,手舉紅寶書,由一人帶領大聲朗誦:“首先敬祝我們心中的紅太陽,我們最最偉大的領袖、偉大的導師、偉大統帥、偉大舵手毛主席萬壽無疆!” 大家齊喊:“萬壽無疆!萬壽無疆!”(領)“敬祝我們的林副主席,身體健康!”(合)“永遠健康!永遠健康!”接下來向毛主席像三鞠躬。接著齊唱《大海航 行靠舵手》,然後朗誦幾段毛主席語錄。儀式完畢,坐下,開始每日一小時的“天天讀”。

工宣隊又帶來“忠字舞”,每日下午,大家圍在空地上,唱著語錄歌,跳著集體舞,權當休息娛樂,苦中求樂。

另一個熱潮是修建毛澤東塑像。西工大派在西安新城廣場修建一座毛主席全身塑像,交大派在車站廣 場又修建一座更高的毛主席塑像。大學及較大工廠在門前廣場都修建了毛主席塑像。一個單位如果分為兩派,在修塑像上也要打派仗,一派修一個塑像,另一派要在 該塑像前麵又建一個更大的塑像。城市中毛主席塑像林立。到了七十年代,這些塑像大部分被坼除,現在個別大學門前還保留有毛澤東塑像。除了塑像外,大街上、 校園裏到處是毛主席的語錄牌和標語口號,如同現在的廣告牌一樣泛濫。

那年代,毛澤東的話是最高指示,要絕對服從,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人們講話、寫文 章都要引用大量毛主席語錄,這成為一種時尚。就是兩派互相攻擊,罵仗,也是引用毛主席語錄。毛澤東思想、毛主席指示被簡單化、庸俗化到處濫用,人們已經沒 有自己的真正思想,盲從於毛澤東的最高指示。右派分子不斷挨批,在強大的政治壓力下,為了早日擺脫“右派帽子”這個沉重的緊箍咒,整日檢察,真的以為“我 有罪!我要認真改造,從新做人。”

1968年10月,毛澤東指示,廣大幹部下放勞動,走“五七”道路。北京各大學、科研單位、機關都在外地農村建立五七幹校,將大批閑置幹部下放勞動。西安交大沒有建五七幹校,隻是到69年冬,下放到陝南山區勞動接受“再教育”幾個月。

1968年10月31日,中共中央八屆十二中全會閉幕,強行給劉少奇戴上“叛徒、內奸、工賊” 的帽子,並永遠開除出黨。據說中央委員隻有一人(一位女老革命)舉手反對。當時劉少奇不在會場,不讓他辯白。劉少奇被關押在開封,受到殘酷折磨。1969 年11月12日劉少奇死去,終年71歲。

這一年,各地革命委員會全部成立。中央下發通知要求 “抓革命,促生產“,製止武鬥,但是收效甚微。大批中學生還在社會上遊手好閑,尋釁茲事。這年12月,毛澤東大手一揮說:“農村是一個廣闊天地,知識青年 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全國掀起上山下鄉的高潮。一千多萬中學生響應毛主席的號召,有的興高采烈,有的隨大流,有的無可奈何,都紛紛 下鄉落戶。戶口離開城市再想回來就難了,一下就是八年,直到1976年文化革命結束,知識青年才全部返城。我的三個妹妹,都趕上上山下鄉,失去了上大學的 機會。

回想文化革命開初,毛澤東鼓動中學生造反,中學生被譽為革命小將、紅衛兵。現在中學生在城市不上課,沒事幹,惹麻煩,一下又變成了知識分子,要下鄉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來改造自己。中學生上山下鄉,雖然受苦,但是也有好處,能了解社會,磨煉意誌。

1969年

1969年1月,中央發出通知,強調清理階級隊伍要注意政策,嚴禁逼供信,“對犯錯誤的好人, 要多做教育工作,在他們有了覺悟時,要及時解放他們。”根據中央指示,我們覺得教研室被揪出的“牛鬼蛇神”,也找不到確鑿的“罪證”,其實就是好人,因而 停止了批鬥,有的解放,有的掛起。

1969年4月,中共召開第九次代表大會,林彪作為毛澤東的接班人被寫入黨章。

6月,中央發出指示,對毛主席不要搞“忠字化”,不要搞“早請示,晚匯報”。這些形式化的東西人們早已經討厭,趁著中央指示,“忠字化”煙消雲散,隻留下一些殘破的標語。

這年3月在黑龍江中蘇邊界發生了珍寶島事件,中蘇關係更趨緊張。毛澤東發出“深挖洞,廣積糧”,“備戰、備荒、為人民”的指示,不知是真的要打仗,還是故弄玄虛。城市裏緊張起來,挖防空工事,疏散人口,搞防空演習。

我的嶽父早年公派留學日本,回國後曾在富平創辦立誠中學,任校長,倡導新思想,支持學生抗日救 國,習仲勳是他的學生。解放後土改時劃為地主,1955年經習仲勳介紹,安排在西安文史館工作,家亦從華陰遷到西安。1965年,城市社教,又因習仲勳的 問題而受到株連,失去工職。文化革命初被紅衛兵抄家,拉去遊街、打掃街道。1969年城市下放人口,龍渠堡街巷工作組找不到下放對象,便看中嶽父是地主, 被逼下放合陽農村。一家五口,三個六、七十歲的老人,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在農村沒有勞動力,缺吃少穿,貧病交加。1973-1974年,嶽父母相繼在農村 去世。十年浩劫結束,1979年平反昭雪,娘和兩個弟妹才又回到西安。

我69年9月亦到陝南山區勞動接受再教育,小東一歲寄放在一位保姆家。1970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我離開了西安交大,調動到鞏縣,在中學教書。

                 (本文轉載自《海棠樹的博客》http://sunxjl.blog.163.com/blog/static/873013720077132429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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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70年從西安大學老師轉到縣城中學教書總有些原因。 -數字證- 給 數字證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14/2013 postreply 17: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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