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男友的老姐姐. 本來我並對她沒有很深印象. 很普通的過了更年期的英國中年婦女. 有點病態,每次見她都懶懶窩在沙發裏, 一邊聊天,一邊擺弄她的手提電腦, 在網上找便宜貨之類.
據說她有Coeliac, 就是不能吃麵粉做的食品, 隻能吃Wheat-free or gluten-free 產品. 她很愛中餐, 大米是安全的. 但是我不可能, 也沒心思做給她吃, 她臃懶的形態和動作經常影響我, 每次在她家作客,我都很安靜地坐著,聽她有一搭, 沒一搭的聊, 心裏盤算著什麽時候說告別合適.
卡羅家最近有個經濟危機, 其實是有點自找的. 也可說人算不如天算. 從上個世紀末起,她就打算在五十歲生日不久後光榮退休. 當然政府不會在經濟上支持她兩口. 當時西班牙地產投資正熱, 他們貸款買了公寓, 邊對外租邊度假住,倒也愜意. 大家羨慕了一番. 三年前, 在地產狂浪尖上, 她又開始訂做一座象城堡一樣的海邊別墅. 計劃是等建好就賣掉舊的度假公寓和現在英國的房子, 現款一次性繳清, 從而安心退休. 誰知道西班牙的建築公司最近破了產, 房子還在地裏頭,沒長出來. 在穀哥地球上看, 象個廢棄的古戰場. 身在英國, 鞭長莫及的卡羅, 除了在電話上罵人, 就是一籌莫展. 同時她的原先的度假公寓和位於英國妙庭凱恩的家宅在市場上分別縮水40%. 眼看她計劃的退休期限隻剩幾個月, 卡羅一籌莫展.
今年聖誕節,大家齊集卡羅家一連幾天, 所以有了很多時間說話. 我驚奇地發現, 她之所以要早退休,而且到異國住, 主要是她恨在英國的外國人, 她恨透了住滿外國人的祖國. 雖然她沒有把我當外國人之一,但我還是聽後有點受傷. 我很沉默地聽她講的理由, 很長時間後,我終於能夠冷靜下來, 分析她所說的話.
我可以承認,她是我所認識的英國人裏最直率的, 也許她把我當做弟媳---未來,可能的. 一般的英國中產階級從不直接語言表明種族歧視, 但是有時身體語言泄密了. 卡羅卻犀利地指出, 從東歐前蘇聯國家來的外來工人, 大多沒有禮貌, 說話很粗魯, 即使是請求, 也聽起來象發號施令. 但他們不是最糟的,他們至少是用兩手勞動賺錢的, 最可恨的是, 做為難民的中亞人和黑人, 一旦被政府接收,就吃由英國納稅人支撐的社會福利, 並養一堆孩子, 從而成為和本國勞動家庭一樣富有的, 甚至更受保護的特惠一族.
可是她沒有想到這完全是國家政策的失誤. 據我所知, 中國政府原則上隻允許本科以上的外國人到在中國的公司和機構工作, 申請居留. 對於在中國申請難民的, 即使是北朝鮮人,越南人等,一律遣返. 聽起來很沒人性,但奇怪的是德國, 澳大利亞等國家卻沿用相似的政策. 要知道, 一旦把人接受下來, 再趕走, 就既不人道也不現實. 在英國, 我們身邊很多從中亞通過婚姻來的移民, 不久就生三四個孩子, 住大房子, 教育和撫養都由社會服務局承擔, 很沉重負擔啊. 這些人裏, 如果感到自己的移民夢沒有實現, 自己的信仰沒有被徹底尊重, 就對社會產生不滿, 有的變成恐怖主義者, 拿著世界通行的護照帶來的方便, 四處作惡.
現在經濟危機愈來愈嚴重, 很多當地人的仇恨就不分青紅皂白地發泄到所有的外來人. 但是他們高傲的傳統與文化, 不會導致暴力襲擊外國人, 至多背後發發牢騷, 最厲害的也隻是當麵罵兩句. 反正好多罵人話, 一般外來人也聽不懂. 大多數有錢人采取搬家或移民的形式遠離外來的”烏雲”. 有天我和男朋友在倫敦著名的市場—開姆頓鎮上閑逛. 過馬路時, 他說快看對麵. 我抬眼望去, 對麵馬路邊等紅燈的大約五,六十人竟沒有一個白種人---黑人, 阿拉伯人還有其他說不清楚的, 都穿的蹋踢遝遝的且暗色. 等通行時, 我終於也同感到卡羅的心情, 黑雲壓境.象一片沉重負擔向我撲來. 我忽然想到我辛辛苦苦工作, 交到百分四十的稅都流向這些人, 自己買不起房子, 沒時間計劃孩子. 我轉頭對愛人說, 也許我們也該考慮移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