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於赴死的英雄、纏綿淒美的愛情、狡黠無良的政客、抗顏直諫不負良知的精英、夜一樣深的黑幕,____ 這就是迷你曆史劇《切爾諾貝利》! 不是貼心小棉襖的殷殷推薦,還真不知道有這樣一部上佳好劇,共5集,每集1小時,由著名導演Johan Renck執導,大神級巨星Jared Harris等主演。豆瓣評分9.6, 名至實歸的雄居榜首!
在1986年4月26日的在那個淩晨,前蘇聯切爾諾貝利核電站四號反應堆的一次可怕的臨界測試,觸發了核反應堆人為設計中的不穩定性缺陷, 導致核反應在短時間內劇烈激增, 而緊急停堆係統卻不能有效運行, 悲劇性的爆炸由此產生。 爆炸將2000噸重的反應堆容器蓋炸開,並擊穿了核電站高高的屋頂,於是, 在一瞬間, 高放射性的碎片、反應堆堆芯等有極強放射性的物質就開始裸露在那個春寒料峭的夜空。
隨後,習慣了報喜不報憂、推卸責任的核電站官員,遞交了一份嚴重低估災難嚴重性的充滿謊言的報告。在禁錮了不同聲音的輿論環境中,僵化腐朽的專製當局無法洞察真相,隨之而下的命令當然也就起不到急救和防護的有效作用。 在整整36個小時內, 當局沒有撤離與核電站近在咫尺的普裏皮亞特鎮的居民, 幾乎沒有采用任何有效放射防護措施參與救災的當地消防員等急救人員,更是大都受到了致命性的輻射。
直到第3天, 在前蘇聯最高層會議上, 從蛛絲馬跡中敏銳洞察到事件的極端嚴重性的良知不泯的核物理科學家萊加索夫 (Jared Harris飾演)力排眾議勇敢陳詞,政府才算終於了解了事故的極端危險, 開始實施有效的幹預。延至18天之後, 當瑞典政府檢測並證實了飄蕩在天空遠遠超標的放射物 後, 戈爾巴喬夫才被迫發表演說, 把這一事件公之於世。
在這個過程中一個不容錯過的精彩場景是,英雄的核物理學家萊加索夫的那段戳破真相的慷慨陳辭。真佩服Jared Harris的功力, 他的講話雖語氣急切而字字清晰,給人的 感覺就像致命的槍炮聲呼嘯在耳畔, 令人凜然泠然, 不勝憬恐 ,難怪他會讓戈爾巴喬夫立即刮目相看。
舍不得讓這段話在瑣碎中迷失, 複製在下麵, 讀了這段話,我想許多人也會像我一樣, 在嗖嗖地增長了對核輻射危險的感性知識的同時, 還能領略到那場核災難的危險是何等令人震撼:
“鈾235 每個原子都像一顆接近光速射出的子彈,能穿透所經之處的一切物質, 木頭、金屬、水泥、肉體!每一克鈾235中有10的21方顆這種子彈, 1克而已!而切爾諾貝利的轉載量有300多萬克! 現在它們正在燃燒。放射性物質會隨風散布整個大陸, 然後隨著雨水降落於地麵, 那就是 3乘10的27方子彈, 在我們的空氣中、飲水中、食物中。其中大多數子彈會持續發射100多年, 而有些會持續5萬年以上!如果不及時控製, 人類將麵臨著滅絕的危險。 ”
人類對核輻射的恐懼最初起源於在日本廣島和長崎那兩顆原子彈的爆炸。隨著對核武器知識儲備的增加,人們自然也就開始了對用於能源生產的放射性核材料的 潛在危害 的擔憂。
而一個社會對核輻射風險的經驗和知識,是社會的集體意識及個體的體驗和理解融合後的體現。因此,當災難來臨的時候, 社會文化的生態對於核輻射災害的烈度就有著強烈的影響力。 因為常識告訴我們,這些知識和經驗的傳播必須通過醫療或職業途徑、媒體解讀、及相關的社會規範等途徑。
近代曆史上有兩次最重大的核事故,即發生於1986年的切爾諾貝利四號反應堆爆炸和發生於2011年的日本福島核事故。 這兩起事故在國際核輻射事件分級表(INES)中均被評為最嚴重的7級。但二者無論是在事前的核輻射災害的預防措施,以及災害發生後的應急策略、對事故的文化反應、事故造成災害的嚴重程度等方麵,都存在顯著的差異, 具體而言, 就是後者都遠遠優於前者。
與切爾諾貝利核爆炸這場基本可以定義為人禍的事件不同, 福島第一核電站事故 的發生基本是不可抗自然因素的後果, 起因是東日本大地震期間的地震和海嘯災害,這是日本有史以來最強烈的地震(高達9級)。盡管福島第一核電站的設計能夠抵禦嚴重的自然災害,但這場地震的極端性還是超出了福島第一核電站承受力的極限,使六個反應堆中的三個反應堆熔毀。鑒於切爾諾貝利核泄露隻涉及到一個反應堆,可以說,福島核事故是一個比切爾諾貝利更複雜、甚至更嚴重的事故。
但由於日本核反應堆的安全設計遠優於前蘇聯,在福島事件中,反應堆係統運行也沒有急功近利的危險的所謂"大手筆"設計,使得事故發生後, 福島的堆芯並沒有發生爆炸。 堆芯的逐漸加熱、氧化和熔化發生的時間要長得多。因此,放射性產物從堆芯釋放也就遠較切爾諾貝利事件中來的緩慢,許多放射性物質被部分保留放射性的安全殼結構所限製。此外,核電站的抑製池設計也對放射性產品發揮了額外洗滌(或“清潔”)減毒效應,從而進一步減少了福島核放射的大氣汙染。 其最終效果,就是大大減少了福島核電站事故泄露的核輻射,僅為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泄露量的10%。
而在切爾諾貝利事件中,核泄漏起因是為了完成某種核技術突破而進行的一次人為的核臨界操作,這個並沒有經過充分安全論證的操作, 引發了堆芯內的蒸汽爆炸,導致過熱的堆芯材料劇烈噴出,石墨和反應堆材料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大量燃燒。更由於該反應堆缺乏像美英日等國的專門為反應堆設計的堅固安全殼結構,核泄漏一旦發生就無法受到限製,泄露的放射性物質直接擴散到周圍環境,而石墨燃燒產生的煙霧輻射雲,則更讓這種失控的核泄漏火上澆油。
事情的嚴重性遠遠不止於此,除了技術安全的重大缺陷,切爾諾貝利事件帶給人們的災難,更多是由於其腐朽低效、諛上欺下、草菅人命的專製極權的慣性。戈爾巴喬夫雖然開明,但製度性問題他也無能為力。試想,如果沒有最初對事件真相的層層欺瞞,當地居民的遷移疏散和防護就會早得多,絕不會延遲到大量民眾已經遭受了嚴重、甚至致命輻射的3天之後,同樣, 各界應急救護人員的自我防護也一定能做得更及時更嚴格。
與切爾諾貝利事件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福島意外核事件在第一時間就被日本當局公知於世,消息在短時間內傳遍全球各個角落, 與之因應, 日本當局迅速實施了有效的地方應急管理計劃,包括給所有當地公民分發碘酸鉀藥片以阻止放射性碘的攝入,限製該地區農產品的運輸和銷售,迅速疏散福島第一核電站周圍20公裏區域內的人員(約210000人), 居住在距離現場20公裏至30公裏的人員則被指示留在室內,隨後於2011年3月25日被疏散。
兩次事故給人類造成的實際傷害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
切爾諾貝利事件讓50名緊急救援人員在短期內死於急性輻射綜合症和相關疾病,4000名兒童和青少年感染了甲狀腺癌症,其中9人死亡。 堆芯爆炸釋放出的放射性核素雲,汙染了歐洲大片地區,特別是白俄羅斯、俄羅斯聯邦和烏克蘭,並影響了遠在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和英國的牲畜。數十萬人受到大量輻射,包括參與減輕事故後果的工人。
據《時代周刊》報道,在隨後的幾年裏,烏克蘭兒童的癌症急劇上升了90%以上。聯合國機構2005年發布的一份報告估計,最終可能有4000人死於切爾諾貝利的輻射。2006年,國際綠色和平組織估計,烏克蘭、俄羅斯和白俄羅斯的死亡人數可能高達9.3萬人,而這些國家這些年癌症發生率也明顯增加, 統計數目比以往多出了27萬人。
那麽, 做為比較, 福島核事故造成了怎樣的災難規模呢?據世界衛生組織(WHO)報道,福島核電站沒有發生與核事故直接相關的死亡或嚴重輻射病病例,無論是工人還是公眾,隻有21名核電站工人受到輕微輻射, 但其程度在可接受的範圍。 同期不幸遇難的13000人, 都是死於當時的地震和海嘯。
(如同切爾諾貝利核事故一樣, 福島核事故也遺留下了後期汙染問題需要處理, 如核廢水的排放等, 這主要涉及到放射原子能科技評估等專業問題,拙文無力深論)
毫無疑問, 同切爾諾貝利事故一樣, 福島核事故也是悲劇性的人類災難。 任何國家和社會都會發生災難, 但同樣是悲劇性災難,其最終對人類造成傷害的烈度, 卻可以因為民主和專製社會的不同文化環境的影響, 變得不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