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美嘟嘟囔囔地往前走,然後,她看到一個人。
一個男人。
一個英俊的年青的男人。
那個年青男人穿了一身夏季的軍服,臉被曬得黝黑,帽沿遮住了他的眼睛,隻看得見一個線條清楚的下巴,下巴正中微陷下一個小窩,西洋人似的。
喬四美從十四歲便下決心,將來要嫁一個英俊得有如王子的男人,這個少女時代的夢幻將她的思維固定在一個狹小的模式裏,固執得像焊在了她的腦子裏。
不知為什麽,喬四美每每想象起未來的愛人時,那夢中的人總是穿著一身綠軍裝,寬肩細腰,挺拔茁壯。
未婚夫或是丈夫在邊疆守衛祖國,自己則在家裏無怨地守望,就象歌兒裏唱的:軍功章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每年快過年時得到政府贈送的一張年畫,卷著緊緊的,細長條兒,用窄條兒的紅紙粘好,打開看,上麵有金色的燙字:光榮軍屬,這是那個年代少女喬四美心中最綺麗而又最純潔的春夢。
那個男人走到一家店前歇腳,摘了帽子扇風。
喬四美叫道:戚成鋼?你是戚成鋼?
那年青的男人看著喬四美,努力地辯認了一會兒,笑起來:喬四美。
四美輕快地走過去,微微仰起臉來看他。
離得近了,那人的眉目越發地英俊,簡直有點迫人,喬四美幾乎聽見自己心花綻放時細碎而喜悅的聲音。
。。。
他是喬四美小學及初中的同學。
不過,那個時候,喬四美完全沒有注意過他。
那個時候的戚成鋼,又髒又瘦,雖然長得端正可是那端正全被邋遢寒酸遮蓋了,成績也不大好,有點傻裏傻氣的,一到中午,他的母親便拎了一個貓歎氣來給他送飯,母子倆一樣的舊衣舊褲,與黃瘦沮喪的麵孔,沒有人注意過他,也沒有小姑娘喜歡過他。
可是到了初三那一年,戚成鋼開始拔個子,麵容也日漸英俊,泥裏拔出一個蘿卜,洗淨了泥,突然顯出水靈來,可惜,女孩子們沒有足夠的時間來細細欣賞玩味他的英俊,因為他們畢業了。
。。。。。
戚成鋼說:離邊境線還有點距離,不過,海拔高,所以曬黑了。
黑得很好,我最討厭奶油小生了。 。。。
這個女孩笑得連牙齦都露了出來,戚成鋼的心裏有一種微妙的喜悅與自得升上來。他清楚地知道這女孩為什麽突然對自己這樣熱絡,好象他們之間從未有過漫長的數年的不相幹似的。
戚成鋼直到上了高中,才開始長個,模樣也一天比一天英俊周正,就如同一片茶葉,在歲月的溫水中一點點舒展開,成為一個完整的青翠誘人的形狀。他開始在異性的愛慕的打量的眼光中得到快樂,那快樂象蟄伏的小蟲在溫暖的陽光裏蘇醒,周身慢慢地爬著,。。。
。。。。 然後
" 戚成鋼比半年前略黑瘦一些,可是更加挺拔,斯時斯地的他有一種在大都市裏呆著時沒有的氣勢,他站在那裏,盡管神情驚詫,但是卻英挺如鬆,真是劍眉星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