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名聲和名節(一)
—-德藝雙馨的影視名人秦怡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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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涉足影視圈十幾年,曾和電影電視界的許多人合作拍戲,其中不少是影視界的名人。我向他們學習藝術,更學習做人,多年以來也頗有體會。撰寫點滴,以慰前輩,亦告誡影視界內年輕一代:如何德藝雙馨,先做人,再做個藝術家。
秦怡老師是我從小就仰慕的藝術家,她是我母親一代人了。我和她有兩次在同一劇組拍戲。第一次是在黃祖謨導演的電影《張衡》裏。秦怡飾演桓夫人(高博飾演桓震),我在戲裏隻是個大群眾角色,演張衡的待昭(即助手),當張衡被誣離京時,和他相視而泣,有特寫鏡頭,其它鏡頭都是在旁陪襯。我盡管在舞台上演出多次,上銀幕畢竟是新手,免不了惴惴。這個劇組還有許還山、王詩槐、龔雪、肖雄、馮奇等名人,而秦怡是最有名的大演員,卻絲毫沒有名人架子。每次拍攝現場,她總會以手指點我該站的位置,不多話,卻讓我知道,鏡頭前和舞台位置不一樣。導演用的鏡頭大小對演員的表演要求也不一樣。最難忘的是在蘇州外景地拍攝,秋風蕭瑟,太湖邊,穿著薄薄的古裝服,陣陣寒意。一個鏡頭拍攝,站位置,打燈光,試鏡頭,要花一個小時以上。她和大家一樣站著聽從指揮,從來不像有些所謂名演員,站位置要替身代。吃飯,我們在同一桌,她會招呼大家多吃菜,“來,小汪,這個清蒸鯿魚好吃,是太湖特產………”我至今吃到的鯿魚,蘇州西山那家小飯店的,最最好吃,最最難忘。真的,那個時代,小演員、大演員、大導演是同一級別,同一桌吃飯,同一家旅館住宿,沒有什麽級別之差。我和黃導演就住在同一樓麵隔壁。那時我正受某出版社之邀在寫一本書,晚上,黃導、趙福健副導演和秦怡老師會來詢問並叮囑我早點睡,“明天還要拍戲!”普普通通的話,我心裏會暖暖的。
離開西山外景地回滬時,我們在一個農貿市場逗留一會,大家都想買大閘蟹。那時候,秦怡老師宛然是個小姑娘的模樣了,她會驚喜地喊著,“這個攤頭大閘蟹好大呀,小汪,快來,快來,幫我挑,幫我挑!”菜場的人都認得她,笑著叫她,招呼她,她也笑嘻嘻地向大家招手示意。那個時候,大閘蟹六毛五分錢一斤。電影的粉絲看見明星也很平常,不會湧上來拍照握手留影,大明星也和平常人一樣,出錢買大閘蟹。我幫她買了幾斤,她說帶回家“給戇大兒子吃的。”她的兒子從小有病,她一直要忙著照顧。那個時候,她已經年逾花甲,一頭黑發變成金黃色,依然十分美麗動人,充滿活力。
第二次一起拍戲是在辜郎輝導演、史蜀君指導的電視劇《我是一片雲》中,我和秦怡老師扮一對夫妻。女主人公段宛露由張曉敏飾演(說來也巧,1989年,中央電視台拍攝《宋慶齡和她的姐妹們》,我在其中演宋父宋耀如,她演三小姐宋美齡,曉敏笑道,你怎麽老演我父親的哪),秦怡演段母,我演段父。拍戲時,她說:“小汪,你化妝要老一些,表演也要老氣一點。”就這一句話,已經給我指點了人物要點,令我受益非淺。參加這個電視劇的演出,她也真不容易,因為這個時期,她的兒子毛病正發作,她每次到劇組前先要把兒子安排好。有一天,她晚到了兩個多小時,一到劇組就跟大家打招呼道歉。原來這天一早,他兒子就把馬桶堵塞,糞便溢到地上,房內都是,她要忙著清掃。拍戲間隙,她和我說到這些事,說到這些年來為傻兒子付出的努力,沒有絲毫的怨氣。一個慈祥的母親那種深沉的母愛,在言語舉止中滲透著,令我十分感動。一個遐邇聞名的大演員,就是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平凡凡的母親!
我記的都是些瑣碎的小事。小事中反映的是一個富有名聲的名人的名節。
近年來我已退出影視圈,但從朋友處知道,當今影視名人們已經遠非我們的當年。豪車隨從跟著,豪華賓館開著。組裏的人吃的住的喝的都低他們許多,還得看明星的臉色。許多鏡頭要替身代拍。我們那時拍電影用進口的伊斯曼膠卷,耗片率有規定,每個鏡頭要演員站好位置,反複試驗再拍。現在的大演員肯一個多小時站著嗎?像秦怡老師這樣的名人拍戲,到組裏,基本上都是自己坐公交車來的。今天的演員是開著豪車“寶馬”來的。那時拍戲,拿著一點點稿酬。今天呢,上億元拿,許多東西還要在組裏報銷。有個人一出了名,就趾高氣揚,連女人用的衛生巾都在攝製組報銷。不報?老娘不演了!製片人要靠她賺錢,陪著笑臉,樣樣答應。我沒有誇張,盡管這是個別人,也會令整個社會看不起。
什麽叫名人,不光要有名氣、名聲,還要有名節。節,就是節操。《論語·陽貨》中曰:“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節操要不被磨損而堅挺,要不被染黑而潔白,就得自愛自重,像敬愛的秦怡老師一樣,正直,慈愛,德藝雙馨。
許多年過去了。秦怡在拍戲中一起合作過的演員無數,我寫的這些小事,她也未必還記得。今年,她已九十多歲高齡,我一直想去探望她,張曉敏那時也囑托代她“看望秦怡老師”,現在我隻能以此文探望並表達我的敬意和祝福。
2019年8月24日 夜寫於美國POTOM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