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聲入人心男團 《好想大聲說愛你》
這個表演隻有鞠紅川的演唱是恰當的,其他三位,都或多或少存在著語感、腔調、氣質與流行的不搭調,蔡程昱尤其不合適,阿雲嘎使用的音色是合適的,但腔調不合適。很多唱慣了音樂劇、美聲或者民族的歌手,一旦唱流行,為了不表現得呆板,表現出來的腔調往往會誇張油滑得過頭,其實他們本人並不油滑,隻是覺得流行就是得那麽唱。這個表演幸虧是聲入人心男團演繹的(絕大多數觀眾對美聲與音樂劇有種“敬畏”感),這如果是四個《中國好聲音》學員唱出來的,或者是劉宇寧、王北車、大壯、虎二組團唱出來的,那估計會被網友罵油膩罵得很慘烈。
2、吳青峰《地心》
演唱與聲音很好,但這首歌感覺並不適合他,這旋律相對於吳青峰的音色有點“土氣”感,青峰與汪峰的氣質有很大區別,汪峰擅長宏大敘事,而且在《生無所求》這個階段,更是熱衷於探討時代、集體與個人的關係,同時他的旋律帶有大陸九十年代的味道,這首歌更是有種大陸影視劇主題曲的感覺,再加一點布魯斯的地下渾濁的氣質,這樣的題材與旋律與對吳青峰來說,偏苦、濁、舊。
而吳青峰的音色年輕且流行,還是更適合唱千禧年後具有青春氣息的台灣音樂,他也可以深沉,但吳青峰的深沉不是汪峰的那種飽經滄桑、失意彷徨的深沉,而是偏向文藝氣質與古典詩意的深沉。因此這首歌對他來說,是屬性上的不合適。這首歌適合誰唱呢?我想了下,譚晶、韓磊、沙寶亮、李曉東。
3、劉歡 《去者&情怨》
既有傳統意蘊又有現代技法,轉調很講究,尤其是在兩首歌的兩處銜接,行雲流水,絲毫沒有陳舊感,第二首《情怨》是首很好的流行與戲曲結合的作品,這首歌不少京劇名家都唱過,於魁智尤其愛唱,還說旋律寫得好,既然這些京劇名家都認同,我想在創作融合上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
這個表演我挺喜歡,有一種九十年代大家族的其樂融融之感,那種圍著炭爐看央視國產古裝電視劇的氛圍總是帶有晚飯的味道,前一首是在天氣預報過後悠然響起,後一首是一集結束伴隨著片尾字幕例行而出,同時還有一股意蘊綿長、裹挾著年味與團圓感的京韻,在大城市生活中疏離慣了,突然聽到這首歌倒還有些記憶的溫情與感動。
4、齊豫《歡顏》
齊豫終於唱了這首經典之作,真如歌詞般“如夢、如幻、如真”,聽得人如癡如迷如醉。
如夢,是又一次再現了四十年前的經典,民歌時代的旋律與古典音樂的鑲飾形成了美妙的呼應,華麗而幽淡,她演繹的這些歌都是經過了時間漫長的陳釀與檢驗,是華語流行史上的珍品,這一版編曲更加壯闊而宏大,滄海桑田,歲月鎏金,記憶裏民歌時代的夢田在這聲響中浮現出一段段變遷的曆史。
如幻,她的聲音、音樂與畫麵的融合,她的年歲與身形站在那裏,綠荷夕陽中,然而聲響磅礴,她的聲音靜流有聲,脫凡又悲憫,宛如一副意境深遠的圖景;
如真,她如今的聲音帶著時間的沉澱與歲月的打磨,有著真實的人間情感與世間感悟,仿佛更堅定、沉著、矜重地從遙遠之處而來,如此真實地呈現在了你麵前。
“弦輕撥,聲低吟,那是歌……”
5、Polina Gagarina《劇已終》
技術厲害、表演用心,但歌卻聽起來有點土,像是三十多年前的歐陸高能量舞曲,“縣城溜冰場的士高”的即聽感,不是複古,而是陳舊,這樣的歌我想給十年前的尚雯婕她都不會願意唱,如果《即刻電音》上出現這樣的曲風,那估計會是跟王繹龍一樣的評價,波琳娜在音樂形態上的問題限製了她在中國受歡迎的程度,單靠現場的聲樂轟炸隻能提供短暫性的征服,而難以有持久性的喜愛,有些可惜。
6、楊坤《真的很在乎》
這首歌就如他真實的心聲,口口聲聲成績無所謂,但場場用力的表現分明很在乎;誌向無所謂,本能很在乎;嘴上無所謂,身體很在乎;內心無所謂,習慣很在乎,這就像絕大多數的人身在在名利場、競技場與焦慮時代中一樣,或者是真的想不在乎,但是本能無法避免,就像這首歌的選擇,陳舊寡淡的曲風顯示著無所謂,但聲嘶力竭的表達又是很在乎,一邊真誠,一邊矛盾。
7、畢書盡《Nothing at all》 PK 許靖韻《獻世》
大家應該都聽出來了,畢書盡的這首歌與《Creep》實在是太像了,這種像的程度難以稱得上是一個好的原創作品。我好奇的是,他的團隊以及身邊的人,難道都沒有意識到過這個問題嗎,為何還要用這首歌來參加《歌手》?不過畢書盡有著很強悍的嗓音機能,這在最後的高音質量中便可體現,這種機能與發聲習慣,更像是韓國歌手的訓練方式,我想他能上《歌手》,恰是既擁有某種風格與路線又避開了某種政策禁令,否則這樣的一個韓式“花美男”型的踢館角色還大有人選,並不能輪得到他。
相較之下,許靖韻的演唱確實應該勝出,我認為《獻世》唱得很不錯,尤其是前半段的音色,聲線非常入麥且具有唱片質感,但許靖韻的弱聲與假聲能力是高於她的強聲的,強聲並不是她的擅長,因此在後半段要爆發的部分聽起來不如前半段,但整體還是不錯的,期待她之後的表現。
8、楊乃文《浪裏遊》
楊乃文是一個出色的唱片歌手,現場也很有感染力,她曾在采訪中說過自己唱錄音與唱現場是兩種方法:在錄音室中,她唱得小心翼翼,因為收音太清楚;而在現場,卻會唱得不修邊幅,隨性而外放。
這是技術尚未爐火純青不能將現場與唱片統一的歌手,采用的一種本能而聰明的在兩種環境裏適應與轉換的方式,因為現場與唱片是兩種形態,首先音樂性都是基礎,然而現場更側重於感染力、聽覺刺激、視聽氛圍、即興的靈光與新意,而唱片則更側重於耐聽度、回味性、平衡感、聲音人格、深層次的意義與表達。
所以在傳統的現場中,唱得粗枝大葉、不修邊幅,也許存在很多的不可推敲的細節,但整體的大意與上述幾點能做到,基本就合格,尤其是身在現場聽,嘈雜的氛圍也掩飾掉很多出錯的細節與瑕疵,而在錄音室裏,盡管可以修音、剪輯與不斷重來,並且還有製作人與錄音師的即時把控,但因為收音環境的纖毫畢現,歌手要更加精確且真誠地呈現出更多的內容與細節,“大意”式的演唱在錄音室中就不合適了。楊乃文後來索性認為,連唱片都不想去追求“完美”了,因為為了精細完美的細節不斷重來,不斷進行片段的修補,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表達什麽。
然而《歌手》舞台是一個很特殊的環境,這是內地綜藝製作水平近些年突飛猛進的結果,它比的是現場,但這個現場不像音樂節、演唱會或者Live House,它收音的精細度與敏銳度卻完全不比錄音室差,每一個去過《歌手》錄製現場的人都知道,在正式錄製前,洪濤導演都會不厭其煩地來介紹演播廳裏堪比“音響界勞斯萊斯”的價值幾百萬的硬件設備,在這樣的收音環境中,若是還像唱傳統現場那樣粗枝大葉,那就會渾身破綻。
同時這種場合一定給了楊乃文巨大的心理壓力,她是一個極度容易緊張且害羞的人,記得她曾說自己在出道時的第一場表演,台下坐著公司高管與眾多業界資深人士,整個表演她唱得暗無天日,全程二十分鍾沒敢睜眼,這種心理狀態一直持續到如今。
我曾寫過,《歌手》七年,節目的核心且忠實受眾始終都在,這部分觀眾的音樂審美在不斷提高,而節目的製作者、編導、參與者的審美與品位也在不斷提高,節目從鼎盛到衰落,除了正常的生命周期以外,還有一個逐漸從粗糲而直觀、外放又誇張的生命力的噴發,到一個內斂、精致且隱晦表達的過程,這也是成熟的規律。這種成熟,也伴隨著整個節目從生產到反饋都從現場型歌手的審美,朝著唱片型歌手的審美在轉變。從第四季開始,不斷有更多的唱片向歌手在加入這個節目。
如今我們都知道,《歌手》的播出要經過“修音”,但這個“修音”並不是很多人認為的隻簡單地修了音準,而是還有更重要與更多流程的後期混音。這種播出工序能將唱片型歌手的諸多瑕疵,比如走音、破音、氣息不穩、聲量弱、人聲被樂器淹沒等進行或多或少的掩蓋與修正,而同時能將唱片型歌手的音色、格調、樂感、語感與音樂性更加完整地呈現出來。
然而這樣也形成了一種現場觀眾與電視觀眾之間越來越大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