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周年再回首 重遊荷比德(十六) 時間都去了哪兒了

斯圖加特(Stuttgart)是LD曾經生活,奮鬥了幾年的地方,這次出發前,根據他的那段生活以及那個時代其他人的故事,我玩票似的不知天高地厚地寫了生平第一篇還沒有完結的小說《巴登符騰堡上空的雞毛》。

LD離開德國三十年,我們先後也回德國四次,但三次都路過了斯圖加特,沒辦法,在LD的影響下,全家都忘不了這個城市。也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每次來斯圖加特間隔正好十年。

來到斯圖加特的酒店,LD坐在窗前,還是放不下那架快門出問題的相機。鼓搗了一會,就聽見一聲驚呼,快門工作了。也許上帝真的憐惜,不忍他在特殊的地方錯過特殊的風景。

很多人知道斯圖加特的名字,主要是因為其經濟和科研實力,奔馳和保時捷的總部都位於斯圖加特,它曾被譽為歐洲最富裕的城市。

但對大多數來德遊玩的人來說,斯圖加特都不在他們的名單上,確實,這座巴登符騰堡的首府,曆史和自然風景都乏善可陳。但對他人沒意義的地方,對於我們家來說,卻非同一般,它的意義超越我們生活過的所有地方.

二十年前,我們帶著女兒坐火車來此,當時一下火車,LD就衝到國王街大街上,半天沉默不語,等我們趕過去的時候,這位平時一貫嬉皮笑臉的人,早已淚流滿麵。

十年前,我們帶著兒子再回斯圖加特,陰鬱的天空下,我們再走一次國王街。

這次回來,是我們首次在德國自駕。

汽車開上盤山公路,這條我在LD口中多次聽說的公路,小說中,宏進每天去F所上班,就是騎著那輛隻有腳刹的破自行車,在那條路上吃力地往前蹬。

年輕就是好啊,八公裏的山路,每天風雨無阻,隻是為了省下10馬克的地鐵票錢,直到某一天,那輛自行車在中途爆胎,宏進不得不步行一小時走回住處。

正值暑假,斯圖加特大學校園裏靜悄悄的,小路上幾乎看不見人。

這是大學食堂,看過小說的朋友可能還記得那段驚心動魄的三天,宏進走投無路之際,就是在這兒邂逅了唐,從而解決了生計問題。

食堂門口依然如故,彷佛三十年時光不曾流逝似得。

三十年前,那位風華正茂的書呆子曾在這條路上形單影隻地走過數百遍,今天我陪著小老頭再走一遍。

這是LD曾經工作過的弗勞恩霍夫研究所(Fraunhofer-Gesellschaft),也是宏進昔日和薛工鬥智鬥勇的地方。

三十多年過去了,研究所大門依然如故,這麽多年,工作人員已經換了若幹波了,也不會有人在意,盛夏的某個周日的下午,有一個曾經在此天天刷卡進門的人,來了又走了。

和三十年相比,校園裏唯一的變化,就是多了這麽一個小池塘。

靜悄悄的午後,隻有一位姑娘坐在池塘邊,背對著我們,在和朋友聊天。

斯圖加特的宿舍區分兩大部分,這是Almandring,LD在這兒住過幾個月,曾經和宏進擦身而過的那些人,如今都去了哪兒了?三十年的時間,把所有的曾經發生的故事都衝刷得了無一點痕跡。

Pfaffenhof是斯大的另一個宿舍區,LD在這兒住了一年多。

二樓那間屋是他們的共用廚房,不知道現在斯大還有多少留學生?他們應該再不會為了如何打昂貴的國際長途回國而煞費苦心地登記樓層共用電話的使用時間了。

所有那些往昔的故事,在兒子聽來,都是那樣的不可思議。對於這一代伴隨著互聯網長大的孩子,他們永遠無法理解,三十年前在校園裏晃蕩的那些年輕人,麵對一套《過把癮》錄像帶是如何的歡喜雀躍。

三十多年前,LD孤身在德,但是我對斯圖加特的唯一了解來自於一條大街 - 約翰尼斯大街(johannesstraße),這是他在這座城市居住的第一個地方,按照LD的請求,那時候每一個月我要從國內往這條大街的一個公寓定時寄《小說月報》,寄費遠比雜誌價格貴。

每一次來斯圖加特,我們都要來這個公寓看看,LD在此居住了7個多月。

這是十年前的照片,公寓外觀沒有任何變化,隻是不知道301單元現在的主人是誰。

如果說,斯圖加特是我們家的“延安”,那麽約翰尼斯大街盡頭的這片池塘Feuersee(中文的意思是火湖)就是我們家的“延河”,而池塘邊的這座聖約翰教堂(Johanneskirche)就是我們家的“寶塔山”。

十年前,池塘旁的姐弟倆。

這座哥特式的新教教堂,建於1864年至1876年,它的入口正是約翰尼斯大街的起點。

可惜,教堂在二戰期間幾乎被摧毀。重建時,主教堂得以修複,但哥特式的拱頂被現代風格取代,鍾塔則故意未恢複完整,以作為對戰爭殘酷性的反思和紀念。

三十多年前,宏進在這座池塘旁不知度過了多少糾結的黃昏,於是每一次回到斯圖加特,LD必定在昔日坐的那條長椅上靜坐片刻。

十年前的昨日。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在池塘裏遊弋的天鵝對我特別親近,上次我們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天鵝,應該是它的父母了。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從約翰尼斯大街回到市中心的酒店,外麵又是傾盆大雨,今天追思的另一個地點 - 國王大街,隻能放棄了。

吃飯的時候,兒子問LD;“下次你什麽時候再回斯圖加特,我還會陪你來。”

次日豐盛的早餐,算是安慰了LD告別斯圖加特的依依不舍之情。

海德堡(Heidelberg),本來不在我們的行程上,但我看LD在斯圖加特表現的那麽濃烈的離愁別緒,於是在今天的行程中,我要求再去看一看德國這座最漂亮的大學城。

二十年前我第一次來到海德堡,就被她的秀麗深深吸引。

海德堡是德國境內僅次於科隆大教堂(Kölner Dom)和新天鵝堡(Schloss Neuschwanstein)的第三大景點,創建於1386年的海德堡大學不僅是德國最美麗的大學,也是歐洲最古老的大學之一。

六百餘年的曆史中,人文藝術和科學技術都在蓬勃地發展著。19世紀初期是海德堡最輝煌的歲月,這裏聚集著許多文學家、藝術家、哲學家,他們從美景中汲取靈感,從辯論中碰撞火花,創作了一大批優美雋永,歌頌自然、愛情等一切美好事物的藝術作品,這就是德國浪漫主義的海德堡流派。

整個海德堡就是一幅美麗的畫卷,老城依山傍水,依偎在內卡河(Neckar)與青翠的 Königstuhl 山之間,映襯出靜謐與浪漫的氛圍。這裏的建築大多保留著巴洛克和哥特式風格,錯落有致的紅磚屋頂和古老的石街道都散發出濃厚的曆史氣息。

據說著名詩人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曾經7次到訪海德堡,其中的一次到訪,他結識了才女維勒梅爾夫人(Marianne von Willemer),並產生了愛情,他們在古堡花園中散步幽會,歌德為其創作了著名詩集《西東詩篇》(West-östlicher Diwan)。不知道歌德是因為海德堡的美而愛上了美人,還是因為美人而忘不了海德堡。

有橋必有愛情樹,我很好奇,這些扣在內卡橋上的鐵鎖代表的愛情還在嗎?

對於LD來說,這是他第三次來海德堡了,第一次來的時候,他剛剛拿到加拿大綠卡,意氣風發,於是在內卡橋畔留下了這張如今已經發黃的照片。

海德堡老橋(Alte Brücke)橫跨內卡河。它的建設始於1786年,完工於1788年,是海德堡的的一張名片,以其古典的建築風格和優雅的拱形設計而著稱。

老橋最引人注目的特點之一是它的“橋衛”雕像(Brückenaffe),這是一隻猿猴雕像,最初設置它的目的是為了警示人們過橋小心,雕像上刻有“在你驕傲之前,先看看我”的文字,意味著不應過於自滿。

20年前我和女兒站在橋上的時候,兒子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

如今兒子站在這個地方,興奮地發信息給女兒:“姐姐,我如今站在你二十年前站立的地方。”

很多朋友說帶年幼的孩子出外旅行得不償失,因為孩子是記不得曾經走過的道路的,但我不這麽認為。

二十年來,女兒從來沒提過海德堡,但我相信她是記得的,正如LD對兒子說的,這些年我們一起走過這麽多地方,你總說你記不得地名,但總會有那麽一天,也許是很久以後的那一天,你帶著你的孩子,你的愛人重訪我們走過的地方,肯定會有那麽一霎那,你會想起我們仨,曾經也佇立在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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