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fari的前生
非洲的旅遊亮點首選野生動物。我們這一代人對世界各地野生動物的了解絕大部分來自中央電視台的電視節目動物世界，趙忠祥的開幕詞：春天到了，萬物複蘇，又到了動物交配的季節…我們至今還能耳熟能詳。一旦趙老師富有磁性聲音響起：觀眾朋友們你們好，我是趙忠祥，歡迎你們來到動物世界… 我不管在幹啥，都會嗖地一下被吸到電視機前。動物世界是我們這一代人的共同記憶，塞倫蓋蒂，馬塞馬拉，克魯格，角馬過河，動物大遷移，獅群打鬥，麋鹿逃跑，鱷魚偷襲小斑馬，等等.. 這次非洲遊希望自己可以親眼目睹這些在屏幕上看了無數遍的場景。
開著越野車在野生動物公園裏尋找動物叫Safari，去非洲看動物大多采取這種方式。不過Safari剛流行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20世紀初，大型動物獵殺（big game hunting ）在東非非常流行，它被稱為歐洲貴族專有的一項奢侈的體育運動，後來美國有錢人也趨之若鶩。隨著20世紀20年代非洲大瓜分（the scramble for Africa)的結束，各個歐洲殖民國家迫切想在非洲引進農業，所以鼓勵大型動物的獵殺。當時有一批歐洲人常駐東非打獵，電影走出非洲三角戀中的兩個角：Karen 的丈夫Blixen和她的情人Finch Hatton都是來自歐洲的貴族，在當時都是有名的白人獵人（White Hunter）。電影Hatton第一次出場便是背著幾根象牙。很多白人獵人打獵之餘也充當導遊，幫助客人打獵，並兼當保鏢，這便是Safari最開始的模式。當時最有名的Safari當屬1909年美國總統羅斯福（Roosevelt)為期9個月的Safari，花費100萬（相當如今2500萬），有共1萬多頭大型動物被殺，羅斯福一個人就獵殺了2千頭。另一著名的Safari是愛德華王子，就是那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愛德華八世。在英國，愛德華八世是個很有爭議的國王，有人稱他為獅子王，以紀念他為保護非洲動物做出的貢獻，也有人稱他為叛徒國王，隱射他在二戰時期和德國法西斯的特殊關係。他是個花花公子（play boy），自小不喜歡皇室的約束，1928年9月，愛德華王子決定給自己放個假，來東非打獵，接待他的地導便是Hatton。Hatton的爸爸是伯爵，他自己是伊頓公學和牛津畢業，他來招待王子那是再合適不過了，兩人立馬成了好哥們。Hatton好吃好喝好招待，王子不亦樂乎，白天打獵，晚上就著留聲機裏的莫紮特喝酒聊天，夜裏和已婚婦女談心，從來沒那麽開心過。
王子打獵的時候，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非洲的大型動物正麵臨著巨大的生存危機。那時，Safari尤其是來自美國的Safari開始使用汽車，客人坐在車裏追趕動物進行獵殺，即使射擊水平很差的客人也可以輕易地在很短時間裏獵殺大量的動物。如果不對Safari進行限製，Hatton用腳趾頭也能算出來在不久的將來，非洲大地的動物將會所剩無幾，像他這樣傳統的獵人將會被淘汰。恰巧Hatton上一年帶過一個美國客人名叫F. Patterson. Patterson來非洲的目的是拍攝野生動物影片。Hatton陪了他幾個月，也愛上了拍攝，兩人一共拍攝了近2萬英寸膠卷的動物。這次經曆讓Hatton大開眼界，他意識到，如果對Safari進行改革，說服客人拍攝野外動物而不是獵殺動物，那麽野生動物便可以保存下來，他也不會失業。何況拍攝野外動物其實比獵殺動物還要刺激，因為當時的鏡頭比較短，想拍到好片子必須離動物很近，這無疑會增加Safari的吸引力。Hatton有這樣的想法，但他需要有權有勢有影響力的人的加入，沒有誰比王子更合適的人選。王子心腸軟，Hatton很輕易地說服了他，同意助Hatton一臂之力。後來王子被老爸喬治五世招回英國，被迫中斷他的東非假期。之後，王子和Hatton一個在倫敦，一個在東非，兩相呼應倡導保護非洲動物，呼籲停止對動物的大屠殺。王子是個有成就的攝影師，他還用實際行動推動Safari的改革：用鏡頭而不是獵槍打獵。第二年也就是1929年，王子回到東非繼續他上次被打斷的Safari時，帶了兩部攝影機，拍攝了許多珍貴的影片。2013年，英國紀錄片“獅子王- 愛德華八世“ 披露了一些片段。我的遊記裏提到的很多信息均來自這個紀錄片。應該說，沒有這兩個人，就沒有我們今天的Safari。小插曲，王子打獵的時候，想獵殺獅子，Hatton給他找了當地最有名的獅子獵人當地陪，他不是別人，正是Hatton的老相識blixen男爵，走出非洲裏的Karen的前任。而王子第二次來非洲Safari的時候，跟隨王子一起Safari的貴族圈子也包括Karen。王子回英國後的第二年，也就是1931年，Hatton死於飛機失事，Karen失去了她一生中的摯愛，加上農場破產，她被迫離開非洲，這一別，便是永遠。Karen 是這樣描述她對Hatton的愛：
To love the ground he walks upon, to be happy beyond words when he is here, and to suffer worse than death many times when he leaves. （他來了，我愛他走過的土地；他在我身邊，我歡喜得無可言表；他離開了，我感受到比死亡還痛苦的煎熬。）
那麽，親愛的讀者，你是否有幸體會過這樣的刻骨銘心？
Safari看動物，非洲五霸（big 5 ）是重中之重，沒看見它們算是白來。這些動物成為五霸是因為捕捉它們的難度最高，而不是因為它們體型龐大。它們是大象，犀牛，獅子，花豹，還有水牛。這次非洲行Safari看動物有三個地方：曼雅拉國家公園（Manyara lake), 恩戈羅國家公園（ Ngorongono) 和塞倫蓋蒂( Serengeti)。
今天是第一站曼雅拉國家公園。公園離阿魯沙130公裏，開車2小時30分鍾。這個公園比較小，麵積隻有330平方公裏，其中220平方公裏是湖麵，以擁有愛爬樹的獅子和品種豐富的水鳥而出名, 包括為數眾多的火烈鳥。不過H導說現在雨季剛剛結束，湖水可能還在泛濫，我們有可能無法靠近水邊看火烈鳥。
我們有兩部車，司機叫Julius 和 Dickson, 他們之間的聯絡是通過對講機，我們聽不懂，H導介紹說他們講的是坦桑官方語言之一的斯瓦西裏語（Swahili）。科普一下，斯瓦西裏語是非洲大陸上使用人數最多的語言之一，早期受阿拉伯文化的影響，用阿拉伯字母書寫，19世紀後受到歐洲殖民文化的影響而改成用拉丁字母來拚音。非洲之外的人可能不知道這種語言，但我擔保絕大部份人起碼知道一到兩個斯瓦西裏語的單詞。迪斯尼卡通片獅子王相信很多人都看過，知道主角獅王辛巴， 而辛巴（Simba)就是斯瓦西裏語獅子的意思。辛巴和他的朋友疣豬彭彭(Pumbaa ) 和狐獴丁滿（Timon）愛唱的hakuna matata 是斯瓦西裏語沒問題的意思，獅王的軍師狒狒叫拉飛奇rafiki，斯瓦西裏語朋友的意思。
順便一提，動畫片獅子王對動物擬人化的描寫極大地浪漫了非洲動物。獅子是正義和勇敢的象征，疣豬和狐獴是獅子的朋友，鬣狗很愚蠢，狒狒很有智慧。其實，現實中森林法則很簡單，弱肉強食，動物之間的關係不是吃就是被吃。獅子雄踞食物鏈頂端，沒有朋友，隻有獵物，包括疣豬和狐獴。
很快到了公園。司機把車頂撐開，這樣我們可以站在車裏360度看動物。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坦桑Safari的車子都差不多，十個有九個是豐田4輪驅動越野車陸地巡洋艦（Toyota land cruiser ), 剩下一個是路虎 （ Land Rover)。陸地巡洋艦，好神氣的名字！科普了一下，這個車型有70多年曆史，是豐田曆史最悠久的車型，也是豐田的標誌品牌，耐用可靠，是非洲Safari的首選。它們可不便宜，我私下和司機Dickens谘詢過。用作Safari的越野車需要改裝，安裝可伸縮的車頂，窗戶改大，座位增加（5座變成6座），有兩個油箱2個備胎。車上裝有小冰箱還可以給手機充電，十分方便。改裝後的車需要12-13萬美金，不過dickens說，車非常耐用，隻要好好保養，他準備傳給他的兒子（Dickens還沒有結婚）。
剛進了園區大門，車停下了，H導告訴大家有狒狒。果真，一個成年狒狒坐在樹樁上休息，大家很興奮，潘總600mm長焦, 教授的200mm, 教授夫人100mm，還有若幹個手機，一起上陣，對著狒狒哢哢哢狂轟亂炸一番，停留了20分鍾，好可愛呀，大家讚不絕口，殊不知，以後的日子裏，狒狒變成了我們頭號敵人。繼續前行，發現一群狒狒，拖家帶口，有幾十個，它們之間經常打架，嘰嘰哇哇亂叫，挺好玩的。H導介紹說，狒狒之間的打鬥，一般都是一個狒狒在教育另一個狒狒，讓它知道自己的位置。狒狒是群居動物，內部的社會結構很複雜，有明顯的等級序位和嚴明的紀律，如違反懲罰很厲害。看到不少小狒狒，或相互追打，或趴在媽媽身上，或相互梳理毛發。有些狒狒的屁股紅得發亮，有的屁股上像掛了一個紅心，當時大家不明所以。科普一下，這叫做性別生殖突 （sexual swellings），是母狒狒願意交配的標記。狒狒是一種古老的物種，大都生活在非洲東部南部和亞洲南部，和猴子是一家人，我們看到的狒狒是olive baboon。研究表明和其它群居的哺乳動物不同, 雄性狒狒很有父愛，它們會認得並照顧自己的幼仔。狒狒很聰明，智力和人類幼兒差不多，這個我和小妹兩個星期後領教了。
公園路很顛簸，不時有積水，坑坑窪窪的，好在我們Land Cruiser性能好，趟水過坑不在話下。越野車必須行駛在指定的路徑，不可隨意進入樹林子。Dickens和H導經驗豐富，不時地指出各種動物的方位。我們看到了一隻疣豬，一群瞪羚(Thomson's gazelles)，都在安心地吃草，自由自在。藍天白雲之下，若幹斑馬在水塘邊安靜地喝水，不停地甩尾巴趕蚊蟲，一片祥和，我們幾輛車圍著它們，它們毫不在意，讓我感到意外，在溫哥華，絕大部分小型野生動物見了人就逃，大型野生動物人見了人就逃。可在這裏，誰都不逃，動物和人都悠哉悠哉地相看兩不厭，有意思。其實早在人類出現之前，動物就在地球上生活，它們是主人，我們是過客。
下午2:30點左右，我們看到五霸之一非洲大象。大象在林子裏吃草，離我們不到十米，它的鼻子很靈活，繞起一堆草然後長鼻子向上一卷送到口裏，兩個大耳朵像個大蒲扇時不時地扇動散熱，尾巴和其它動物一樣，不停地甩動以驅散蚊蟲。大象的鼻子可好用了，喝水，給自己洗個泥巴澡，可以舉重物，可以摘樹上的果子，也可以拔起樹幹，我們後來在塞倫蓋蒂看到好多被大象損壞的樹木。有4，5輛車圍著大象，可它一點也不在意，專心吃草。大象是非反舀動物，消化效率不高，所以一天2/3的時間都在吃。大象吃了一會兒，可能覺得鄰居家的草綠一些，就橫穿小徑，離我們車僅一兩米，大家趕緊哢哢哢。
科普一下，大象是地球陸地上最大的動物，主要有三種：非洲草原大象，非洲森林大象，還有亞洲象。分辨它們很容易：非洲象的耳朵形狀像非洲大陸，亞洲象則像印度。小象出生20分鍾後就可以站立，1小時後可以行走，這樣不會耽擱大象的遷移。大象是母係製度，年長的雌象是象群的首領。大象的壽命很長，有的能活到60-70歲。死因通常是饑餓：大象的大板牙用了一對再生一對，可它一生隻換4到6次板牙，它們老了，最後的一副板牙沒了，沒法吃草，就會慢慢餓死。長長的象牙其實是獠牙不停生長而形成的，用來幫助大象取得食物以及當作進攻防守的武器，可惜它們這個武器對人類沒有任何作用。大象是陸地上最大的動物，皮厚個大，基本上沒有天敵，而獵人一把來福槍，一顆170克重的溫切斯特（Winchester）子彈就可以輕易放倒重達6噸的龐然大物。當年導致愛德華王子放下獵槍拿起攝像機的啊哈！時刻 （Aha! Moment) 極有可能來自於他第一次獵殺大象的感觸，他在日記裏反思到：
… an elephant uninspiring to kill, because though his appearance may belie him, he looks so old, so gently imbecile, so wisely pathetic, but to want to hurt him seems as unthinkable as it would be to want to hurt an old gentleman from the almshouse. (獵殺大象讓人提不起興趣，因為它雖然樣子龐大，但它看起來很老，緩慢笨拙，有智慧且令人可憐，讓人覺得想傷害它是一件多麽不可思議的事，就好像傷害一位救濟院裏的老先生）。
象牙不但沒能保護它們，反而成了它們被殺戮的原因。象牙是一種貴重的材料，象牙製品包括牙雕，扇子，假牙，鋼琴鍵，麻將，等等，曆來受到上流社會的鍾愛，象牙交易可以追溯到古羅馬時期，但從未對象的生存帶來威脅。直至19世紀，象牙交易爆發式增長，非洲大象數量則急劇減少，從1800年2600萬到如今不足50萬。1989年，象牙交易在全球全麵禁止，但是非法獵殺大象和象牙走私依是屢禁不止。我不明白有人對象牙的狂熱 - 每個象牙製品的背後都曾是鮮活的生命，一個小象在媽媽肚子裏待22月才出生，長到10-12歲才進入生殖期，母象如果活到50歲一生隻能產7個幼仔，多不容易。
離開大象，我們去湖邊看火烈鳥。車開了一會兒，路被水淹了，換一個方向，還是水淹，沒辦法，打道回府。H導安慰我們，下一站恩戈羅也有很多火烈鳥。離開時又看見一大堆狒狒，在路上戲耍，擋我們的路，有點煩人。
今晚入住manyara lake Serena, 第二家Serena酒店。酒店建在東非大裂穀東支的裂穀懸崖上，居高臨下，正對曼雅拉國家公園，站在無邊遊泳池邊望出去視野很開闊，白天在公園裏是隻見樹木不見林，現在公園全景一覽無餘，此時接近黃昏，滿天橘紅色的晚霞映得湖麵紅光閃閃波光粼粼，天地合一，分不清哪裏是水麵的開始哪裏是天空的結束。遊泳池水溫有點涼，隻有旅長家屬一個人下了水，其他人則坐在酒吧旁邊喝酒聊天，七嘴八舌的談論今天打獵的收獲。專家對狒狒戀戀不忘，笑曰：那可是我的第一次，而第一次總是難忘的。我則喜歡斑馬，它們的屁股太完美了！飽滿結實線條流暢，加上獨一無二的黑白相間的緊身褲，帥呆了！雖然今天公園樹木比較多，看動物不太清楚，我們已經很滿足。旅長家屬慢條斯理地說：我看了網上對Manyara的評價，是我們要去的三個公園裏最差的，所以呀，好戲還在後麵呢。大家一聽更開心了，無限向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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