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回憶(3)
我本性是個愛在戶外活動的人,到了上海,到處是高樓大廈沒處撒野頗為不爽。雖然比起北京住郊外的大院商業發達,但是那是大人們的事跟我沒啥關係。
到上海上學的事情沒有進展,要戶口,而把戶口搬到上海大概比搬到北京還不容易,雖然我有親戚在那裏。沒得學上,提前體驗了一把現在到大城市的民工的孩子不能有同等教育的待遇。沒有別的孩子玩,隻好自己打發日子。每天圈在亭子間裏讀表哥表姐們留下的書。石庫門房子在二樓和三樓之間的陰麵有個比較小的房間,叫亭子間。當初魯迅住在這種房子裏,把亭子間做寫作的書房。他有一個文集,叫做“且介亭雜文”,且是租之一半,介是界之一半,也就是在半租界的亭子間寫的。這亭子間是母親當姑娘時在家裏住的地方,有一個老舊的電鍾。這個電鍾不是現在電子的而是交流電機的。大概因為電壓不穩,可以慢得一塌糊塗差十幾二十分鍾。也不知母親小時候怎麽能按點上學上班去的。
在那裏讀了不少文革前的中小學課本。跟後來我讀的文革時期編的相比,這些書還是不錯的,古今中外的文學作品都有包括,比如有一篇課文是講漁夫撿到被所羅門在瓶子裏關了一千八百年的妖怪。還有一篇是沙俄時代革命黨第比立斯藏在水井裏的印刷所。還有俄文翻譯的作品,有普希金的詩集,還有現代蘇聯作家的小說等等。從這個意義上,這一趟去上海,也不虛此行讀了不少書。
舅舅不知從哪裏找了個字帖,讓我練顏魯公的“大字麻姑仙壇記”。我寫了一大落宣紙,也沒把字練好,就記得“麻姑手似鳥爪,蔡經心中念言,得此爪以撓背乃佳也。。”。這姓蔡的太LM了,想讓神仙姐姐給你撓背,被整治活該啊。
不能搬戶口,母親又生一計,不如去找個工作,這樣不就可以把孩子們名正言順地留在上海了麽。她有時候在外麵跑這些事情,孩子也不能老關在家裏,給幾毛錢讓到外麵自己玩去。
那時候上海還是有小手藝人走街串戶地叫賣服務(其實北京也有,扯著嗓子喊磨剪子來---搶菜刀--的磨刀人扛著板凳能大搖大擺混進門禁森嚴的軍隊大院,因為菜刀還是得磨)。經常聽到的是“棕幫的修理--”(棕幫是棕的床墊子),還有手搖爐子爆米花的。聽到叫賣小孩拿點米跑出去,幾分錢把米烤熱了,砰地一聲搖爐打開嘩啦流出一大把米花,可以高興半天。
再走遠些淮海路往南一條大路是複興路,這複興路上民國的時候有很多名人居住,但是沒人告訴我這些,我隻知道複興公園是好玩的地方。複興公園比襄陽公園大得多,有個旋轉木馬,五分錢轉一次,園裏還有賣冰鎮酸梅湯的地方,也是五分錢一杯,這樣可以在那裏開心地玩半天回家。上海治安很好,那時候路上車也少,更不必擔心綁架小孩或街頭流氓阿飛,小孩就這麽放心自己出去也沒個手機掛脖子上隻要吃飯的時候回來就行。
再遠的地方,自己去不了了,得大人領著坐車去。去過長風公園,裏麵有那個令我樂此不疲的大概是叫什麽勇敢者的道路的遊戲,有各種障礙讓你爬讓你鑽。不過比較遠不能常去。還去過西郊公園看動物。西郊公園很大,在裏麵走半天,動物也多,跟北京動物園有一比。比較可笑至今還記得很清楚的是,那是到處搞運動的年代,大批判大字報無所不在,動物園也不例外。且慢,動物園批判誰啊,是獅子老虎還是犀牛河馬。。都不是。。在獅虎山裏麵看到有大字報,批判蘇修,說蘇聯當時贈送了一對獅子,結果發現是被閹過的,何其毒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