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歐遊記:沃爾塔瓦河畔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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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白鶴按語我們夫婦上周剛才結束逾期半個多月的中歐之旅返回家園。此行的起因是我先生五月下旬受邀參加在捷克布拉格舉辦的一個國際學術會議,我也欣然隨行。他們的三天會議結束後,我們順便展開了在捷克及匈牙利兩國的度假旅遊。行前,我曾參讀了“世界風情”壇許多網友的遊記,助益匪淺,特致感謝,也令我對此行十分向往。

我先生比我眼疾手快,趁著遊覽中各種感受的熱絡、候機或飛行期間忙裏偷閑就開始碼字,已完成了一篇遊記觀感。此文發布到他的美篇個人專欄,幾天下來已有上萬網友閱讀,並留下許多溫馨的評語。我自己的遊記還未動筆,先把他的美篇“搬運”過來與文學城的朋友們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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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Hux(逍遙白鶴夫君)

初夏時節。因參加一個國際學術研討會,我來到了捷克共和國首都布拉格。著名的伏爾塔瓦河 (Vltava) 靜靜地流過這座堪稱歐洲最美麗迷人的城市。這是共和國境內最長的河流,被稱為祖國的母親河。該河起源於捷克南部森林地區,向北緩緩流過波西米亞地區。與易北河匯合後流經德國,最終從漢堡入北海。

人傑地靈。捷克 (舊稱波西米亞王國) 雖說隻是一個中歐內陸國家,但它無論是在宗教、文學、藝術,音樂和科技領域,都曾經對歐洲曆史產生過巨大而深遠的影響。這片富饒旖麗的土地曾經孕育出揚· 胡斯、弗朗茨· 卡夫卡、阿爾豐斯· 慕夏、貝多伊奇· 斯梅塔那、安東寧· 德沃夏克、齊格芒德· 弗洛伊德、和雅羅斯拉夫·海羅夫斯基等諸多偉大的曆史人物,讓波西米亞譽滿全球。

 

威謝拉徳古堡和大教堂

沃爾塔瓦布拉格河段的東岸上矗立一座青蔥滴翠的山崗。巔峰的巨石上雄踞著一座中世紀軍事古堡,它默默地守衛著共和國的首都。

征戰殺伐的黑暗年代已經過去。中世紀時期建造的防禦性古堡如今成了著名的捷克國家曆史遺址,被改建成了一座種滿奇花異卉的大公園。

黎明時分,霞光映照。幾抹淡淡的晨霧飄浮在清新空氣中,與蒸發的朝露一起,帶來愉悅的濕潤,沁人肺腑。滿園的丁香花也競相綻放,芬芳四溢,隨處可嗅。讓人心曠神怡,倍感舒適。

黃昏來臨,月過高牆,夜幕下暗香浮動。勞作一天後的市民們陸陸續續來到園內。有的信馬由韁,漫步閑聊;有的成群結伴,加入露天音樂會。大家開懷暢飲啤酒,為當地歌手和樂手們的精彩表演熱情地歡呼鼓掌,一派歌舞升平的歡悅景象。

圖1. 國家曆史遺址威謝拉徳城堡

圖2. “威謝拉徳之夜“ 音樂會

圖3. 音樂會的聽眾們

圖4. 歌手激情演唱捷克民歌。旁邊的畫像是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國第一任總統,被譽為 “祖國之父“ 的托馬斯·加裏格·馬薩裏克

圖5. 低音大提琴手兼歌者的高跟鞋跟掉了,她索性甩掉了高跟鞋,赤腳演奏歌唱

圖6. 激情洋溢的鼓手

 

古堡公園內有一座著名的威謝拉徳大教堂 (Vysehrad),算起來也有七八百年的曆史了。這座教堂至今仍受到良好的維護。其外表雖然說不上恢弘,但也很壯觀,頗有些歲月的滄桑感。

圖7. 威謝拉徳教堂夕照

圖8. 鍾樓

圖9. 晚禱

 

教堂左側有一座公墓陵園。該園規劃整齊有致,曲徑通幽。園內綠樹掩映,鳥語花香。就像那著名的維也納中央墓園一樣,這裏也長眠著許許多多波西米亞民族的名士高人。除曆史上顯赫一時的王公貴族外,還有許多令人尊重的昔日政界名流、科學家、藝術家、作家、音樂家、和工程師等。

墓園進口處有兩麵大銅牌,上麵鐫刻著眾多該國名人的姓名和職業。其中就包括兩位揚名於世界的偉大作曲家,捷克浪漫主義民族音樂大師貝多伊奇·斯梅塔那(Bedrich Smetana,1824-1884)和安東寧·德沃夏克 (Antonin Dvo?ák,1841-1904)。

圖10. 貝多伊奇·斯梅塔那

圖11. 青年時代的安東寧·德沃夏克

圖12. 墓園入口處的銅牌上鐫刻著,9號墓地,作曲家 SMETANA, Bedrich,43號墓地,作曲家 Dvo?ák, Antonin

 

兩位著名的作曲家各自都曾有大量的優秀音樂作品問世。因而深受捷克民眾的愛戴。

但對於波西米亞境外的世人而言,斯梅塔那和德沃夏克最負盛名、影響最為深遠、被演奏次數最多的作品,應該分別是《沃爾塔瓦河》與《自新大陸》了。

 

斯梅塔那與《沃爾塔瓦》

斯梅塔那被譽為捷克民族音樂的奠基人 (Founding father)。他從小就是一位音樂神童,六歲時即開始首次公開演出。斯梅塔那在晚年時譜寫了一部交響詩組曲《我的祖國》,由六個部分組成。他在這部交響詩中道出了波西米亞人民熱愛祖國和家園的心聲。尤其是那第二樂章《沃爾塔瓦河》,充滿赤誠,感人至深。且最廣為人知。而該組曲的第一樂章就是上麵提到的那座《威謝拉徳城堡》。

在第二樂章裏,作曲家用美妙的音符和旋律描述了沃爾塔瓦河:一條晶瑩剔透的小溪,起源於波西米亞西南部幽深靜謐的森林。 東流的溪水緩緩地穿出密林,迎來漫天的絢麗朝霞。水流至此,翩然左轉,向北而去。小河靜靜地淌過了波斯尼亞最美麗、最優雅、也最寧靜的古老小城 Cesky Krumlov (部份國人將其稱為CK小鎮),而後流經國都布拉格。弱水蜿蜒,逐漸吸納百川;起伏跌宕,最終匯成遼闊奔騰的大江。      

我們也遊訪了這座妙不可言的 Cesky Krumlov。離開小城前的傍晚,細雨霏霏。河麵上自有另一番迷蒙景色,亦令人心動。漫步在河畔的小沙洲上,我用手機找出了 YouTube 上捷克布拉格交響樂團演奏的《伏爾塔瓦》來輕聲播放。聆聽著美妙的音樂,我將雙手浸入了清澈的沃爾塔瓦河水之中,不僅觸摸到了她的脈動,也更深切地感受到了她的韻律……

圖13. 河流彎道處

圖14. 碧波澹澹映襯紅頂黃牆,風景更顯秀麗

圖15. 橋畔人家,鱗次櫛比

圖16. 沃爾塔瓦蜿蜒流過古鎮 Cesky Krumlov

圖17. 小城黃昏

圖18. CK中心廣場一角

圖19. 小巷雨夜

圖20. 沃爾塔瓦河上的查理大橋

圖21. 河畔山崗上的原布拉格皇宮

圖22. 大河奔流

 

這首樂曲十分優美。它融合了斯梅塔那對捷克家園和民族的真情和熱愛。更為令人驚歎的是,這首交響詩是斯梅塔那在完全失聰的狀況下譜寫完成的。真的是非常動人心弦。

 

德沃夏克和《自新大陸》

德沃夏克十分尊崇斯梅塔那這位音樂前輩。他的心中也同樣充滿了對捷克民族和土地的熱愛,因而也譜寫了許多歌頌褒揚祖國的音樂篇章。但真正讓德沃夏克走向世界的作品,或許應該首推他的《第九交響曲· 自新大陸》。

十九世紀末時,在捷克已經展露鋒芒的安東寧· 德沃夏克應邀訪問美國。他在紐約講學和授課期間,親眼目睹了生機勃勃、蒸騰向上的美利堅合眾國。聯想到新世界未來的輝煌遠景,他不禁激情湧動,即興創作了這首交響曲。

此曲一出,頓時引起巨大轟動。繼紐約出演之後,立刻被美國各地,緊接著是全球各大著名交響樂團竟相演奏。

這首交響樂曲不僅表達了作曲家對波西米亞家鄉的回憶和思念,同時還抒發了他對北美新大陸的親身感受與暢想。

該曲廣闊而深邃,細膩而宏偉。甚為激動人心。十九世紀末和二十世紀初,許多貧苦的歐洲人 (如愛爾蘭人、意大利人和俄國猶太人等),為追求精神上的平等和經濟上的自由,不遠萬裏,漂洋過海來追逐 “美國夢 (American dream)”。無容置疑。德沃夏克的這首交響曲曾經對這些追尋夢想的歐羅巴人產生過很大的影響。

也許就是因為這首 “新世界交響曲”,德沃夏克在國際音樂界贏得了較斯梅塔那更多的榮譽和更顯赫的名聲。可以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後來者居上了。

四十年前我來美求學。最早購買的幾盤音樂磁帶中,就有這首德沃夏克的《新大陸交響曲》。當時自己居於紐約長島,孑然一身,舉目無親。夜深人靜時就曾經反複聆聽此曲,從中汲取過精神上的支持和鼓舞,至今不能忘懷。

圖23. 維也納交響樂團演奏的德沃夏克 《第九交響曲· 自新大陸》,和斯美塔那的《沃爾塔瓦》,赫爾伯特· 卡拉揚指揮。

 

拜謁大師之靈

這次我因參加一個學術會議來訪布拉格。會議選擇的旅館離這座古堡遺址公園很近,步行數分鍾即可抵達。從互聯網上獲知兩位捷克音樂大師長眠於此地,當即決定前去拜謁致敬。

清晨。陽光透過青鬆翠柏的枝葉,撒在靜靜的陵園裏,留下滿地斑斑點點的浮影。進得園裏,我思慮著如何能夠盡快找到兩位音樂家的安息之處。

抬眼望去。不遠處有一位衣著整潔的老夫人,正在精心掃拂一方墓地。她躬身屈膝,不僅用小掃帚清除落葉,還用小毛巾擦拭墓碑。甚至還用單手持著一把電池驅動的微型剪草機,認真地修齊剪平墓地上的青草。從她的一舉一動中,看得出這位夫人對家中祖輩的無限深情和懷念。

看樣子這是位受過良好教育的布拉格人。於是我便走上前去向她詢問德沃夏克和斯梅塔那的陵墓所在。

老人放下了手中的小工具。熱情地將我引領到德沃夏克的陵墓前,指著他的雕像和墓碑,用嫻熟的英語向我做了些簡單介紹。我靜靜地聆聽著…… 之後她又叮囑我,讓我待會兒再去尋她。她將再帶我去參觀斯梅塔那的墓地。

圖24. 德沃夏克墓前的胸像

圖25. 墓旁的雕刻

 

閑談中得知,老夫人來祭掃的是其家族的墓園。從她的曾祖父母一輩起,離世的家人們都長眠於此,至今已有一百好幾十年的曆史了。老人家每年春夏之交都會來此祭掃,表達她對逝去的先祖和家人的懷念和敬意。

我在心中默想,這位銀發老夫人一定也是某位布拉格名門望族之後? 但我未敢繼續深問。

稍後,老夫人不厭其煩,又將我領到斯梅塔那的墓前。隻見兩側副碑上鐫刻著幾串音符,而中間的主碑上則刻有作曲家龍飛鳳舞般的簽名。恍眼望去,亦似那沃爾塔瓦河的流波。

圖26. 貝多伊奇· 斯梅塔那的主碑墓

圖27. 人們敬獻的鮮花

圖28. 參觀曆史陵園的學生們

 

我為老人的熱情好客一再地向她道謝。她亦祝願我旅途愉快。最終,夫人揮一揮手,翩然離去。

這真是一位善良友好的布拉格婦人!與我們曾經遇到過的某些年紀較大的東歐婦人不同,從這位老夫人的目光中,我看到的是安寧與慈祥,而沒有冷漠、猜忌、和提防。曾經滄海難為水。也許這是她的家世和個人經曆使然?

向兩位捷克音樂大師的靈魂致以真誠的敬意之後,我緩步走出了這座陵園。

園外綠樹成蔭,微風習習,一片靚麗景色。親朋好友們在青青的草地上席地而坐,細語閑聊;孩童們的奔跑嬉戲聲伴隨著愛犬的輕吠,不時從遠處傳入耳中。

圖29. 享受陽光

圖30. 城堡公園內的雕塑

 

藍天白雲之下,巨石古堡之巔,任由清風拂麵。我俯瞰著山崗下的沃爾塔瓦,河水靜靜地流過,水麵上的微波閃爍著點點金光。

圖31. 古堡高牆下的沃爾塔瓦

圖32. 遠眺夜幕下的查理大橋

圖33. 河畔山崗上遠道而來的芝加哥遊客

 

這裏是和平寧靜的布拉格,原奧匈帝國波西米亞王國和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國的首都。那些曾經殘酷無情地踐踏過這座美麗城市的納粹軍靴和蘇軍坦克,如今早已灰飛煙滅,不複存在了。

唯有沃爾塔瓦河依然生生不息,日夜奔流。

 

——2024年5月初記於布拉格,6月修改完稿於芝加哥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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