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十國考察報告( 六, 津巴布韋斷崖式的經濟崩潰是怎麽發生的?)
凡是地球人都知道津巴布韋是最有錢的國家。本代表團剛到達津巴布韋就接到1000億元的慷慨饋贈。據說這筆巨款當年購買一片麵包還綽綽有餘:
這片土地在19世紀曾經是英國的殖民地, 屬“羅得西亞”（Rhodesia, Sir Cecil John Rhodes 是英國在羅得西亞殖民地的開創者）的一部分, 叫南羅得西亞。1965年，南羅得西亞白人右翼勢力宣布獨立。但它沒有得到黑人的支持，也沒有得到國際上的承認。黑人反抗組織“國盟（ZANU）” 和 "民盟（ZAPU）”建立遊擊隊，進行武裝鬥爭。1979年，津巴布韋各派在英國主持下召開倫敦製憲會議, 共同簽署了《蘭開斯特大廈協議》。1980年2月底舉行議會選舉，穆加貝領導的民盟獲勝。同年4月18日獨立，這才定國名為津巴布韋共和國。掌握大權後穆加貝采用不光彩的鐵腕手段維持獨裁37年之久。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腐敗。就他本人而言, 穆加貝在香港有一座價值約合400萬美元豪華別墅；在國內有一輛價值約合 114.4 萬美元的防彈超級豪華奔馳 S600L 轎車；一輛全球隻生產了18輛的勞斯萊斯幻影IV轎車。穆加貝在與妻子格蕾絲結婚20周年時，送給她一枚鑽戒就高達128萬美元; 格雷絲更是奢華無邊，從來都是珠寶、名牌全身，綽號“古馳格蕾絲”。最後他在民怨沸騰的2017年被軍方政變推翻。成也穆加貝, 敗也穆加貝。這個國家的興衰榮辱和穆加貝的命運千勾萬連。我們這個團實際上是去遊山玩水兼看野生動物的, 對津巴布韋根本不了解。所謂考察也者, 純屬調侃而已。但見到他們人民的生活比起鄰近的博茲瓦納和讚比亞差得太多, 自然有了探討真相的衝動。本文是回來後參考了多方資料 (主要還是天朝國內的網站 )拚湊而成的, 他們對於"老朋友"總不至於造謠毀謗。一些曆史照片也從網上偷竊而來, 請大家諒解 (不要舉報啊)。下麵這張是穆加貝和妻子格雷斯。2017年他打算讓老婆擔任副總統(接班人)，成為軍方將他軟禁的直接導火索:
看來穆加貝這人和咱們偉大領袖還挺相似的: 先當教員、再上山當大王、進城當皇帝、不斷革命、終身執政、前老婆死了討個年青漂亮的、想提拔老婆接班、遭軍方報複......
穆加貝曾於1964年被捕入獄，遭囚禁10年。據說在獄中，他閱讀《毛澤東選集》, “思考如何讓我國人民從白人種族歧視中得到真正的自由”，並認定“槍杆子裏麵出政權”。他的隊伍是與白人政權鬥爭的主要力量。當總理後發《毛主席語錄》給全體內閣成員。他在建國前就曾兩次來華，建國後又14次訪華, 每次都是來要錢的。中國也稱他是 "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但他並不為要錢而純粹彎腰討好。1981年他就在與鄧小平的談話中表示不能理解中國對毛澤東采取的態度，對文革遭到否定也頗有微詞。1985年訪問北京時, 鄧小平向他介紹了一個重要經驗：社會發展不能超越階段。鄧小平說，社會主義的任務很多，根本一條就是要發展生產力。中國過去犯了“急性病”的錯誤，希望穆加貝注意中國“不成功的經驗”。穆加貝當場對鄧小平說：" 中國在第三世界的朋友都希望中國繼續保持社會主義。" 這次會見結束後，鄧小平用服務員遞上的毛巾擦了一下臉，然後說了一句挺狠的話：“這個人聽不進去，要自己碰。”
1987年, 穆加貝第五次訪華, 鄧依然耐心地勸告他: " 不要搞社會主義, 隻要人民滿意了,叫什麽主義都可以。"
可惜穆加貝還是聽不進去。執政之初, 他還是基本執行《蘭開斯特大廈協議》的。其中定下“願買願賣”的原則來開展土地改革的規定。該原則的要點在於：其一，禁止強製征收白人正在使用的土地；其二，必須出錢購買未充分利用的土地，且需以市場價立即用外匯支付；其三，該項原則10年之內不能修改。英國人還聯同美國人一起，承諾將為津巴布韋土地改革提供資金支持。到了1989年，英國先後提供3000萬英鎊資金，協助津巴布韋完成了400萬平方公裏的土地改革，分配給了7萬個家庭。不過，卻發生了英國資金被挪用甚至貪汙的醜聞，以及穆加貝政府獨裁腐敗的嚴重問題。英國政府認為，不能繼續提供資金給津巴布韋政府貪汙掉。這時對穆加貝仍抱有希望的美國及時介入，3年內就向穆加貝提供了2700萬美元的援助。總的說來, 那些年津巴布韋的經濟還是平穩發展的。在南部非洲工業僅次於當時的非洲工業強國南非; 農業也發達, 土地肥沃, 人民衣食無憂。1980年代初非洲連續數年遭遇大旱，津巴布韋還向15個非洲國家出口45萬噸玉米。
津巴布韋農村:
但是穆加貝始終不忘折騰性的革命初心。1998年, 剛果(金)發生政變, 總統卡比拉向津巴布韋求援。穆加貝派兵前往相助, 引起西方不滿 (你沒錢土改卻有錢出兵? ) 而撤銷援助土改資金。曾經跟隨穆加貝上井岡山鬧革命的老戰士們本來就非常不滿占全國人口僅5%的白人繼續擁有一半以上的耕地。這時見到當初承諾的"打土豪、分田地"口號不能落實, 紛紛起來鬧事。1990年代中期，穆加貝曾經邀請過坦桑尼亞經濟專家訪問津巴布韋，研究該國的土地改革問題。坦桑尼亞駐日內瓦聯合國機構的大使魯恩邦加代表專家組當麵向穆加貝匯報過他們的看法：白人農場主在津巴布韋已經形成了產業配套和規模經營，從良種培育，到飼料加工，到市場銷售都形成了一整套產業鏈。專家組建議穆加貝土改時考慮這些因素。但當時穆加貝就斬釘截鐵地回答：“我注意到了你們的意見，但我們最終還是要按津巴布韋的方式來處理這些問題。” 到2000年，穆加貝果然推行激進的土改，指示麾下的黑人遊擊隊老戰士，突然占領1200個白人農場，占全國白人農場的三分之一。老戰士直接使用武器驅趕白人，警察也站在他們一邊。期間，黑人和白人發生了大量流血事件，不少白人農場主家庭因此傷亡。同時，穆加貝將無償占據白人農場寫入法律，肯定這種行為完全合法, 命令剩下的2900個白人農場主交出土地，限48小時內完成。由此造成大量白人農場主出走。得到土地的老戰士和黑人貧下中農們根本沒有管理和經營農場的經驗和能力，大量農場被拋荒,，顆粒無收。分田地的結果是，津巴布韋農業一落千丈。它從糧食出口國，一下轉為糧食進口國。2006年津巴布韋糧食生產僅僅滿足國內百分之六十的需要，幾百萬人吃不飽肚子，掙紮在死亡線上。原來為白人農場主打工的80萬黑人失業, 其中很多流入南非, 造成該國失業率上升、社會治安也急劇惡化。正所謂"城門失火, 殃及池魚"。
抱著大把鈔票, 這小家夥喜上眉梢:
要養家糊口的大人們卻愁斷了腸:
2007年，穆加貝還嫌左得不夠, 下令對本國的外資企業實行所謂本土化。在津巴布韋的外資企業，必須將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轉給津巴布韋人，不然就是違法。這種命令一下，三四百家英國和其他西方國家的公司立即倉皇撤離。津巴布韋畢竟是個發展中國家，非常需要外資和外企來發展經濟。打土豪政策一出，津巴布韋的工業也受到重創。各行各業都受到影響, 由於收入無法維持生計，公務員、醫生、護士、教師都開始罷工，學生罷課也越來越頻繁，國內局勢一片混亂。津巴布韋立刻進入斷崖式的經濟凋敝，通貨膨脹, 民生艱難。津巴布韋人均消費甚至達到 0.1美元/天的地步。當局唯有廢除本國貨幣, 市麵流通的是美金、南非蘭特、博茲瓦納普拉等9個國家的貨幣。
穆加貝與習近平會麵:
我們在津巴布韋期間, 穆加貝已經死了4年。2019年津巴布韋發行了新的貨幣。但在美元市麵上仍是主要流通的貨幣。比如說, 我在郵電局 ( 應該是國營單位了吧 ) 買郵票寄一張明信片, 竟收我6.2美金。回到多倫多收到那張明信片, 郵票上沒有麵額:
查查google, 找到這張2020年發行的郵票, 也沒注明麵額。到底寄張明信片要多少錢, 我至今不懂:
到超級市場, 想買塊三明治。標價5千多( 津元, 具體多少記不清了)。當時google 上查1美元兌換2百多津元 (今天是1美元兌換322津元), 那麽這塊三明治就要將近30美金。我嚇了一跳, 轉而掏出debt卡付賬, 待到付款機上標出2塊多 ( 美元, 具體多少也記不清了), 才鬆了一口氣。出了超市大門, 門口有個專門換外匯的婦女, 我試著拿一張一美金的鈔票給她, 她竟掏出一疊( 大約十來張)100津元的鈔票遞給我, 數都不數:
直到今天我還是不知道一美元到底該換多少新津幣。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