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波迪蒙特博物館(Capodimonte Museum)
那不勒斯有幾個非常棒,但被低估的博物館,卡波迪蒙特美術館是其中之一。它建在卡波迪蒙特山丘上,從海邊的旅館到那兒得40分鍾。我們決定打車去,省下精力,逛博物館。
上山時的車拍。
卡波迪蒙美術館所在的粉紅色的新古典主義建築,曾是波旁王朝的王宮。該美術館是那不勒斯繪畫和裝飾藝術的主要寶庫。博物館對麵有很開闊的草坪,景色幽雅。
參觀的人不多,我們信步走到地下一層。奇怪,怎麽沒人收門票。
展廳裏很暗,幾乎沒人。展出的畫,很像卡拉瓦喬的風格,光線對比強烈,但顯然不是他的作品。看到有兩位老者,像是這裏工作人員,就上前討教這些畫與卡拉瓦喬的關係。一交談,得知其中一位是展館技術部門的,另一位是他的朋友,英語比較好。他給我們解了惑。
原來,這一層展出的是意大利南部卡拉瓦喬派畫家的作品,免費。十七世紀前期,那不勒斯的一些藝術家,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卡拉瓦喬的“形象革命”(Figurative revolution)的影響,熱衷於學習卡拉瓦喬的風格。據這位老者說,他們與卡拉瓦喬之間的區別在於:前者畫中人物多少是理想化的,而卡拉瓦喬的模特是街上的真實人物;前者不隻繪畫,還做其它藝術,像馬賽克裝飾等,而卡拉瓦喬專注繪畫,等等,真是個熱情健談的藝術愛好者。最後我們一起照了相。可惜照片不知怎麽找不著了。
在卡拉瓦喬的追隨者中,Giovan Battista Caracciolo(被叫作巴蒂斯特洛)是最傑出的一位。
上圖,是他的1618年組畫《年輕的施洗者聖約翰 San Giovannino 》。
這是巴蒂斯特洛的《基督受難》(1610)。
他的《大衛與歌利亞的頭顱》(1612),一看就知道是模仿卡拉瓦喬的同名畫。哥利亞的頭還真有點像卡拉瓦喬。
謝過兩位老者,我們趕緊上樓,買票進展廳。
我們很快找到了卡拉瓦喬的傑作《受鞭刑的耶穌》(Flagellation)。這是這個美術館的鎮館之寶之一。
畫中耶穌的雕像般的形體,置於戲劇舞台般的聚光中,與較暗的施刑者的粗獷猙獰形成鮮明對比,讓人感受到道德的高下。看得出,畫家善於精準表現鞭刑的細節,也許是得益於他經常打架。不過也體現他對自然的忠誠。
卡拉瓦喬在他到達那不勒斯後的幾個月內,完成了三幅突破傳統藝術的祭壇畫——《七善事》(上一集說到的)、《受鞭刑的耶穌》和《綁在柱子上的耶穌》(現被收藏在法國魯昂的布雜藝術博物館)。這使卡拉瓦喬成為那不勒斯最受關注的藝術家。他的追隨者們後來將卡拉瓦喬派風格傳播到北歐。
這幅《米開朗基羅在維多利亞·科隆納臨終床前》(Michelangelo at the death bed of Vittoria Colonna)是Francesco Jacovacci 1880年的作品。米開朗基羅有一幅素描,就叫《維多利亞·科隆納》。
上圖這幅《醉酒的西勒努斯》(Drunken Silenus),是後-卡拉瓦喬派代表作之一,出自西班牙畫家Jusepe de Ribera,但他的產品多在那不勒斯完成。
挺著便便大腹、醉態的西勒努斯(希臘神話中的森林之神),斜躺在一塊布上,像是處在聚光燈下,十分刺目。他正向身後背酒袋的人又要一杯。環繞他的人、半人半羊的Pan、嘶叫的驢子,地上的貝殼、烏龜和蛇,都處於陰暗處,使人有不祥之感,好像離死亡不遠。拋開希臘神話,這倒像一幅警世之作。
十七世紀的那不勒斯畫家 MICCO SPADARO(Domenico Gargiulo )1650的畫作《無辜者大屠殺》(Massacre of the Innocents)。場景非常細致恐怖。
格萊切托(GRECHETTO )1664年的《掠奪者和牧民》。畫麵生動渲染了的聖經故事的情節。
這幅《押沙龍的宴會》(約1668年),描繪了一場熱鬧而恐怖的宴會。押沙龍(Absalom)是聖經故事裏以色列大衛王的第三個兒子。在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強奸了他的妹妹後,押沙龍下令處死他。藝術家運用明暗法突出了他暴露在外的脖子,渲染這戲劇性的一幕。
巨大的展廳,掛著七幅巨幅掛毯。氣勢磅礴,精美絕倫,令人讚歎。這麽壯觀的展廳,隻有一位男子在那裏臨摹。
中國古代畫的瓷器。
第一次看到這麽精美的折扇!起先以為是從中國或日本來的。仔細看上麵的圖案,相信這是意大利的古典折扇。
折扇最初是由東征的十字軍,從中東帶到歐洲。後來,由葡萄牙和荷蘭貿易商從東方進口。再後來,有了意大利和法國的折扇。
據說,意大利的古典折扇,被歐洲女性視為一種社交武器,“男人有劍,女人有手扇!”。除了吸引人們對芊芊玉手的注意外,折扇還在精致的調情中發揮作用。在都鐸時代,英格蘭甚至發展了一種“折扇語言”,在中上階層的女性中流行。例如,折扇靠在女士的下巴上,是暗示對方:她發現他很有吸引力;把折扇“嚓”一聲關上,就意味她/他之間完了。
我們很幸運,正好趕上塞西莉·布朗(Cecily Brown)的巨幅油畫《死亡的勝利》(The Triumph of Death)在那裏展出。這是她的最大畫作之一。
塞西莉·布朗是一位出生於英國的紐約藝術家,被廣泛認為是當今最重要的畫家之一。這幅畫是她在2019年春訪問西西裏島後創作的。在西西裏,她被十五世紀初的濕壁畫《死亡的勝利》迷住,該壁畫位於巴勒莫阿巴特利斯宮,作者不明。
塞西莉·布朗將那幅濕壁畫轉畫成油畫,由四大塊拚成,占據整整一堵牆。死亡被描繪成一個世界末日的騎士,橫衝直撞,大有所向披靡之勢。這幅巨大的21世紀《死亡的勝利》,以其豐富的色彩和筆觸,攝人心魄,
陳丹青的《局部》有一集講比薩的濕壁畫《死亡的勝利》。他是在那裏遊覽聖墓園時,撞見那幅布法馬科的巨大壁畫。當時感覺“魂飛魄散”。
在意大利,乃至歐洲藝術中,死亡是個大大的主題。我想,除了直麵人總是要死的自然規律,還因為14世紀的黑死病,橫掃歐亞大陸和北非,導致兩億人非正常死亡。難怪壁畫《死亡的勝利》南北意大利都有。我想,經曆了三年全球性瘟疫之後,人們更能理解,這個主題是永恒的。
那不勒斯國立考古博物館(Naples National Archaeological Museum )
有人說,那不勒斯考古博物館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博物館之一,隻為這個博物館,去那不勒斯,也值。從這個博物館出來,我也想這麽說。這裏,曆史上大希臘和大羅馬時期的璀璨文物和藝術真品雲集,絕對是了解和研究地中海人文曆史的資源寶庫。
這個博物館,也是幢波邦王朝的粉紅色古典建築,外觀優雅。波旁國王查理三世於1750年代建造這幢大樓,最初是軍庫。後來,公元79年維蘇威火山爆發埋葬的龐貝古城被發現,源源不斷的出土珍貴文物,就存放於此樓。如今,它是龐貝和赫庫蘭尼姆出土文物的永久的家。
這巨大的馬賽克《亞曆山大勝戰大流士》本是這個博物館的一大看點,卻被一幅畫布遮上,令人失望。
據說,這幅古代馬賽克,描繪了公元前333年,亞曆山大大帝的希臘軍隊與大流士三世國王的波斯軍隊,大戰致勝的場景。它來自龐貝的最大的住宅,Faun之家,在那裏它裝飾了一整個房間的地板。看來,古希臘人的地磚裝飾,比現代人奢侈講究得多。
想像這本來是鴛鴦戲水馬賽克地磚。
壁畫
壁畫非常豐富。內容多與希臘神話有關。畫麵奇特,人物生動細致,畫技了得。
據說,畫中渾身綴滿葡萄的人物,是酒神狄俄尼索斯;他身邊是維蘇威火山。一條蛇處於畫麵的重要地位,認為它會帶來幸福。古希臘人關於蛇的象征意義,與現代人的相去甚遠。
這幅畫常被看作這些真品的代表。看到一本資料書《古代地中海社會》(The Ancient Mediterranean Social World)的封麵圖案,就取自這幅畫。
畫中人物表情細膩複雜。
上下兩幅肖像畫,何等精美!
這是一組希臘女神的繪畫。最喜歡這幅《弗洛拉》(Flora),畫的是采摘水仙的普羅瑟皮娜。我們在那不勒斯的機場禮品店,買了這幅畫的複製品和冰箱貼。對女神的審美,2000年來變化不大。
器皿
來自被埋葬的家庭裏的鍋碗瓢盆,各色器皿,數不清。
隻挑些好看的拍照。
這是被火山岩漿變形了的陶罐。
秘閣(The Gabinetto Segreto)藝術品
這一展廳,是各種兒童不宜的藝術品,那些壁畫和馬賽克的“春宮圖”,來自龐貝和赫庫蘭尼姆的別墅、酒館和妓院。隻放幾張比較一般的照片。
雕塑
除了龐貝和赫庫蘭尼姆文物,該博物館還收藏了法爾內塞家族的古代雕塑係列。這些原在羅馬法爾內塞宮的非凡收藏品,於18世紀,與波旁國王查爾斯的母親一起來到那不勒斯。
《法爾內塞大力神》(Farnese Hercules)與大多數最好的古羅馬大理石雕像一樣,是更古老的希臘青銅原作的複製品。原件在1205年君士坦丁堡洗劫期間,被十字軍熔化。這座雕像,是紅衣主教亞曆山德羅·法爾內塞無與倫比的古董收藏的核心。
《法爾內塞公牛》(The Farnese Bull)被認為是有史以來最引人注目和最複雜的古代雕塑之一。描繪了希臘神話中的戲劇性時刻,將敘事凍結在行動的高潮。一看到這座雕像,就有點興奮,因為認出新澤西的杜克農場裏,也有一個青銅的複製品。
《垂死人物的捐贈》(Donarium of Dying Figures)是法爾內塞收藏品中最感人的雕塑之一。這是一群不同的古代垂死人物。可能是用以紀念公元前37年,阿格裏帕對加拉太人的軍事勝利。
非洲黑色大理的耐克(Nike,希臘神話的勝利女神)雕像。公元二世紀的作品。與盧浮宮的帶翼的《薩莫色雷斯的勝利女神》有那麽點相像。
《青銅跑步者》(The Bronze Runners)是依照被火山爆發埋葬的赫庫蘭尼姆豪華的一處別墅中發現的雕像,複製的。那個公元前1世紀的雕像,是公元前4世紀希臘原作的副本。
在這”永恒之城,浪漫之都”(引自(上)篇一位讀者評論)的幾天,我們與無數過客一樣,趟佯於宗教與世俗、藝術與生命本能之間,發現,那不勒斯的精髓無處不在:生死瀟灑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