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叫檔次!”
住Hotel,另帶早餐。都這樣,一個桌上,放喝的,咖啡,果汁什麽的;一個桌上放甜點,麵包,加個烤麵包機,一個桌上放暈的,腸,培根,炒蛋…
在巴塞羅那住的這家也這樣。
一個桌子,比平常見的多出一截。一半放著的咖啡機上寫著Espresso,Cappuccino,分大杯小杯。大杯,幾口的量;小杯,一仰不剩。都極溫和地流出,止住,等著也極溫和地流水的濃奶。在將溢不溢中停下,杯麵上形成印象派畫的紋路。
點開煮的鍵到將溢不溢,剛醒之惺被輕輕彈去,一天開始了的儀式感,有了。
一邊有Americano,Flat White,什麽的,大杯的,北美常見的medium 那種。不煮,開關一摁,嘩嘩淌下,端走前,順便拿兩個丁點大的奶盒,將美洲的隨意帶出來。
唉嘿,這兒有點不一樣哦!
掀開蓋,煎腸一列,不疊,沒焦點,亮亮的;培根,片片獨立,見不到碎片,紅紅得鮮,入口,極脆;炒蛋,均勻的一塊塊,見不到盆底汪著的油。
一樣裏就是做出點不一樣,耐看唉!
“桔子,去吃桔子!”同桌的旅遊老碼頭直說。一般黃的色,通常見到的一片一片的樣,一吃,哇塞!剛剛逾過酸的甜,入口即化不覺得有莖,剛下枝頭就上舌頭的鮮,吃愣了。
個頭很小的梨,有柄,柄上有個極的塑料套。“這樣,保鮮”!立刻想到,以後買回蘋果梨子甚至西紅柿,也這樣做。
放麥片的桌上,文文靜靜又有點小俏皮的翹嘴玻璃瓶裏,裝著南瓜籽,葵花籽,核桃,杏仁,腰果,看的象原生態,吃了,知道都烘焙過;還有紅莓幹,杏幹,棗片,都一副“剛拆封的,嚐嚐我”的討喜樣。
深色的桌布,玉樣光潔的杯盤下的紙墊,是黑色的,橢圓,右角上印著塊銀色的葉。怎麽看,都像是藝術品。
極好看的女孩,在各桌上拾掇,並不hola 地招呼,做什麽也聽不到聲音。
餐廳,不小。三分之一不足的上座率,全都在交談裏吃著喝著,卻連叉勺碰碟的聲音也聽不到。
出了餐廳,老碼頭歎道:這就叫檔次!
哪是邂逅,這是重逢
“對門兩家小店,應有一家賣公交車票”。老先生英語流利且很溫和,由不得多看兩眼。左耳進右耳出,莫怪耳朵是高速,把話說得像散步景點的,幾個?
過街。一個已關門。另一個,是旅遊禮品店,到處的唐人街裏見得到的那種:把一件件蠻好看的物件,盡量地堆砌塞滿成沒法看的一片雜亂;手寫的價格紙條往往比物什還醒目;不使覺得是店,而是鋪,裏麵的商品不是擺放,而是鋪,看上去很像早年翻過的一本康熙字典,油乎乎的頁角,密密麻麻的字陣,沒有標點符號。
從粼粼爍爍中傳出的,竟是仍沾土氣的鄉音,被一堆笑裹著。“好久沒中國人來了。疫情前好多。”中年女,早就是鄰居了的語氣,把本來就很暖和的鋪子裏加了點濕熱。
“我是青田來的。已有二百多,都在這兒開店,開餐館。”指著對門,“他們也是。前後都有。”“你們要吃中餐還是意大利餐?我帶你們去一家,親戚開的,兩種餐都有”。熱絡中總也覺得隱著些許寂寞,孤單。中國人好像到了哪兒,也不管呆了多久,一靜下來,或一熱鬧起來,就總會顯出伶仃樣。就像唐人街,一個個望夫石似的,立在紐約倫敦巴黎巴塞羅那街頭巷尾,嘈嘈切切地掙著花著,一靜下來,想著不與周遭有一絲絲關聯自己的心事。
隨著她,在巷道裏拐。想著“再拐一次就拜拜”時,到了。石板街邊,幾家店連著,閃著剛好能讓人認出店麵的燈光。
點了Pizza 和Spaghetti 。四處亂看著等。四周的樓不高,很舊,都有陽台,圍欄都很花梢,多鏽了,卻沒鏽色,黑乎乎的。街角有個雕像,雕像下有個水池樣的石盆。聯想起兒子說的一句話:“每個corner 都有曆史和故事”。
石板路邊坐坐,走走,身心不由己地向過去下沉,穿什麽鞋,都能感受得到石頭的陰涼和潤。曾在蘇州的一段石巷裏來回有年,一進入,思緒就飛向民國,背著魯迅的《呐喊序言》,有種物我都好有文化好有曆史的感覺。
幾大盤擺滿了小桌,杯子被擠在盤子間隙裏,像一個個不情願的甬。吃著,更小心著。覺不出多少滋味,總在怕碰掉了碟盤擔心。看看隔壁的一桌,也這樣。Pizza ,Spaghetti, 聽起來多自由,吃起來也當沒顧忌的,上了台麵,竟也得就範於賣相吃相的規矩。
送賬單的是個當地年輕女人。“在米蘭羅馬看到的女人,不見得漂亮,但個個有範兒”,想起藝術家友人說的這話。遞上賬單的姿勢經得住看;收拾,很快,卻不顯速度,幾乎沒杯盤碰撞聲;轉身,有與生俱來的嫵;眉宇清朗,不掛笑,透出和善,但又不是可以隨便搭訕的。總之,蠻儀式感的。喜歡。不熟有不熟的相,就是熟了也不勾肩搭背,“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結完賬,又送來一盤菠蘿:“親友介紹,特意囑咐的。”一下覺得蠻暖和的。長期的萍水相逢生涯中,很在乎搭把手,甚至搭個腔的情意。知道它們將如白馬過隙,無痕無跡,可瞬至貼熨的舒服,常使生些小確幸,甚至小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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