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是經,羅馬是緯,巴塞羅那是經緯上開出的花,坎城則將這花開到極致的精美。
在雅典開了眼,在羅馬看飽了,在巴塞羅那消化了,坐在坎城的海灘為“還有什麽可看的呢”發愁。
雅典是細軟,羅馬是硬件,巴塞羅那是組裝,坎城是打包。
黃金分割,邏輯,幾何,民主,告訴:古希臘不是打造的,而是天賦的;“條條道路通羅馬”,“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可均為人造的,靠不住;巴塞羅那知道這理,索性到處去薅,滿滿一城“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洋瀟灑;法蘭西人把細,富而不露,坎城街上走的沒一個不名牌至襪子,都用大紙袋裝剛出爐的麵包和剛出田的果蔬。
希臘像個老學者,羅馬則是頂尖的研究生,巴塞羅那是尖屁股,坐不住冷板凳,坎城則“開心就好”。
西周變成東周之時,希臘人開了第一次奧運(公元前776年)。之後四年一度,一直開到東晉王羲之寫蘭亭序,一千多年。這麽好玩的,少見!
奧林匹克博物館裏的所有,透露出一重渾然天成的貴族教養。可不。乘坐的出租車司機和賣門票的兩位,都一流帥。貴族高,即越過一米八好多,卻不竄過二米成傻大個;和人說話,總稍欠身,天然俯視於人,卻又不姚明那樣哈腰前來;四肢散娑娑,不棒卻健,使覺幹什麽不見得幹成,但一定幹出個有釆的樣;並不昂首,從不張望。說著英語,說不清的也就說不清,見別人接著說清,便微笑示意,並不雞哚米地謝謝謝謝;海眸,眼線若岸,曲折有致地圈住一潑汪洋;不像老美哈哈仰脖,隻微笑,好像不會讓嘴來幫忙顯高興。這正與博物館裏的塑男撞衫。
其實,希臘文明的底色正是田園自然色。(注意,是田園,不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的上山下鄉。)《形而上》是在園內階梯上講授的,歐幾裏德幾何是在果樹下思忖而成的,黃金分割之悟,當然是天足寬襟,舉首一望長天,“噢”地“原來如此”。古希臘的所有,天生麗質,是自然的美之資質,是美得自然之品相。
好玩,即好運動,在賽跑,投搶,擲鐵餅…. 的身體流動中找尋認知,這路子,不麻煩God,古希臘人自己找到了。這頭帶得好,羅馬人循著,高盧人學著,盎格魯撒克遜人也學,我兒子也是這作派,二頭肌胸肌,六塊腹肌,一塊不能少,整出個藍色的海洋文明。
之外,或“四肢不勤”,或野雲閑鶴,或雲遊僧,或武士道,瞎整。還不信上帝,死強。
羅馬人會掙。鬥獸,蓋個場子擺闊;羅馬城就是個戰利品博覽會;博物館售票的都一副“愛買不買,不缺你這點錢”的拽樣。沒法小看。“我祖宗比你闊多了”的,比比,守得住祖產如羅馬人的,有幾個?在羅馬城中走,一轉街就是個中世紀前的“大傢夥”,巨無霸的頂,柱,雕像;公元前的,一點不比公元後的少,而且質地,品相,都不expired ;多少多少帝國,到了羅馬,才明白什麽叫帝:和共和國廣場比,西班牙廣場就是個大點的廣場舞聚集地;天安門廣場,傻大個,沒個神;看著羅馬執政官的眼神,胡子,發式,衣著,哪敢用“風流人物”吱唔,分明是一座座人世間的data 庫,是量子糾纏也能把控的高手,特斯拉的CEO馬斯克,像個小醜;名利雙收且仍在用來大把大把掙銀子的,隻有這羅馬帝國了吧。走在羅馬街頭,鬼才信什麽“東羅馬帝國衰亡”,就像走在倫敦街頭,鬼才信還有什麽大英帝國。
巴塞羅那,蕩!
“grazie”,(意大利語謝謝)放而收,音尾若有隱;巴塞羅那一座城池半城hola,一副喊人不賒本,舌頭打個滾”的油相。躺平哥,隨見;瀟灑走一回的,滿眼。
掙了就花。蘭布拉大道,像個來不及拉上拉鏈的錢包,海鮮飯,十四歐;甜品,三五歐;金鏈銀鏈,娘們看得眼花。
還都不貴。掙過大錢的主,“你來了就好,東西能值幾個錢”的和氣生財的哥倫布派頭,嘚瑟著,敞開著。數不清的廣場放射出數不清的街道,捋著鈔票,轉身一撒。去海鮮市場,遇到的好像不是跑堂的收銀的,而是“騙騙嘴,騙騙日子”的過來人。流水的日子流水的線,在這裏,鬼才信有什麽是鐵打的。
坎城,不見得像巴黎,“一不小心就在街角遇上個維娜斯”(巴爾紮克語),但遇上了身價幾個億的主,分分鍾的事。城中心有個market ,不廣告“新鮮”,卻菜有土腥,花帶晨露,不用冰堆維護的魚蝦肉;溫和輕輕地遞上卡和錢,又在一樣溫和和輕中接過物什;一派法式富庶:普通的包菜愣是擺出花樣,是個鋪麵,都色兮味兮香兮;“merci”,把“grazie”裏的a音壓縮了一下,留下i音,文化意味一下上了個台階,滿市場的它,就是悅耳不煩;雅典羅馬巴塞羅那是花,坎城則是把它們圈成的花環,有如希臘女人的鼻盡一翹,羅馬女人的目深如淵,巴塞羅那女人咧嘴叭叭,到了坎城富家女這兒,去粗取精。唇,削掉幾分羅馬厚,添上嘴角的翹微;鼻垂,不希臘女那般太多故事地在方寸之間凹了凸,也不羅馬女那樣直瀉,而是拜倫詩般地泉流,凝住,哪兒是盡頭,讓你猜;半裏路長的街上遇過好幾回地中海眼神眼色集大成的坎城眸,正麵看,藍的,路過見到的眼側,竟呈淺綠,豔陽下,則五光十色。不僅女,男的也是。
不好說,古希臘古羅馬,時尚法國現代巴塞羅那。地中海流溢的隻有美,沒有今昔。覺得。同行的藝術家慨歎,真不知道出了這地兒,還有什麽可看的。不敢說,還是說了:這裏是生活,出去,就是個活。活,當然要看,隻是沒有“可”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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