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回到旅館,和蔣先生認真談了談。他說,他還是希望在旅行的收尾階段,能讓他有一點自我發揮的空間,每天想開到哪裏就開到哪裏,不用就著schedule趕場子。他看了一下行程表,說Denver的那家酒店保留著,剩下的,尤其是營地,希望我能取消就取消。他實在是厭倦了匆匆趕路一整天,然後去到一片玉米地,就著牛糞味紮營紮寨。看來Twin Falls KOA的那一夜,給他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心理創傷。
這隻窮講究的鄉下老鼠啊!我尊重他的意見,所以,起床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取消Denver之後的三家營地。
第一個取消的,是St. Louis西北Granite City的KOA。蔣先生明確說了,既然自由更重要,他可以犧牲掉St. Louis的那場下午一點的棒球賽。電話那頭,工作人員滿滿的不爽。不過,我對不去這家營地並無太多遺憾,在他們發來的歡迎郵件中,清規戒律太多,譬如,在營地不許看電影看視頻玩遊戲,還說,每個營地隻允許有一台上網的設備,因為網絡流量有限。看來,骨子裏,每個人都不喜歡被設限,我不喜歡營地的這不許那不許,蔣先生則討厭被時間表牽著鼻子走。
另外一家WaKeeney KOA,就好說話許多,隻說收取手續費十刀,就愉快地跟我說了再見。
剩下的一家,是Kansas附近的州立公園,Jacomo Campground。根據它家的預定政策,不管我們提前幾天取消,都會收取第一夜的費用,退也白退,不如不退,萬一用得上呢。
至於原本打算的本次旅行的最後一晚,在底特律。這是蔣先生鍾愛的地方,我做計劃時特意留了個白,讓他有點參與感,去選他喜歡的酒店。他一會兒說要帶孩子們去看Detriot Lions的training camp,一會兒又打算帶他們去大狼屋。糾結了兩個月,我們行程都快結束了,他還沒決定訂哪家,倒是省得我取消了。
所以,Denver之後,我們就完全自由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蔣先生想要橫躺豎躺還是一鼓作氣開回家,全部憑他做主。我打定主意,之後他想幹嘛幹嘛,我一聲不吭。畢竟,前半程都是照著我的意思在行進。
蔣先生在十點半醒來,聽說我已經辦妥退營的工作,喜上眉梢,哼著小曲兒就去衝澡了。我們在離十一點隻差三分鍾的時候,才把行李全部搬出了房間。我讓蔣先生慢慢裝車,我則飛奔到大堂,卡著最後一分鍾退了房。
坐到車上,蔣先生說他心裏輕鬆許多,不用掐著點兒往不同的地方趕。他說,他有個瘋狂的計劃:後天從Denver退房後,他會開上十二個小時,去St. Louis 看一場第二天的棒球賽,然後一鼓作氣開回家。
我啥也沒說,心裏的白眼卻是翻上了天。把孩子們的福祉和情緒變化掛在嘴邊,不停跟我說不行了不行了,孩子們要崩潰了。此刻卻跟我建議,連續開車十二個小時,帶他們去看一場他們根本就沒有興趣的棒球賽,再讓他們在車上坐八九十來個小時回家去。這人,腦子漿糊做的嗎?
按計劃,今天會前往拱門國家公園(Arches National Park),看一場大拱門前的日落,然後連夜開往丹佛。這開夜車的節目,是我特意為蔣先生設計的。每次自駕遊,這個夜貓子要是不在夜裏趕上一段路,就感覺旅行不夠完整。從拱門公園到丹佛,隻是五個半小時的車程,實在比不過他以前連開十幾二十個小時的壯舉。我想著,他畢竟年紀大了,不能再像年輕時那樣瞎折騰。中途要是累了,我們可以找個休息區,在車內睡上幾個小時。我們也可以省下一夜的住宿費。
去拱門之前,他問我,在鹽湖城有什麽打算?我說,沒打算,你想咋辦都行。
他可能感受到了我的情緒,自顧自拿起GPS,輸入了一個地址,就離開了旅館。
鹽湖城一側的蒼山,半腰處纏著一團白色的雲霧,非常漂亮,真像猶他州的slogan所說的, Life Elevated,人生就要升華。要在以往,我肯定會讓他找個地方停車,讓我照張相。今早沒有,我賭氣坐在一側,看他將要開去哪裏。
他上了高速。我以為他要離開鹽湖城了,沒想到他拐去了市中心。
鹽湖城的街道設計很有意思,很多路名都是數字,不是第一大道第五小街那種我們耳熟能詳的個位數十位數,而是巨大一個,成千上萬的那種,譬如3800S大街,12600高速,等等。不知當初設計這些路名的人,是不是和蔣大核一樣,對數字有著無限的熱愛。
3800大概是其城市的中央大道了,靠山的一側,匯聚著州府,法庭,大教堂等又重要又豪華的建築物。著名的摩門教聖殿正在整修,四周都是建築工地的防護網,中心建築也被圍了起來,連個停車拍照的地方都沒有。我們的汽車圍著它繞行一圈,隻拍到這樣一張照片。
之後去中國城逛了逛,買了點零食。又去了3800大街另一端的KFC。據說,這是全世界第一家KFC,外麵有肯德基爺爺與他兒子的合像。
我陪著孩子們等在車上,蔣先生進去買午餐。我問他,在全球第一家肯德基店裏,你看到了什麽?他說,裏麵有個小博物館,圖片上說,K家是拿高壓鍋煮爛雞肉之後再油炸,所以酥爛入味。哇塞,這算商業機密嗎?感覺我與肯德基的成功之間,就缺了個marinate的配方。
買完肯德基,已是下午一點,我說我們該走了吧,去拱門公園也得開上三個半小時呢。蔣先生說,不急不急,離落日還有七八個小時呢,有的是時間。
他帶著我們娘仨去了之前經過的一家Playground。我與他坐在亭子裏吃飯,孩子們忙著玩耍交朋友。
一輛冰激淩車經過,蔣小詩聽到熟悉的音樂聲,立刻從秋千上跳了下來,像隻小牛一樣,俯頭朝冰激淩車衝了過去。蔣大核就比較謹慎,他也朝冰激淩車跑,不過跑幾步,就會回頭看我們一眼。他知道,沒錢的話,跑到冰激淩車旁邊也沒用。我和蔣先生又好氣又好笑,但也隻能跟著過去,花錢替孩子們解圍。
蔣小詩坐上了一個靠慣性轉圈的盒子(就是下圖垃圾桶旁的綠色小轉盤)。大概是一開始轉得太猛,導致慣性太大,轉盤轉得飛快,根本停不下來,她隻能坐在上麵瘋狂尖叫。蔣先生和蔣大核發現了,齊齊跑過去救她,我反倒是最後一個趕到現場。據蔣先生說,把蔣小詩從自轉盒上抱下來時,她已嚇得麵部僵滯,直翻白眼。不過,小姑娘並沒有哭,事後,她說了好幾遍:“爸爸和哥哥跑來救了我,他們是我的英雄。”
一直待到兩點多,終於出發了。上高速開了半個小時,蔣先生說,咱得換個機油,又從一個叫Lehi的出口下來了。上次換機油,還是在安大略,這中間已經行過上萬公裏,確實也應該換了。隻是,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非要選擇今天換,難道我說要去拱門公園看落日,他就隻準備給我看個落日?
蔣先生在Lehi的大街小巷轉了近半個小時,連續找了兩家Jeffy Lube,都是關門狀態。一看日曆,今天星期天,看來是Jeffy的休息日。他摸摸鼻子,說那就到了Denver再換吧。
之後在茫茫大山中穿行。除了陪孩子們在麥當勞坐了半個小時,我們沒再停車。一路雲層深厚,還穿越了好幾場大暴雨。
開到拱門國家公園,已經是七點多,遊客中心都關門了。孩子們對門前的銅羊很感興趣,各種翻爬。也不知道允不允許這樣爬,不過,遊客中心門口空空蕩蕩,就我們一家人,我們隻能賓至如歸。
對於拱門國家公園,我一無所知,除了那座被印在了一半猶他人民車牌上的紅色大拱門。我甚至不知道那個拱門叫啥名字,想當然地以為,隻要把車開進公園,就會一目了然。
我用手機拍了一張地圖,決定沿著主幹線從頭開到尾,尋找那座紅色的大拱門。太陽躲在層層疊疊的雲幕裏,想看落日根本就沒戲。 能夠摸到大拱門的邊,站在它麵前拍張到此一遊照,就算不虛此行了。
拱門國家公園裏奇石林立,姿態各異,在半暮半明的傍晚時分,呈現出豔麗的鐵鏽紅。搭配著同色沙漠與低矮的墨綠色灌木,震撼美麗。一條主線開下來,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北端的魔鬼花園(Devils Garden),還是沒有找到那座紅色拱門。
天色明顯黯淡起來,像是空氣正被注入源源不斷的灰色物質,越來越厚重。我不由得有些急躁。蔣先生說,不如我們在支線上找找。
從魔鬼花園往南,第一個大分支,叫精致拱門(Delicate Arch)。
八點多,暮色低沉,我們終於開到了精致拱門的觀景點。蔣先生指著前方一個遙遠的山坡,說,就在那裏了。我睜大眼,隻見一個指環大小的拱門立在山坡一側的角落裏,驚呼:“什麽,這就是那個著名的大拱門?” 蔣先生笑著說,我那語氣,像極了當初第一眼看到Sioux Falls。
虧他笑得出來!豬隊友,豬隊友!要不是他一路磨蹭,說時間足夠,我們怎會在天黑前才來到這個著名的地標景點?哪怕早到一個小時,這三五裏路的trail,還是走得過去的。
所以,人家的精致拱門照長這樣:(網絡圖片)
我們的精致拱門照片長這樣:(如果你不用放大圖片就能看到,好眼力!)
趁天完全黑透之前,我們趕往最後一個分支Elephant Butte。第一眼看到這個名字,我以為是大象屁股。趕到那座小石山跟前,卻發現,哪怕在夜幕籠罩之下,還能看出,這分明是個大象腦袋嘛,有鼻子有眼睛。我跟蔣先生說,說好的大象屁股呢?是不是要轉到另一條路上才能看得到?他笑得連方向盤都顫抖了,說,你找大象屁股幹什麽,人家是Butte,不是Butt。剛巧前幾天看到熊貓媳婦發雞屁股飯店的照片,美女所見略同啊。
走到大象Butte那條支線的盡頭,天已經全黑了,所有的石頭,都隻看到黑黢黢的剪影。偏偏我的相機夜間模式給力,能照出肉眼看不到的顏色,讓我日後想要埋怨老公掉鏈子(凡事總要拖到最後一分鍾,然後草草收場),都沒有鐵打的證據。
無論如何,我們算是遊完了整個拱門公園。
晚上九點,給孩子們準備好晚餐和坐在車裏睡覺的小毯子,一家人連夜朝Denver駛去。
一路上,電閃雷鳴,感覺來自未來的終結者,會伴著藍色閃電,隨時降臨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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