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最早學習華夏文明,脫亞入歐時又積極學習西方文明。從明治維新開始,日本邁入現代文明社會之門。中日文明在表麵上看來極為相似,不僅體現在衣食住行和文字律令,也體現在精神層麵的佛教信仰和儒家禮儀。但當兩個文明逐步現代文明過渡之時,卻有截然不同的表現。今天的日本,在經濟發展、文明程度、公民素質等方麵,程度之高超乎想像。
同時,日本又是一個具有強烈曆史感的國家,從來對曆史敬畏。但凡與曆史有關,無論出自本土或舶來,源於自豪或屈辱,一律保護傳諸後人。無論器物或精神層麵,隨處可見的是古老與現代共處相擁,令個體能夠於曆史中正常前行。
日本為弘揚固有的美學文化,以一種獨特的審美氣質來對待常見事物,以自然靈感為源泉賦予事物存在的意義,儀式感令人歎服,很多看似普通的事情通過儀式感的完美敘述而升華成一種文化。比如茶道中的一期一會、飲食中的懷石料理、日式園林的禪意枯山水、各種藝道甚至裝蕎麥麵的竹簍,日本人都孜孜以求地尋求當中的美,所以即使資源匱乏依然生活品質很高。單看北海道,人們享受著四季在自然中的更替和恩惠,在道產美食、季節限令等方麵皆可搞些花樣名頭,吸引遊人。
有人說,北海道不像日本,因為她太遠太寬廣太遺世獨立。我並不了解北海道與日本其它地方的差別,也許與最日本的四大城市和所謂的”京“生活相比差別自不用說。不過也不用在意,在北海道所看到的自然和日常之美,都是“日本”的,而不隻是劄幌或北海道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首次在日本的感受和親身經曆後並令人驚奇和感歎。
記得曾有人說過,在日本旅行宛如穿越古代中國。或許除了那些祖宗留下但我們早已不懂也不屑去懂而日本人仍在堅持的禮節,大抵指隨處可見的大量古漢語。譬如日本車站都稱“駅”,其實駅是中文漢字“驛”的日文簡化,而中文漢字則簡化成驛,但中日讀音相同。另外蓋飯稱“丼”(讀音沿自日語的發音Don)一開始看見還以為是“井”,此字中國少見,僅在吳地用於地名。豬肉稱“豚”更是中國古代常用,其他還有蛋稱卵,河稱川、山峰稱嶽、住稱泊、坡道稱阪道等等不勝枚舉。
古漢語的使用使得日常表述頗具文言古風。在男女之別的地方如溫泉浴場、更衣室等,男稱殿或殿方,女稱姬或婦人。開車進入隧道前提醒打開車燈叫點燈,修建叫工事,減速慢行叫徐行。其它常見的還有費用叫料金,收費免費叫有料無料,收費站稱料金所,加油站叫給油所。由此句子的表達也頗有古意,言簡意賅,如行車路上時常看見修路告示“500米先工事中徐行”。日本星期的表達完全源自古漢語,看上去古色古香,隻是難以分辨,在網上訂房的時候經常出現。
日本文字另一特點是雅,隻看那些各色食館店鋪如 “六花亭”、“溫”、“梅光軒”、“燈之湯”、“觀月苑”、“三餘庵”、“花林果”之類,這些頗有味道的取名就覺得一定要試一試。雅是日本傳統審美最古老的理念之一,體現在諸多方麵。自認不是文藝青年,但總是喜歡帶些文藝範兒的感覺。
日語中多含敬語,不然就是失禮。在酒店住宿登記,姓名說的是“芳名”,個人簽名後麵都有一個“樣”字,酒店停車場標“客樣駐車場”,而新聞中常用的“皆樣”一詞則是大家的敬語。我們現在日漸不堪的大陸漢語與其相比,不免汗顏。
日本講究淨、靜、敬。日本人是一個很重視他人感受的民族,十分在意個人與個人之間的相互關係和距離。在日常生活中見麵鞠躬不握手,保持適度的空間絕不麻煩他人。在北海道讓人感覺非常舒服,每個人都很有禮貌,大部分人都沉默寡言卻仍能感受到相互的尊重。無論在餐館吃飯,在火車上,泡溫泉等,每個人都專心地做自己該做的事,這也許就是日本的靜寂之美。
六花亭函館五稜廓店,木匾漢字書就,素雅美感的紙袋包裝設計出自藝術家阪本直行的手繪花草。
這招牌是否講了一個故事:進店可以抱得美人歸?這是浪漫還是競爭?
小樽運河舊倉庫改造的咖啡餐廳Otaru Times Garten,用大量木條堆疊隔斷,沒有吸引人的色調或誇張的裝飾,僅僅是溫和的原木加以植物綠,重疊的木條與間隙的透明,空間層次充滿變化,風格時尚又自然簡素。
簡素幾乎是現代日式設計的一致風貌,富良野這家蕎麥麵一星米其林店まん作,淺木色地板和大量留白的牆麵,左邊是同色的木質桌椅,右邊席地而坐,沒有任何隔間和擺設,空白和虛無體現了極簡主義的空間美學。屋外是大塊風景,屋內是小幅畫麵,美麗無分大小,都讓我們眷戀。隻是大家都在安靜地吃麵或等待,所以不敢拍照。
旭川米其林一星“鰻之店”的門麵,單純動人。
旭川昭和時代的咖啡亭ちろる,斑駁的紅磚牆和懷舊洋風的外觀,內飾老鍾、黝黑梁柱和木地板,一種歲月留痕的感受。
公園或自家門前的樹木,不僅每一株都修剪得十分整齊,冬天還用枝架和繩子固定,刻意定型造出美感。
北海道的村鎮,看上去很像國內縣城甚至有些還不如,卻有棲居的意義,還有一股鄉村淡淡的詩意。鄉間依然保留電話亭,縱橫交錯的木質電線杆隨處可見。對於地震頻發的日本,主要考慮的是災難發生後的維修和救援。
北海道的臨海城市,地勢山海相連,建築依山而建,房屋隨坡地而賦形,故有許多稱為“阪”的陡坡。
這是函館著名的八幡阪,而小樽的船見阪則是電影《情書》的開場畫麵。
北海道位於北緯41到45度,相當於北美紐約和多倫多,即使緯度相同,氣候也因洋流的影響而不一樣,但皆為寒冷地帶是共通的。北海道的雪與北美不大一樣,輕而幹,細而白,捧在手心能從指縫滑落,如同棉花般柔軟蓬鬆,所謂的粉雪,不論汽車碾壓或行人踩踏,依然白色。
北海道有山、有林,有丘陵及平原,起伏疏落有致,觀賞可遠可近。大概日本園林意境就是由此而來,有時看去整個山水也就是一個園林。
冬天的北海道很少看到日本庭院,這是劄幌名水公園裏的池泉庭。形似富士山的羊蹄山是北海道的一座活火山,山麓下的名水公園是有名的天然泉水之地,被列為日本百選名水之一,見本地人到此用塑料桶在湧泉口接水飲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