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之狂想三步曲 精彩人生

                     精彩人生

 

      曹雪晴是金寨縣城一家知名茶葉店的店主,早年,她是絲綢廠的一名員工。絲綢廠是金寨縣的招牌企業,支撐金寨縣經濟的半邊天。後來,不知什麽原因,國際上絲綢行業凋零,絲綢廠瀕臨破產的邊緣,職工經常領不到工資。她在供銷社工作的父親對她說:“雪晴,東邊不亮西邊亮,絲綢廠看來沒指望了,建議你開一家茶葉店如何?齊頭山的茶葉可是有名的。那裏的茶農苦於賣不上價錢,我們就幫他們賣上價錢。好在那邊的茶農我很熟悉,靠我這張老臉,不需要本錢這生意可以做得起來。”

      經過三年多的慘淡經營,齊山雲霧茶葉店終於紅火起來。而且銷量中有相當的數量是寄往北京,因為北京有一群忠實的六安瓜片的粉絲。

      這日,她因送茶葉去蓼城賓館。辦完事情,走出樓廳,迎麵碰上從省城開車來的高中同學喬曉斌。數年未見,他們熱情異常,於是就邀請他到賓館內的咖啡廳一坐。閑聊中,她得知喬曉斌因為母親的洗澡問題,央求妻子不得解決,就自己動手為母親洗澡,並堅持兩年多時間。最終,他在處理母親的喪事完畢的當天就提出離婚。聽喬曉斌敘述到最後,她陡然和李玲也因為幫喬曉斌母親洗澡而導致和丈夫離婚之事聯係起來,深感冥冥之中的定數甚為可畏。她覺得李玲和喬曉斌塵封了二十幾年的姻緣動了。因此打了電話,通知李玲速來蓼城賓館。當李玲來到後,她隨即告辭。

      從蓼城賓館出來,她心情挺悲涼。

      當年,高中畢業的那一班50餘人,有三對年輕人互生愛意。胡仁宇和曲愛娟他們畢業後就在當地找了份工作,沒幾年就結婚了,現在孩子都上了大學;喬曉斌和李玲也是一對,因喬曉斌考上A大學去了H城,李玲早嫁,可惜未結成連理,誰成想二十幾年後,為孝敬老人,陰陽差錯地又續起前緣;最可憐的就是自己,心愛的人劉伯勇畢業了就去參軍,熬了三年即將被提幹,心想好事來了,誰知道等來的卻是一封寫得戚戚婉婉的訣別信,信中說她是他唯一心愛的人,幾年來一直朝思暮想,提幹之後本想盡快和她結婚,哪知道提幹前夕被師長橫插一杠子,提出了一個近似於命令的請求,這就是和他的女兒結婚。他為此哭了一夜,死了的心都有,最後還是答應了,為什麽會答應?因為他被貧窮折磨怕了,他說在金寨的生活乏善可陳,除去逢年過節不知肉味,外衣僅有一套,洗這套衣服非等星期天不可,碰上禮拜天下雨,隻能繼續穿下去,同桌講他身上一股餿味,難聞得不得了。如果拒絕這個婚事,十有八九會被迫複原(因為提幹尚未正式批複),返回金寨還是受窮,這輩子窮,下代人還會窮。他實在讓窮折磨害怕了,所以不敢拒絕也不願拒絕。信中最後說:我欠了你一筆沉重的姻緣賬,這輩子是還不了了,等下輩子再還吧!落款是永遠愛你的伯勇。為此哭得眼泡腫得像桃子。嗣後,劉伯勇還真像個男子漢,幾年時間陸陸續續把幾個弟妹都捯飭到了部隊,而且都提了幹。讓她非常佩服,這也成了繼續愛戀他的緣由,這樣的男子漢,值得愛。

      愛戀歸愛戀,但它代替不了現實,惆悵、孤獨、苦悶時時纏心,幾本瓊瑤的著作,成為她手不釋卷的愛物。之後,有許多熱心人向她介紹了幾個人,沒有合意的。劉伯勇一直牢牢地盤踞在她心中。她有時候自嘲:人家熱乎乎的一家子,我呢?出門一把鎖,進門一盞燈。我大概就是孤苦的命。

      十餘天後,李玲突然邀請大家去蓼城賓館餐廳相聚。在城關的高中同學幾乎全部到齊,他們發現喬曉斌也在場。李玲當場宣布她和喬曉斌已經登記領證,因為都是二婚,沒必要張揚,現在的宴會權當是婚禮了。

      又過了幾個月,李玲又在同樣的場地宣布,她已調到省委辦公室,明日就帶著前公婆搬到H城居住。這消息,把在場的同學驚得目瞪口呆,有人問李玲:“你是不是瘋了,孫老爺子有兩個兒子呀,要你伸什麽六指子!”李玲微笑不語,喬曉斌出麵解釋:“這是李玲和孫宏斌離婚時就談好的條件,孫老爺子夫婦隻願跟李玲過。這是人世間最大的信賴,是李玲值得驕傲的地方。”有人調侃說:“隻聽說娶老婆拖油瓶的,還沒聽說拖來一對不相幹的老頭老奶奶的。喬曉斌,你為了娶李玲,這條件也能接受?你瘋啦!”喬曉斌雙手一攤說:“這是前提,否則她不嫁呀!”李玲揶揄那人道:“他樂意,你操那份子閑心?”那人不甘示弱地說:“別不信,你的事,明天就會成為全城的頭號新聞。”李玲說:“全城新聞人物算什麽,我正想想成為網紅呢!”在座的差不多都笑了。

      李玲攜公婆去H城居住的事,在金寨城關熱議了數日後,漸漸地平息下來。曹雪晴的日子依然微波不興,生意好時,喜悅盈心,諸多無聊思緒都被甩在身後,生意清淡時,時常坐看白雲戀山頭,清風繞樹頂,不免滋生些些淡淡閑愁。偶爾遇見戴鬥笠的漁人拎著新鮮魚在門前路過,她會招呼漁人停下,從魚簍裏選出幾尾魚買下,拎回家交與母親燒了。她最喜愛吃母親燒的魚,無論什麽樣的魚,在母親手裏都能燒出絕佳的味道。這絕佳的味道和父親從原來工作過的鄉村作坊出產的土燒酒簡直是絕配,飯後打嗝都滿嘴香氣。賣茶葉掙錢和陪父親對酌,成為她生活的最大樂趣。

      不知又過了幾度月圓月缺,這日她又在店內閑坐。隻覺得一個人影走進店鋪,隨即她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雪晴,你好嗎?”循聲抬眼,她愣得張嘴結舌,半天沒說出話來,唯有眼睛閃閃發光。來人笑道:“認不得我了?”她這才說:“伯勇,怎麽是你,出公差路過嗎?”一身軍人裝束的劉伯勇說:“我可以進去說嗎?”她掀開台板,劉伯勇走了進去。

      他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書,翻了一下,“這麽大了還看瓊瑤。”她翻眼瞅了他一下,不滿意地說:“沉溺一會兒是一會兒,有什麽不妥嗎?”說完了,她一直盯著他看。他凝視了她幾秒,“看瓊瑤大都是少男少女,情竇初開……”她目光略有暗淡,稍顯不耐煩,“那你看我現在處在什麽階段?是豆蔻,青澀,還是初熟,甚至是練達?”他愣了,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繼而陪著笑臉說:“我說得不好,你別見怪。我的意思是什麽年齡段看什麽書,省的被人嘲笑。”她羞怒了,語氣飛揚,“嘲笑?別人見我如頑石,羨慕還來不及呢!要說嘲笑,也許就是你這樣像豆腐一樣的人才會。”他臉兒刷的一下紅了,急促地說:“你馬上就不會清苦了。”她斜瞟他一眼,“此話怎說?”他說:“我那口子走了。”她問:“你那口子到哪去了?是離婚了、還是出家了?”他嘟囔了一句:“得癌症,上個月死了。”她冷笑一聲,說道:“屍骨未寒,就找新歡。”他說:“不是新歡,是再續前緣。你不再清苦,這不值得高興嗎?”她反駁說:“清苦,誰說我清苦,我抽他!本姑娘幸福著呢,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想穿著穿啥,想唱啥唱啥,出遊坐飛機高鐵都是商務艙。不過現在得感謝你給我上了一堂情感啟蒙課,使我情感大飛躍,越過了豆蔻,越過的青澀,落在了初熟階段。”他有些沮喪,可憐巴巴地問道:“難不成你把我們之前的情誼徹底忘了?我可是千裏迢迢。”她沉默片刻之後說:“再沒見你之前,我一直銘記在心。你剛才說‘這麽大了還看瓊瑤,’我回答你‘沉溺一會兒是一會兒。’我看你一丁點感覺都沒有,我知道,我們在情感上是兩路人,走不到一塊的。”她微微歎息,之後說:“你走吧!記住,不要再來!”說罷,她掀開台板。

 

      劉伯勇極不情願地走出櫃台。他回頭看看曹雪晴,見她不悲不喜淡然端坐。這個在官場遊走了半輩子的人,練就了一手看表情知內心的本領,他知道此時的曹雪晴已然冰雪,熄滅的舊情絕無複燃的可能。他不知道自己錯在什麽地方,因此就掏出手機撥通了李玲。

      李玲詢問了情況之後說:“可惜了,本以為你們能走到一塊的。”劉伯勇說:“是不是她接受不了清苦這個詞?我記得前天你也是用這個詞形容她的。”李玲說:“兩回事,我說的清苦是指她的感情清苦,你說的含有生活的意思,她當然不接收。但這不是主要的,我認為主要的是你不理解她為什麽至今還看瓊瑤,她和你相戀是少男少女的相戀,充滿浪漫蒂克,這很符合瓊瑤塑造的意境。她沉溺在這樣的意境不能自拔。你不理解她是因為設想不出這樣的環境,因為你是老婆孩子熱炕頭,過得是爛熟的婚姻生活。而她的情感還保持在初戀的青萌狀態。你不理解她的青萌,還說她看瓊瑤會被人嘲笑,這嚴重的傷害了她。算了,不要再想了,你在官場生活久了,不了解一個富裕小資的生活情感狀態。即便走到一起,也不會幸福。這可能是她果斷拒絕於你的原因。”劉伯勇心有不甘,他是懷著一顆滾燙的心返回故裏的,以他的預料,隻要他說明來意,定能攜得美人歸,他對李玲說:“李玲,我冒昧地問一句,如果你是曹雪晴,會怎樣對我?”李玲嗬嗬笑了,“說了你別生氣。”劉伯勇說:“隻要是真話,怎麽說我都不生氣。”李玲說:“如果你是出差,順道來金寨看望,我會好酒好菜招待著。臨走還會送你二斤蝙蝠洞的瓜片。如果你是死了老婆來續弦,我會朝你屁股猛踹一腳,罵一聲‘二貨,你滾得遠遠地。’”劉伯勇一聲長歎,關了手機。

 

      劉伯勇的一舉一動,都被坐在櫃台裏的曹雪晴看的清清楚楚。她不清楚劉伯勇和什麽人通話,但有一點是肯定的:與自己有關。手機響了,是李玲打來的。她拿起手機,搶先說道:“讓我猜猜你為什麽現在打電話給我?”她見李玲沒吭氣,就繼續說:“是劉伯勇在和你敘說和我見麵的情況吧?”李玲大笑不止。曹雪晴說:“我讓你見笑了?”李玲說:“哪敢笑你啊,你做的非常對,替我們婦女出了口氣。他還好意思問我,如果這事攤在我身上我會怎麽對他,我說我朝你屁股猛踹一腳,罵一聲二貨滾蛋。”曹雪晴哇的哭出聲來。

      她趴在桌子上嚶嚶抽泣,不知道哭了多長時間,直到聽到有人說:“老板,我來買茶葉呐。”,她淚眼婆娑地望著來人慘笑,隨即又抽取紙巾擦去淚水,“對不起了,請問要買什麽茶?”那人說:“我不買茶,聽到哭聲不忍心,想讓你收住淚水。傷心事也就那麽一會兒,淚水流出來就好了。好了,你不哭了,我也告辭。”曹雪晴連聲道謝。電話又響了,還是李玲。李玲說:“咱不提那負心郎,和你說件正事。你能不能考慮在H城開一家茶葉店。你的貨源正宗,蝙蝠洞的瓜片在省城銷售,不要太好啊!”她說:“為什麽提這個?”李玲說:“現在應當開始你的新生活。縣城太小,找不到合適的人,H城碼頭大些,合適的人相對多。”她愁腸多多,正好要出去散散心,就說:“可以考慮,明天我就去你那兒,請你們們幫我合計合計。”

 

      次日,李玲和喬曉斌在曹雪晴下榻的銀泰君庭酒店餐廳為其接風。陪同李玲他們來的還有一位男士,此人看上去不到五十歲,體態清瘦舉止文雅。喬曉斌介紹說:“這是我的同事,化學係的蘇教授,蘇教授是皖南人,恰好是黃山毛峰的正宗產地富溪鄉人。他聽說你要來省城開一間茶葉店,想入股你的茶葉店。我們覺得,黃山毛峰和六安瓜片均是安徽名茶,富溪的毛峰和蝙蝠洞的瓜片又是絕對的正宗,你們合在一起,恰是雙珠合璧,生意絕對能紅火。”曹雪晴雖有些意外,出於對李玲的信任,熱情地和蘇教授握手。

      席間,曹雪晴和李玲言語較多,她時而朝蘇教授瞟一眼,更多的是傾聽喬曉斌和蘇教授的談話,覺得此人沒有教書人的滔滔不絕,語言簡短,語義清晰。桌上,菜肴精致數量適中,配上法國盧瓦爾河穀的葡萄酒,尤顯高雅。李玲似乎不在意餐桌上的菜肴和酒水的消失速度,她更在乎賓客的融洽氛圍,每每把話頭引向曹雪晴和蘇教授。無奈曹雪晴在生人麵前不善交流,而蘇教授也是寡言淡語,故時常出現啞場的尷尬。幸好兩位賓客食欲尚佳,幾盤主菜幾乎被消滅殆盡,李玲借機圓場說:“感謝雪晴和恭恬賞識,菜肴不夠也不再添了,下次再補償吧!”她向侍者招手說:“來,把桌麵收拾了,拿四隻玻璃杯、再拎一壺新燒的開水來。”

      桌麵收拾好後,四人相對而坐,曹雪晴麵對蘇恭恬。隻見蘇恭恬站起來,從黃皮包裏取出一個扁鐵盒,放在桌子上,他說:“我老家在黃山富溪鄉新田村,新田村過去叫充頭源,是一個很有名的地方。一般認為這兒是黃山毛峰的正宗產地。”他指指扁鐵盒,“這裏麵裝的是上次回家帶來的春茶。請諸位、特別是雪晴女士品嚐。”他扭過頭看門口,叫了一聲:“開水來了嗎?”門口的侍者應聲回答:“馬上就到。”她的話語剛落,隻見一個紅衣侍者拎著一壺水走進來,微笑著說“慢了一點,請海涵。”蘇恭恬打開扁鐵盒,用茶匙往每個杯子放了些許茶葉,然後一一注入約三分之一的開水,又分別將玻璃杯搖晃幾次。曹雪晴細致觀察蘇恭恬的沏茶舉止,待其晃動過水杯後,她站起來拿起一隻玻璃杯嗅了嗅,兩眼立刻放光,連聲說:“好茶!好茶!”喬曉斌說:“未嚐怎知好味道?”曹雪晴說:“茶的好壞,沏後聞一下就知道。不必等到品嚐。”她指著玻璃杯說:“不信你端起來聞聞。”喬曉斌端起一隻杯子,嗅了嗅,“果然好味道。”曹雪晴說:“豈止是茶香,恐怕皖南的青翠山氣都凝聚於此。”李玲說:“果真有這麽神奇麽?”她一邊說一邊端起玻璃杯嗅了嗅,“喝了幾十年茶,還真不知道有這樣的品茶方法。”蘇恭恬將扁鐵盒遞給曹雪晴說:“雪晴女士,你可從這裏辨別茶葉嗎?”曹雪晴說:“別的地方不知道,因為沒經曆過,僅從六安齊頭山那一片來說,抓一把茶葉聞聞就可以分得出哪是蝙蝠洞的、哪是白石凹的,哪是青藍溝,哪是龍門衝的。”蘇恭恬說:“怎麽練出這樣的好本領呀!”曹雪晴說:“不練不行那,茶葉店第一要務是進好茶,舍得花錢買好茶的一般都是講究人,想讓他們成為主顧就得有好茶,價錢反倒不是主要的。所以,進茶的時候一定得把握好產地,同樣是瓜片,產地不同,味道差大了,用形同天壤也不為過。我想,黃山毛峰也應當是這樣,盡管我對那兒不熟,但道理都是一樣的。”蘇恭恬說:“冒昧一下,明日我想陪雪晴女士到市裏幾家著名的茶葉店轉轉,分別買他們一點茶葉回來品嚐鑒定優劣,不知可否?”李玲說:“蘇教授,你別張口女士不女士的,就直接叫雪晴好了。”曹雪晴說:“可以呀!”她接著又說:“蘇教授,你的茶可以喝了吧!”蘇恭恬連忙分別往幾隻玻璃杯倒入少許開水。曹雪晴微微呡了幾口後說道:“有這樣進貨渠道,是可以考慮入股的。”她含笑對蘇恭恬說:“什麽樣的條件,你先說說看。”

      李玲拿起手機看看時間,於是就說:“雪晴,恭恬,你們先聊著,我和曉斌還得去車站接女兒小蓮。”她說著站起來,伸手向衣架取包,曹雪晴看她的姿態,知道她已有身孕,於是就問:“幾個月了?”李玲說:“差不多四個月吧。”曹雪晴說:“這樣做既明智又正確。隻是年紀大了些,要注意保養。”李玲說:“謝了!”

 

     出了餐廳,李玲推止雪晴和恭恬再送,於是就挽起喬曉斌的胳膊離去。過了拐彎道口,喬曉斌說:“不是說好了是相親宴嗎?怎麽臨時改變主意了?還撒謊說去接小蓮。”李玲說:“他們談生意談得挺投機,我想就不用多此一舉了。談對象需要相互了解,談生意的過程也就是相互了解的過程,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他們能掌握分寸。幸好我們事先沒和恭恬說明白,要不然一個肚裏揣明白,一個混沌無知,這樣不公平。不信你看,半年幾個月後,肯定有好消息。”喬曉斌說:“如果能成,這是對蘇恭恬的最好安慰,男人攤上水性楊花的,受傷害最重。”李玲說:“曹雪晴受害也不輕,她對劉伯勇既愛又尊重,哪知道劉伯勇太輕浮,早年他踹了曹雪晴,死了老婆又迫不及待地找人家,一點也不顧及別人的感受。這樣的人也不知道如何在官場上混的,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幾十年白活了。我之所以斷定蘇恭恬和曹雪晴能成,就是根據他處理前妻的關係得出的結論。按理說他前妻應當淨身出戶,可是他卻將財產一分為二,一分都不少地給了前妻。”喬曉斌說:“當時他和我說,隻要他前妻徹底放棄兒子的監護權,哪怕把全部的財產都給她都行。一個不看重錢財的人,容易被別人接受。”

      李玲說:“這是天設地就的一對,命運都給他們的前半生加了點佐料,即是考驗也是曆練,應當說他們活得都很精彩。也相信他們都會更加珍惜日後的生活。”喬曉斌說:“分析得很精彩,我們就等著去祝福他們吧!”

 

      喬曉斌和李玲走後,曹雪晴說:“蘇教授,為什麽明天要去買其他人的茶葉來品嚐?”蘇恭恬說:“我們隻去幾家主要的茶葉店,一是買他們的主打產品,摸一摸性價比;二是通過買,看看他們的經營手法。這樣對我們將來開店有鑒戒作用。”曹雪晴想:我們還沒決定合作,就去市場摸底,早了點,還得先摸摸他是怎麽想的,於是就說:“蘇教授想和我一道開茶葉店,有什麽條件嗎?”蘇恭恬說:“喬曉斌和我是好朋友,他說想讓你到省城來開茶葉店。我一聽就想入股你的茶葉店,為什麽呢?因為我需要掙錢養家,別看什麽教授不教授的,看起來光鮮,實際上我手頭很緊,月月入不敷出。”曹雪晴說:“那你一月工資是多少啊?”蘇恭恬說:“說出來你別見笑,我每月雜七雜八加起來不到兩萬塊,交稅還得大幾千,現在家裏三個人,母親和兒子。現在孩子讀書可花錢了,想象不到的許多開銷,老師正課不講透或者幹脆不講,鼓勵學生出去補習。我兒子補課費每月都得大幾千的。”曹雪晴說:“那你太太的工資呢?”蘇恭恬臉色露出羞赧,“前妻因為執意要出國深造,我們離了。”

      曹雪晴心兒一驚,立刻猜測出李玲讓蘇恭恬出席這場晚宴的用意,心中不由得有些惱火:怎麽說我也是一個大姑娘,怎麽就來當填房呢?對麵的蘇恭恬似乎看到了曹雪晴的臉色由晴轉陰,於是就問:“我隻說了實情,雪晴女士不必介意的。至於入股茶葉店,隻是我的想法和要求,決定權在你手上,同意了,我高興,不同意我也不氣惱。生意不成仁義還在,我們都是喬曉斌的朋友。”

      見蘇恭恬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曹雪晴心生惻隱,她心思李玲也許沒這想法,是自己想多了,想一想他帶來的黃山毛峰,這可是茶中精品,店裏有這樣的正宗貨,還愁銷售嗎?於是就問:“蘇教授入股的條件是什麽?”蘇恭恬說:“如果隻有我們兩人合作,我隻希望占股百分之三十。”曹雪晴說:“那我的工資是多少呐?”蘇恭恬連想也沒想就說:“每月一萬五如何?和我這個教授一樣多。”曹雪晴看了蘇恭恬一眼,心想這個人還是挺爽氣的,於是就說:“高了,那就一萬吧!不過,你也占股百分之四十。如何?醜話說在前,你的毛峰來源一定得正宗。我也保證我的瓜片是齊頭山出產的。”蘇恭恬說:“請你一百個放心,我父親一直沒和我們住在一起,就是考慮這個問題。他老人家一直住在新田村。這兩年我一直在這兒銷售家鄉茶,都是拖朋友幫忙的,身邊也積聚了不少信得過的客戶。要不然我的日子還真沒法過。”曹雪晴嫣然一笑,有意說出一句譏諷話“蘇教授,你這樣做不耽誤工作嗎?你可是教書育人的人。”蘇恭恬連忙擺手說道:“哪能呢!蘇某雖做謀財的勾當,但對工作卻是十分專注,絲毫不敢怠慢。盡管如此,我依然是膽戰兢兢,生怕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一聽喬曉斌說你要來這兒開茶葉店,就趕緊要求入股。這樣可以節省許多時間,會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曹雪晴嗬嗬笑道:“開個玩笑,不必當真的。那我們明天就逛一逛幾家茶葉店,買一些茶來嚐嚐。”蘇恭恬說:“一言為定,我明天十點鍾來找你。”

      送走了蘇恭恬,曹雪晴回到房間就撥通了李玲的電話,她開口就問:“你把蘇教授介紹給我,安的什麽心?”李玲哈哈大笑,“這麽快就上路了?”她說:“別遮掩,安什麽心?你照直說。”李玲說:“蘇教授一直以來都是曉斌的好友。對他的為人了解深刻。他前妻風浪,去美國做訪問學者一年,把一個老外的家搗散了,回來就提出離婚。蘇教授答應離婚,條件是他必須永久放棄對兒子的監護權。最後還把家中的存款都給這個女人帶走了。曉斌替他不值,問他為什麽寬恕這樣的女人,他說到底是夫妻一場,過分薄情,於心不忍。你說,這樣的人值不值得信賴?”曹雪晴嘖嘖嘴,“我孬好也是一個黃花閨女,拖個油瓶不說,還有倆沒工資的上人……”李玲說:“世上有四十幾歲沒結婚的童男子嗎?我還把前夫的父母都攬在身邊呢!恭恬的父親可不是吃閑飯的,他之所以不來省城,就是為了保證茶葉的貨源正宗。和你說,別看是家庭生意,恭恬的茶葉月收入不低於他的工資。我的意見是你暫不要挑開窗戶紙,相處一段時間,合適就走下一步,不合適就是生意夥伴,你也沒虧什麽。如何?”

      這一夜,曹雪晴很長時間都沒合眼,蘇恭恬的身影一直在她腦際晃悠。她承認李玲的話不錯,世間有幾個四十幾歲的童男子?單身的四十幾歲男子,要麽離異,要麽喪偶。像蘇恭恬這樣的條件,在金寨打燈籠都找不到。她這才體會到李玲的話有道理,省城碼頭大,適合的人肯定比金寨多。但是,結婚就要當後媽,想想讓人泄氣。算了,先把生意做起來,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經過一番籌備,取名“晴恬”的茶葉店在包河公園附近開張。不到半年時間,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省城凡是想喝好茶的人,都知道這家店。盡管他們的茶葉價格很高,但賣茶的人還是絡繹不絕。能買得起“晴恬”茶葉店的茶葉的人,基本都是社會中上層人士,他們都接受好貨好價錢的鐵律。高價這個主意還是蘇恭恬主張的,生意開張時,店內的茶葉最低都在七百元以上,明前茶都在一千二百元以上,蝙蝠洞旁邊的瓜片和新田的毛峰叫價三千,還不帶還價的。曹雪晴聽到這個掛價,驚得咂舌,繼而尖叫:“你不想開張沒幾個月就關門吧!”蘇恭恬笑道:“雪晴不必驚詫,萬一關門,所有的損失費用我全部承擔。”

      蘇恭恬似乎沒有發展特殊關係的願望,他把曹雪晴當妹妹待,凡是家裏燒好吃的,他總是帶一些到店裏給曹雪晴吃,自己不在省城的時候,就讓兒子小毛頭送。小毛頭小學畢業了,已經被一所省重點初中錄取。有一次,小毛頭又送黃山特產紅燒石雞來,她嚐嚐味道很鮮美,就說:“你家的石雞怎麽做這麽好吃呐?飯店裏的就沒這樣的味道。是不是你奶奶有絕活?”小毛頭說:“前天爺爺從新田來,帶來的石雞是野生的。所以好吃。我爸爸說了,家裏隻要燒好吃的,就得給你送來。”她聽了,心裏熱乎乎的,於是就問道:“你考上初中了,想從爸爸手裏得到什麽禮物呀?”小毛頭說:“我最想要的爸爸沒有。”她有些奇怪,於是就問:“隻要有錢,什麽東西買不到啊!”小毛頭肯定的點頭說:“這東西買不到的。”她問:“說說看,看阿姨能不能買到?”小毛頭指指櫃台上那座造型獨特的假山說:“就是這個,把它擺在我的案頭上,看著真提神。”她想了想說:“這事交給阿姨了,阿姨幫你弄一個。”小毛頭頓時綻開笑臉。

      她看著小毛頭,淡淡的傷感生在心頭,她想:孩子這麽可愛,可是卻得不到母愛。於是就親切地問:“想媽媽嗎?”小毛頭說:“想啊!”她又問:“想去美國看媽媽嗎?”小毛頭說:“爸爸說我還小,不能單個兒去啊!”她又問:“和我說實話,想跟媽媽過還是想跟爸爸過?”小毛頭說:“不想跟媽媽過,她找了個老外,照片上看那人一臉凶相。”她說:“那你爸爸還是得找對象的。萬一找的對象也很凶,那怎辦呢?”小毛頭一臉苦相,半天也沒言語,之後看著她,欲言又止,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小毛頭走了。她站在門口,看著漸漸遠去的青春稚影,心中不禁生出一陣憐憫之情。既憐憫孩子,也憐憫大人。

幾天後,櫃台上那座從金寨帶來的假山,放在了小毛頭的臥室。送出這座假山的時候,曹雪晴著實舍不得,因為這座假山是她托人從毛坦廠的東石筍專門尋訪得來的,隻要底座有水,半米高的假山上都濕漉漉的。一想到童心不可欺,還是狠下心送出去了。蘇恭恬特地為假山購置了一件柱實的花梨木高幾。

 

      盈利流水般進賬的日子飛快地又過了半年,曹雪晴偏偏遇見一艱難心事:母親來電話說她的父親中風了,現正在醫院搶救。她風急火燎地趕回金寨,看到麵帶氧氣罩的父親,悲傷和憂慮一齊湧上心頭。她和母親輪流在醫院看守幾天,直到父親醒來。這期間,蘇恭恬電話不斷,時刻關注曹父的病情,並在病人醒來的當天趕到金寨。

      當蘇恭恬站在曹雪晴麵前的瞬間,她差一點撲過去,事後每想到這一幕,她總覺得女人不能擔事,每遇大事,仿佛天塌下來了,這時候深感身邊得有個能夠依靠的男人。蘇恭恬見憔悴的曹雪晴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就安慰道:“莫急莫悲,我們們來想個辦法處理這事。你先坐下,聽聽我的意見。”

      “我找了在安醫的朋友,他建議將老人家轉到省城的一家康複醫院。雖然花費高,但恢複的希望大。我們是否可以遵照這個專家的意見?”曹母在一旁問道:“需要多少錢呢?”蘇恭恬說:“正常護理費用每月八千,藥費除外。”曹母“啊!”了一聲,翻眼瞅瞅女兒,沒了言語。曹雪晴略微盤算了一下,問道:“我爸現在這情況能轉院嗎?”蘇恭恬說:“專家說了,如果你同意,我就給他打個電話,他聯係康複醫院派救護車來接走。”曹母聽到這,拉拉女兒的衣袖,又指指丈夫。曹雪晴接著聽到父親的微弱聲音:“我不去……”曹雪晴說:“爸,你這樣情況,急需人照顧,可我沒時間,媽也沒精力,難不成等死?你們老人家就不要操心了,有女兒呢!”情急之下,她不知哪來的勇氣,又指指蘇恭恬說:“還有他呢!”說完她瞟了蘇恭恬一眼,隻見他一張笑臉對著曹父說:“雪晴說得對,還有我呢。我也是你的依靠呀!”說完他又往曹雪晴身邊靠靠,儼然一對患難夫妻。

      蘇恭恬給專家打完電話後,他又和曹雪晴商議將曹母接去省城和自己的母親同住的意見,他說:“我打算在小毛頭上初中的地方,再租一套大房子,讓我母親以及小毛頭和你母親同住,你也不必為大媽一個人住在金寨擔心。大媽也有更多的時間去醫院陪伴你父親。將來大伯出院了,四個老人就住在一起,他們互相照應,我們也落得個省心。你看怎樣?”曹雪晴伸手抓住了蘇恭恬的手說:“說得好,就依你,我們共同麵對。”她又轉過臉對母親說:“媽,自從我去了省城,總是放心不下你們。剛才恭恬說的你都聽到了,等救護車來接走爸爸,你就回家收拾收拾,跟我們一道走。”曹母說:“再急今天也走不掉,明天走吧。”蘇恭恬說:“大媽說得對,一會兒我跟救護車走。雪晴留下來和你收拾東西,收拾好了再走。”曹雪晴還要爭辯,蘇恭恬對她說:“店鋪已開門了,我通知我爸從老家趕來臨時照應著。還有,那個康複醫院根本不需要家屬操心,你和大媽就放心吧!”

     說話間,曹雪晴的手一直抓著蘇恭恬的手不放。這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即便是蘇恭恬,也一點也不覺唐突。自他們成為合夥人以來,每遇事,雙方都心照不宣,互為依靠,彼心為此心,此心亦彼心,就差沒在一口鍋吃飯了。人的臉皮,說厚也厚,說薄也薄,薄的時候連捅窗戶紙的勇氣都沒有。不是曹父突發急病,這兩個十四幾歲的人還是不會有捅破窗戶紙的勇氣。

 

      二個月後,曹雪晴和蘇恭恬舉辦了婚禮。在瓦格納的婚禮曲聲中,在通往禮台的紅地毯路上,老伴娘李玲悄聲對新娘說:“雪晴,你聽,有人說茶後今天最漂亮,我很嫉妒啊!”曹雪晴說:“嫉妒什麽?還不都是你成全的,你看看台下坐著的孫老夫婦,鶴發童顏,精神矍鑠。那就是你的金字招牌,哪個不誇你呀!”李玲假嗔道:“你現在是主角。不興說別的。”曹雪晴呲呲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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