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llar de Mazarife - Astorga 圖上距離 32 公裏
LD說:今天的路很長,前10公裏相對平緩,中間的10公裏先下坡後上坡,最後10公裏是上上下下,最後要爬進Astorga。LD說,估計要走6-7個小時。
頭天晚上打聽到客棧的早餐從6:30分開始,我們決定吃完早餐再出發。早上6點起床,洗漱,把睡袋綁好,打好背包,6:30分準時到樓下。餐廳的門還沒開,黑乎乎的。為了不影響還沒有起床的人,我們用手電照明。看到餐廳對麵的小客廳開著門,我們進去後,LD拿出三腳架說,還不如趁著等餐廳開門的時間,錄一段視頻。也是,以前拍電影鏡頭都是專門抽出時間拍,這一次,隻能是見縫插針了。
出來之前,我想的很好,我們一路邊走邊拍,等走完了,也拍出一個紀錄片需要的鏡頭。但是,第一天下來,我就放棄了要如何如何拍片子的想法,因為,走路和攝影是無法同時進行的。再說了,朝聖不是度假,真的沒法子邊走邊玩兒。在這條路上,隻能專心做一件事兒就是-走心。對於電影,我們達成一致的看法是:能拍就拍,不勉強。有機會做電影當然很好,不能做什麽也不遺憾,經曆是自己的,不拍也不會丟。
大概十分鍾,我們拍好了幾組鏡頭,和往常不同的是,我看都沒看一眼拍好了的片子。因為,好看難看已經不重要了,這一次隻為記錄,真實就好。我也越來越深地體會到,還原比美化更重要。
餐廳的門開了,我們是唯一的客人。我們要了朝聖者的早餐套餐,又一人加了兩個煎雞蛋。出門前,又買了幾個小點心一樣的巧克力bar當路上的幹糧。
7:30分從客棧出發,天還黑著。出門前,LD一再強調要帶手電,要帶頭燈,我總覺得太誇張。加拿大夏天早上6點天已經亮了,到了這裏才發現,天8點以前還是全黑的,還有,天亮是突然發生的時間,中間沒有什麽過度。溫度也是一樣,早上起來隻有7-8度,必須要穿絨衣戴帽子,手伸出來還會凍的縮回去。但是,過一會兒,清晨穿的衣服就要邊走邊脫,不到中午,溫度就會升到20多度了。立刻,就得一身短打上陣。
從7:30到8:00,僅僅半個小時,經曆的竟是從黑暗到光明,好像在聽日月星辰交相輝映的天上交響曲。一路上,我們好像觀星象的,又像是守夜的人,仔細地記錄和感受著時辰的變化。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受,不由的,我會想到世世代代來這裏朝聖的人,我和他們雖走在不同的時代,卻與同一組星星為伍,被同一個月亮引領,捧著同一個太陽迎來新的一天。
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傻問“時間去哪裏了”,現在,我和時間都在永恒裏。
我們開始喜歡看自己在陽光下的影子,或獨行,或牽手,太陽總是和我們在一起。
大約走了15公裏,我們到了美麗的古橋鎮,Hospital de Orbigo。這是西班牙現存保護的最完好的一座13世紀石橋。整個橋麵由白褐色相間的石頭鋪成,在湛藍的天空下,顯得非常幹淨,明亮。我站在橋上,驚歎這彈丸之地,竟會有這樣的恢宏。
關於這座石橋有很多傳說,LD在來的路上給我科普了一個關於這橋的悲壯愛情故事。傳說一位15世紀的騎士,愛上公主,但是公主並不愛他。於是,他每周四就在脖子上帶一個鐵環,在這橋上向公主示愛,表示一生願意為公主當奴隸。但公主並沒有動心,這個鐵環也成為他的屈辱。後來,他向郡主建議,邀請騎士來決鬥,一個月之內,如果他能在個橋上折斷300隻長槍,他就把脖子上的鐵環(屈辱)拿掉,恢複他的榮譽。結果,一個月內,他和9個人一起在這座橋上勝了來迎戰的70位騎士。不但他摘下了脖子上象征屈辱的鐵環,這橋也改名為“Honorable Crossing”,最終,公主還是芳心未動,騎士就踏上了Camino之路……。
LD說關於這個騎士的傳說有很多版本,但我就愛這個版本,因為它沒有落入“從此以後,公主和王子過著幸福的生活”,而且,這個騎士踏上朝聖路以後發生了什麽,給我很大的想象空間。
陽光下的溫度已升到了22度,一身短打也開始覺得熱了。我因為陽光過敏,還得捂著長袖長褲。
既然已到了午餐的時間,何不坐在橋上的餐館裏好好地享受一下Camino美食,再麵對古橋發一會兒呆呢?。這樣的地方,以後也是很難再回來了。
出了古橋鎮,又進到天高地遠的空曠,前麵還有16公裏的路等著我們。
這時,我開始感到石頭硌腳了,肩上的背包越來越重,背包帶子開始磨的脖子痛。強烈的日光穿透我的長衣長褲,曬的我的胳膊和小腿開始過敏,痛癢。口渴,想喝水,但是不知道下一個能灌水的地方還有多遠,隻能泯一小口潤一下喉嚨。
我的前麵,有一位光著腳穿涼鞋走路的人,看著他的腳,我的心裏都要磨出泡了。他走的慢而有節奏,仿佛在自家的院子裏踱步想心事,這得要多大的自律才能達到這種境界呀?。我三步並作兩步地趕上他,匆匆說了一句Buen Camino,就超過他了。
我又進入了枯燥,無趣,無景,無人煙的孤獨。一想到這才是第二天,前麵還有11天的路,還有兩座高山要翻,我就立刻陷入了絕望。
我邊走邊想,我肯定是走不下來了。又想,如果我撤,LD不想撤咋辦呢?如果我一個人從下一站的村子坐火車直接去聖地亞哥,我能放心LD一個人走嗎?這路,兩人同行都寂寞的發慌,如果一個人走,別說沒人說話,就是遇見個啥事兒,都沒法兒呼救。沒出發以前,我還煞有介事地買了一個哨子,書上說遇緊急情況,可以吹哨兒求援。現在實地一看,別說吹給人聽,就是想吹給鬆鼠聽都難啊!
想著想著,就想到我去年在以色列,在將近40度的高溫烈日下,導遊指著冒著熱氣光突突的山說,“看,那裏有一條溪流”,所有的人都問“哪裏?”,導遊說“那條銀色的線,還有,邊上有一縷綠色”。“這裏一定有羊,看,在那裏”, 順著導遊手指的方向,我看見羊神奇地騎在陡峭的岩石上。以前我看《聖經》上寫青草地,溪水邊時,我腦子裏出現的是英國鄉村的田園美景,到以色列以後,我才體會到溪水真的是細水,青草真的是一縷。
在Camino極度枯燥的荒蕪的路上,我想到耶穌在曠野受魔鬼的試探。難道,我此刻也在經曆某種試探嗎?如果懷疑是一種試探,我是在受試探;如果恐懼是一種試探,我毫無疑問的也是在受試探。
“Walking, I am listening to a deeper way
Suddenly all my ancestors are behind me.
Be still, they say
Watch and listen
You are the result of the love of thousands”
Camino路上有很多墓碑,有的是在路上遇難埋在這裏的,有的是愛這條路死後埋在這裏的,也有的是身體埋在別的地方,在這裏立個紀念的墓碑鼓勵後來者的。圖片上是一位女士的墓,也許是掃墓的人,也有可能是路過的人留下了這首詩,今天,她成為我的安慰和引導-listening to a deeper way進到我的心裏,住下。
走過幾公裏的從麻將骰子到城門石頭大小不同的滾石路後,Camino的路開始在時速100公裏的高速公路兩邊穿行。一會兒路牌指示走這邊兒,一會兒又指向那邊兒。過往的車像暗處射出的箭,從看不見的彎道裏衝出來,我們像兔子一樣,左右躲閃著來往的車。
在我們來的前幾天,就有一位朝聖者在這裏被車撞死了。我當時還想,怎麽那麽不小心呢?現在知道了,在這條路上走,完全是奪命時刻。
好不容易不用穿行高速了,接下來的路如同煉獄。溫度已升到28度,烈日如火球在頭頂燃燒,路邊的小樹完全不能遮陽,最慘的是,再也看不見一個黃箭頭,周圍也看不見任何Camino的路標。最後,索性連高速公路的路也沒了。
LD開始懷疑自己,我開始焦躁。環顧一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偶爾,我們會看見用木頭隨手搭的簡易凳子,似乎告訴我們,這裏就是正路。但是,一會兒又荒蕪的似乎這明明就是一條被廢棄的路。LD說,沒錯,其中有一條路就是沿著高速公路的,我問“高速公路在哪裏呢?”。我們想,如果能看見高速公路,就沿著公路走,即使走偏了,也能走到有人煙的地方。但是,就是死活找不到公路。
天越來越熱,水要省著喝。想休息一下,隻能手支撐著徒步杖站一會兒。在這條路上都快走了10公裏了,為什麽隻有我們兩個人呢?難道,今天所有的朝聖者都原地休息了?。
不管怎樣,著急不能解決問題,重要的是要抓緊時間在太陽下去以前走出這塊兒地方。看不見人也罷,起碼要看見車啊。
隨身帶的小點心bar吃完了,我的水喝完了,LD的水大概還剩下不到500毫升。突然,一個褪色,幾乎看不太出來的黃色箭頭出現在我們的腳前,我和LD興奮地喊“黃箭頭”!
順著黃箭頭的方向繼續向前,不一會兒,就看見這個醒目的路牌。我們沒有走錯路,也沒有走丟!我倆兒興奮地在路牌處selfie,LD用手勢,我用徒步杖擺出V字慶祝,然後,猛喝水慶祝。
在Alto Santo Toribio的石頭十字架,我把一塊從路上帶來的石頭放在十字架下,也把今天一路的恐懼,懷疑,擔憂和重擔都卸在耶穌的腳前。
要相信黃箭頭,永遠不要懷疑自己所看見的,要仔細查驗,相信上帝放在我們心裏的平安。
從坡上下來的路並不好走,眼看著到的城,其實還有5公裏,如果不是在3.6公裏處遇到這個喝水的地方, 我們一定會中暑的。
體力極度透支,LD預計我們走6-7小時的路,結果我們走了10個小時40分鍾。
如果是平常見到這樣子的過街天橋,那還不好奇地興奮死了。但是,經過9個小時的酷暑跋涉後,再走這樣的過街天橋已經成為二次傷害了。
終於看見了城市,終於到了目的地Astorga, 可是,抬頭一看,我的娘呀,這,這,真的是要爬進去啊!
LD高估了我們走路的速度,但是,已經預料到今天32公裏的艱難。所以,為了讓我們可以休息好,就沒訂客棧,而是定了酒店。也幸虧是定了酒店,當晚,LD就開始覺得身體不舒服了。
入住酒店後,我們拉開窗簾,打開落地窗。這,這,這也太不真實了吧,在我們眼前出現的竟是高迪的另一個建築傑作,Astorga的Bishop's Palace.,經過10個小時40分鍾的鏖戰,最後能停在這裏,看見這樣的景色,也算是一種獎賞吧,醉了!。
我們住在Astorga的老城中心,對麵是高迪設計的主教官邸,旁邊就是Astorga宏偉的大教堂。
晚上,我的腳板兒開始痛,小腿上全部被陽光曬過敏的疹子覆蓋著,奇癢無比。胯骨上部,被背包底部磨壓的紅了一片,皮快要破了。雙肩背包帶子壓的肩膀也開始火辣辣的,輕輕碰一下就鑽心的痛。LD說,沒事兒,睡一覺就好了。
睡在床上,我隻要一想到明天還要走,就沮喪。當我腦海中回放這個在Camino的路碑上,前麵走過的人留給後來人的溫馨提示就倍受鼓舞:不要回頭看,那不是你要去的地方!
未完待續……
附:
為了能專心把這個係列寫完,大家的評論我就暫時不回複了。希望各位理解。
徹底寫完後,寫一篇回答大家的問題,希望能和有興趣要去走Camino的朋友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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